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话两船决斗（中）
    苍天号高高飞起，螺旋桨轰鸣阵阵，奋起直追，不过与海皇号的距离却越来越大。海皇号的速度飙升到十六节，在这场竞速赛中，领先一筹。苍天号如果能追上，就能用船底刃重创海皇号。如果没能追上，就要面临海皇号的水元素反攻。所以说，胜负全系于速度快慢。
    唐克深切地明白速度的重要性，可是他没办法改变眼下的颓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方距离越拉越大。他故意不去多想，只要按部就班地打下去，得到的结果就是最好的。
    金胡子会赢得很开心，然后重重有赏。苍天号也能避免被魔鬼鱼油烧毁，日后可以继续为恶龙海盗团效力。这一切不都很好么？
    唐克手掌船舵，木然地望着前方，听着瞭望手的报告，微调着船舵。忽然间，苍天号微微晃动起来，从通往船身内的铁管中传来剧烈的轰鸣声。螺旋桨的转速节节攀升，整艘船的速度也跟着上去了。
    一定是弗朗基将魔鬼鱼油注入了魔炉之中，给苍天号带来了新的爆发力。
    唐克给魔鬼鱼油做过手脚，饶是如此，这种禁药也会给苍天号带来相当大的损害。
    魔鬼鱼油迅速发挥了作用，仿佛一针强心剂，苍天号的速度整整提升了三节。但是，这个提升度还是不够，苍天号足足慢了一节左右。就是这一节，便足以左右胜负结果。
    如果不能追上去，就只能眼看着水元素不断变大。
    亡灵穿透木板，飞到甲板上，急问道：“战况怎么样了？”
    “我们的速度提升不少，可还是比他们差上一点。听瞭望手的报告，水元素已经有人头大小了，情况不容乐观。”唐克沉着脸说。
    “怎么会这样”弗朗基不死心地飘到左舷处，远观海面上的灯光，“我明明使用了魔鬼鱼油，为什么还是比他们慢？如果现在不能追上去，待会儿我们就得挨打了”
    唐克早就预料到弗朗基的这种反应，他说：“他们在用水元素进攻的时候，一定会稍稍放慢速度，那样才能便于瞄准。如果我们实在追不上，就只能在那个时侯跟他们硬碰硬。”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弗朗基一溜烟地飞到唐克近前，咆哮道：“我听许多人讲起过魔鬼鱼油的效果，他们说这种东西能让魔动船的速度提升三倍那可是三倍啊按理来讲，我们用了魔鬼鱼油之后，速度应该比现在快得多”
    当然，这个三倍指的是魔技装置增加的速度，这跟风帆带来的速度是毫不相干的。如果用完美的魔鬼鱼油，苍天号真正能达到的速度，应该是十八到二十二节之间。那样一来，当然会远胜于海皇号
    “水手们总喜欢夸大其词。”唐克搪塞道，“再说了，我们未必需要魔鬼鱼油，就算硬碰硬，苍天号的实力也不弱。”
    “硬碰硬的话，苍天号获胜的几率太小了”弗朗基用透明的手按住唐克的肩膀，“我热爱苍天号，可是这份爱没有让我昏了头。海皇号论起火力，要比苍天号强大。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飞行，只有运用这个优势，我们才能赢。如果比拼火力，我们赢不了的”
    唐克有许多话被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没法开口。他的脸色犹如黑幕，喃喃道：“弗朗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我不能顺其自然，就是要抗争才能胜利。”弗朗基身体开始闪烁不定，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魔鬼鱼油的效果这么小？”
    唐克没有回答。
    在前面，瞭望手频繁地报告着海皇号的情况，水元素的蓝光越来越亮，情况岌岌可危。海皇号忽然放慢了速度，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唐克没空再理会弗朗基了，手上用力，将船舵向下推去，控制苍天号降低高度。
    “准备迎战拉开船底的炮门，将塞壬音波炮亮出来”
    苍天号能够向下进攻的炮一共有二十三门，其中一门是中型炮，其余的都是小型炮。随着一扇扇炮门被拉开，雕刻着女妖塞壬的炮管伸了出来，斜指海面。
    海皇号收起了绝大部分的风帆，只留下几面小的三角帆辅助转向，直接横在了海面上，用船身一侧迎接苍天号。船楼是黑夜，但魔法阵带着亮光，十分显眼。
    这个魔法阵是海皇号的另外一个能力，能够制造出一道冲天而起的大水柱，专门用以掀翻敌船。
    唐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抓紧船舵，控制苍天号转向，避免船首再度受损。这一轮炮击是躲不掉了，不过也得让海皇号也尝尝炮弹的味道
    金胡子驾船水准何等高超，再加上海皇号速度占优，根本不给苍天号转身的机会，死死咬住苍天号的船首。魔法阵激起了水柱，差点掀翻了苍天号。海皇号随后展开了第一轮射击，炮声炸响，包裹着水气的炮弹呼啸而出，形成一片弹幕，稀稀落落地击中了苍天号的船首。在这些炮弹当中，有一枚击中了苍天号船首的红点，还有一枚擦过了苍天号左舷的红点。
    如果按照计分来判断胜负，海皇号已经得到了两分。
    唐克通过系统检视了一下苍天号受损情况，仅仅第一轮的交手，苍天号的耐久度就锐减了六十多点他身处的境地很矛盾，既不能赢，又不愿输得太惨。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再坚持一段时间，至少要跟海皇号来几次交锋。当务之急，是躲开那个汹汹杀来的魔法阵，对于炮弹的攻击，苍天号还是能抗一抗的。
    “弗朗基去检查一下机动装置跟螺旋桨，看看能不能修上，如果我们能飞起来，就还有机会”
    唐克这一嗓子仿佛石沉大海，并没有得到弗朗基的回应。他啐了一口，把溅进嘴里的海水吐了出去。
    苍天号无法飞起，只能试着用风力航行的方式避战。两艘船开始比拼速度与走位，海皇号表现得很完美，始终占据着绝佳的位置，炮弹也一轮轮射出去，不断削弱着苍天号的生命力。
    “我的老友，你造的船就这么点本事么？这实在让我感到失望。”金胡子犹如一尊巍峨不动的雕像，矗立在甲板上，双手环抱胸前，任由红色披风随风猎猎而动。
    声音悠悠穿过炮火与海浪，传到了苍天号上面。莫说是弗朗基，就连水手们听到之后，都被气得咬牙切齿。
    “**还不是输掉的时候我不能让天下的航海人笑掉大牙”唐克面红耳赤地吼道，双手都要将船舵捏碎了。他现在才发现原来的担忧有多么可笑，他还以为自己要故意输掉，可是真实情况却这么残酷，海皇号根本不需要别人故意相让
    又一轮炮弹飞来，通通打在苍天号船尾上，又一个红点被击中，留下一道弹痕。海皇号仗着速度的优势，真是得理不饶人，不断用跑位抢占有利位置，一边游走，一边轰射炮弹。
    再这样下去，苍天号非败不可。
    虽说这一战结束之后，唐克能得到金胡子莫大的奖励，但他现在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宁愿不要什么狗屁奖励，也不想让苍天号落得惨败为什么他要被强者摆布，像是一个小丑一样跑来跑去？
    他在心里诘问着，嘴上也在发出大吼，但是呼啸而来的炮弹，掩盖了他的声音。
    弗朗基在这时候出现了，他像是一张白纸片，飘了上来。他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眼睛里暗淡无光，仿佛沦为了真正的虚无，失去了一切。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这种状态。
    唐克上下打量着弗朗基，发现了不对劲，急问道：“你怎么了？”
    “苍天号输了，我也输了。”弗朗基死气沉沉地说。他是亡灵，所以哭不出来。
    “弗朗基，别管这次的输赢了，我现在担心的是你，你到底怎么了？”
    弗朗基的身体又淡了一分，双脚像是燃烧的纸片，开始消失，彻底的消失。亡灵逆转自然法则，强行留在世上，一旦散去之后，就会脱离生死轮回，走向彻彻底底的终结。
    “唐克，我怎么样根本不重要。苍天号就是我的一切。她在，所以我在。她亡，所以我亡。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温度，我存在的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到苍天号胜利。现在她输了，机动装置也坏掉了。我感觉到非常的痛苦，这种痛苦是极端的，足以粉碎我。唐克，你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你，我要死了，我会陪着苍天号一起死掉。”
    那残酷的火焰，已经烧掉了弗朗基的膝盖。
    唐克听到了冷漠的系统音，提示弗朗基的健康状况变成了濒死。他的心非常痛苦，仿佛有一柄刀在上面剜下了一块肉。他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没想到这一战对弗朗基如此重要，也没想到弗朗基已经为这一战赌上了生死。
    对于唐克来说，这个亡灵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兄弟？手下？苍天号的守卫？
    不管答案是什么，唐克都不想失去弗朗基。
    “弗朗基，苍天号虽然输了，可是并不会报废掉，我明天就把苍天号送到最近的船坞去，找最好的工匠来修好”唐克极力挽救着濒临消失的亡灵。
    “背负了耻辱的苍天号，修好了又能怎样呢？而且……苍天号已经修不好了。有一发炮弹击中了苍天号的机动装置，螺旋桨整个报废了。这个螺旋桨是我生前的得意之作，至今仍然无人破解。也就是说，没人能让苍天号再飞起来了。”弗朗基惨淡地说，“再见了唐克，谢谢你让苍天号重见天日。让她葬在大海上，总比葬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中要好。”
    唐克浑身一震，颤声问道：“苍天号不能再飞了？”
    弗朗基摇着头说：“不能了，损坏的部分，是整个机动装置最重要的部分，简直就是苍天号的心脏，比魔炉更重要。”
    唐克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他的嘴巴张了张，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视线向下移动，弗朗基的双腿马上就要不见了，看到这一幕，他的心痛在加剧。他尝着失去重要之人所带来的苦涩，而且他失去的不止是弗朗基，失去的还有脚下这艘船。再也没有船能载着他飞翔了，不能飞的苍天号，不再是苍天号。苍天号死了，弗朗基说得没错。
    痛苦在滋长，就像是吞噬美好的霉菌一样。
    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漩涡里，不断下沉，失去重心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炮声仍在不断响起，不过他听不到了，他一门心思都在忍受痛苦，以及眼看着弗朗基消失。
    弗朗基的嘴角咧了一下，也许是想要笑，但明显没能成功。他索性不再勉强了，恢复先前那种绝望的表情。
    唐克呐喊着，他想要拉住时间的脚步，阻止这悲剧的发生。他能摔碎一块手表，但改变不了时间。他第一次觉得双臂如此无力，他的双刀能守护谁呢？
    “不能就这么完了，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我要挽救弗朗基，我不能让苍天号蒙羞”
    唐克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在毁灭与绝望中，振作了起来。他的眼神击碎了悲伤，凝练出神采，失落的双手重新握紧，恢复了原有的力量。
    “一切都结束了，唐克。”弗朗基摇摇头。
    “不还没有完我们还没有输”唐克冲上去抓住弗朗基暗淡的肩膀，“弗朗基，我以海盗团长的身份命令你，绝对不许消失瞪大眼睛看好，我要拼尽全力让苍天号取得胜利我不管什么狗屁的金胡子了，他高不高兴算个蛋，我就是要让他惨败明天的报纸头条，要以苍天号的胜利占据全部版面苍天号既然要死了，就让她死得其所，燃尽所有的力量，赢得生命里最大的荣誉”
    弗朗基闻言一愣，获得了活下去的力量，止住了消失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