圈套
作品:《疏影暗香》 !!!!马蹄哒哒的响,一行人走得很慢。
这个,叫做皇家的威仪。
其实可以翻译成摆谱。
不知道的,却还以为是疲倦到了极点,不情愿到了极点的一群人在磨蹭时光。
这样的氛围,没人会喜欢。
于是,白梅吹起一支竹笛,声音清亮婉转。
红玫随之的和起的歌声,却透着三分暗哑和凄凉。
唱的,却是前不久一个词人做的曲子。
……
…谁翻乐府凄凉曲?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
梦也何曾到谢桥……
……
青衍骑在马上,腰挺得很直,望着越来越近的军营,勒住了□的马。
前方,究竟是谁下给谁的圈套,又有谁能清楚?
青衍想起临行前云璃跟自己说的话,弯起了嘴角。
“白梅,红玫,等完了事咱回去,我便还你们自由,可好?”
那样真挚的微笑和语言,让红玫下意识要吐出的推拖之词,全都卡在了嗓子中说不出口。
白梅眨眨眼睛,却笑得灿若春花:“好啊!只是还了我自由,也还是要靠殿下养着的……殿下会不会后悔?”
临行时云璃也跟自己谈过,还她自由,但,如果可能,请她留下。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青衍人不错,又不招她讨厌…不论是扶佐还是恋爱……至于性别…恩,若是她白梅都不在乎了,也不会给青衍机会在乎的。
反正,自她晚上开了口,露了本性,就再也跑不掉了。她想,给自己一个,喜欢一个人,守着一个人的机会。反正这辈子所有的时间都是凭白捡来的,自然要任自己挥霍。
青衍还白梅一个爽朗的笑,说:“我说过的话,绝不返悔!准备好了吧,正戏要来了!”
不远处军营已经打开,一队人马正拥着一身金亮铠甲的人迎来——
事情似乎已经谈妥。
宴席间的温度,正一点点随着灌下去的烈酒升温。
白梅依旧赖在青衍的怀里,欣赏着自己手中小巧的青铜酒盅,如果带回自己原来的世界,只怕是能卖个天价。
呵呵,她不缺钱,却很喜欢钱,只有钱,永远不会背叛。不过……又往身后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她想,她会找到一个不会背叛自己的人陪伴自己的,或许,已经找到了?
坐下青衍对面的,是凛国的皇——安平炎轩。相貌清俊的她此时却颇有几分诧异地看着面前对白梅失态行为一味宠溺的青衍。
青衍不失风度,仿若未觉一样,举杯敬了下对面的一国之皇,继续之前的对话:“如此,陛下,请饮一杯,为了我两国间的友谊。”
官面上的话,没有什么错,却惹来白梅忍不住上扬的微笑,两国间的友谊,呵呵。
安平炎轩淡然微笑,却并没有喝下酒,只端着酒,说:“久闻青殿下怀中的丽人唱得好曲,不知可得一闻?”
一边正要给青衍斟酒的红玫,手颤了一下。
青衍脸色变了变,才想傻笑着敷衍过去,白梅却已经从她怀里坐了起来,神情雍懒地冲着安平炎轩一笑,说:“只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怎么会?白姑娘莫要如此谦虚……”
“那……若是唱得不好,陛下和殿下都不能怪我……”声音被刻意拉长,带着三分撒娇的气息。
红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青衍亦然。
“好!可要伴奏?”
白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筷子敲敲面前的酒盅,便要唱。
原本宴会上的私语声也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都安静等着。
红玫感觉自己再颤抖,却还是忍不住插话:“白姑娘,莫唱……厄,莫唱那些唱烂了的词罢,倒叫别人笑话,不妨唱首民曲?”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白梅虽跳得好舞,在红袖馆的另一大名声却是五音难有,唱歌已经不能说她跑调,而是没有一个音是对的……民曲,却是民间人们唱的小曲,没有那么多限制,歌词也多是白话,调么…只要不跑得太难听,便没人知道……至少,不会让人听起来那么难受。
白梅点点头,轻声也不知嘟囔了几句什么,随后,软软的歌声便飘忽着缠绕住了每个人的神经。
……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
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
……唱着唱着,便离了座位,双眼却还迷离地看着青衍。
不能忘记你……
把你写在我心里
不能忘记你…
心里想的是你还是你
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
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
……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笑眯眯地一个转身跳出轻盈地舞步,粉红色的轻纱飞扬,一如眼前人的心情。
噢……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依然怀念你
一言一语都叫我回忆
就在就在秋天的梦里
我又遇见你总是不能忘记你
……
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
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
噢夏天夏天悄悄过去依然怀念你
一言一语都叫我回忆
就在就在秋天的梦里
我又遇见你总是不能忘记你
…………
…白梅看着青衍,眼出第一次毫不遮掩地流露出自己的情绪,温柔而挑逗地笑着,跳着,唱着,让青衍,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脸上也渐渐染了红晕。
而这样的风情,却也惊到了其他观众的心……那样的人,那样的眼光,怎么看的就不是自己呢?
安平炎轩勾起冷冷地笑,喝下手中的酒,对青衍说:“呵,果然是个妙人。”
白梅略福了福身,随后便侧了头去看青衍,不知自己的卖力演出可能入得了眼前人的眼?当初她的妹妹,最喜欢的,便是这一首歌了……
但,安平炎轩的下一句话,打破了这短暂的目光交流。
“不知青殿下可舍得割爱?”——
白梅站在那里,站得笔直,眼却垂着,盯着撒着酒污的地面,笑容僵硬,指尖冰冷地攥成泛白的紧紧一团。
一盏茶的时间前,青衍浅笑着,承诺将自己送与凛国的皇。
文官当场写下文书,递到自己面前,在青衍写下了名字之后。
自己是怎么做的呢?苍白着脸,咬破了指尖,按下了鲜红的指印。
脸色,却是不由自主的苍白的,还有,差点便掩饰不住的颤抖。
不是为了做戏的颤抖,那样真实地使白梅感到了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惊惶无力。
半盏茶的时间前,凛国的皇却忽然翻脸,把青衍等人都拉了下去。
不是没有抵抗,但这样毫无防备间仓促的抵抗,如何能抵得过凛国诸位将领的合力围攻?
更何况,为表达诚意,青衍一行加上侍卫和自己,不过十余人。
不该再茫然下去,应该振作一点儿,白梅对自己说。
可还是止不住自己内心隐隐的痛,这……是怎么了?
安平炎轩带着一种得逞后得意的微笑,抬起白梅的头,直视着白梅清亮的眼,提高了自己的嗓音。
“怎么?还不死心么?”
……
“你以为,她一个公主会有多在乎你?”
……
“若是在乎,她不会只把你当作一个玩物送人,她不会让你在酒宴上唱歌助兴!”
……
“若是在乎,她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在她根本不能确定是否安全之前,不是么?”
……
“你不过是她用来炫耀自己,同时可以送与别人的一个玩具而已,你觉得呢?”
……
“你认识她,也不过一月而已,你能知道多少?死心吧!”
……
“现下,她算是完了。她的亲姐姐,很快便会在京城中散播谣言,随后取代她的位置,随后代替她来和谈解决这所有的问题。而她,只是一个弃子……”安平炎轩看着默然的白梅,眯起眼睛得意地笑,转身坐回座上,带着三分高傲扬起下巴,向白梅说:“怎么?不来讨好下你的新主人,恩?你不想和她们一样,也被关起来挨冻吧?”
安平炎轩似乎迫不及待地要看白梅失去那样稳稳地微笑后的样子。
但一连串的话,反而使白梅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白梅眨眨眼睛,微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中却带着绵软的讽刺:“恩,你待我,会和她有什么不同么?我对于你一样也是一个精致些的玩物不是么?那么……”白梅侧头,挑眉,顺手理顺飘到自己额前的几缕黑发:“比起只相处了一个月的她来,才刚见面不到一天的陛下您,似乎更不值得信赖。”
安平炎轩哼了一声,收起自己的笑,直盯着白梅。
“若是陛下真有心,便不应该难为青殿下,您认为,比起她远在天边的,连自己妹妹都能算计的姐姐,谁更有价值一点呢?会成为弃子的,只有可能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白梅的声音柔软而坚定地回荡在安平炎轩的耳边,“陛下如今急着谈和,只怕是后院在着火吧?还能再拖多久?您觉得,那京城里的大小姐们,能遵守对您的诺言么?”
是的,她就是还不死心,不论如何,她总要做过最后的努力之后,才有可能放弃希望,不是么?盈盈移步,白梅从杯盘狼籍的桌面上挑出一只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送到安平炎轩面前,浅浅微笑。
安平炎轩略有些茫然,抬头看看在烛光下反射着光怪陆离地光斑的酒水,又盯着白梅黑不见底的眼。
白梅的眼中带着一种平稳的沉静。
“哼,你倒会替你主子说话!”安平炎轩忽然感觉恼怒起来,心里也一瞬间涌出好多纷杂的话便要出口。
但他下面的话却永远也没有机会出口了,因为他看见白梅已经盈盈拜了下去。
“既然炎陛下也认为青殿下才是我的主子,还请炎陛下也关了我去陪她吧!”那低了头,遮掩了自己秀丽面容的女子如是说。
乘满了酒的酒杯,被安平炎轩恼羞成怒地砸在地上。“你…你好得很!寅,你把她带下去,和她的青、殿、下关到一起去!”说着目光转向露出几分欣然地白梅,越发咬牙切齿,“你一定会后悔的!”
一旁自有一个黑衣女人冒了出来,拉着十分配合的白梅离开。
虽然不久之后,事实证明最后悔的是安平炎轩本人,而白梅却一向混得舒舒服服,但以后的事情,现在,又有谁能知道?
唔……也许即便知道,安平炎轩也还是会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安平炎轩的怒火充分展明了一个帝王之怒的可怕。
今天的第三个杯子了,站在角落里的男人无奈地摇摇头,从阴影中走出。颇有几分怜悯地看看跪在地面上全身发抖地中年女人,给安平炎轩一个安抚的笑容。
“陛下别动气,小心伤了身子。”
男人花白的头发,略有些蹒跚的步伐,似乎无一不在提醒着安平炎轩什么,浇灭了她原本呈上涨趋势的怒火。
“你怎么过来了?”安平炎轩眼神一扫周围战战兢兢地人,声音缓和下来,问道。对于这个把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宫侍,炎帝总是带着一种格外地宽容和亲近敬重,她知道,为了自己,面前这男子不知牺牲了多少,她也相信,这男子,定是会对自己好的。
花白头发的男人一笑,眼角皱起层层地纹路,语气却颇为无奈:“陛下你在这厢生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还能在那厢安睡么?青王跑了也就跑了,陛下何苦为这个伤了身子?”
安平炎轩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跑了也就跑了,我不是为这个。”其实跑了倒是好的,青衍如今也要算是后院着火,不可能再来寻别人的麻烦,白梅之前的一番话使安平炎轩原来的想法早已动摇,只是……
“莫不是舍不得那丫头了?”男人诧异地问,听了旁人的描述,他实在想不出另一个原因。
而更令男人诧异的,安平炎轩竟然在谴下其他的人之后,看着男人,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陛下……可要三思。”男人的眉也皱了起来。
安平炎轩却反而忽然笑了:“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她呢?不过是一个女伶,应该……”笑容中却多了几分暗淡。
苍老男人脸上的担心更重了些,缓慢小心地措词:“找她回来不难,陛下不是已经派人去追?……只是,陛下要想清楚,究竟是把她当作什么,莫要重走了先王的路……”
安平炎轩一惊,下意识地去看碎在地上的玉石雕成的酒杯,握紧了拳。
“我自然不想向……但,您说,怎么做,她才能接受我呢?”安平陛下的声音忽然低沉而沙哑地响起,带着三分迷惑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