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七章 进京

作品:《暗夜武者

    秦浩显然很意外,朝莫桃看一眼,低头不出声。莫天悚又去看莫桃。莫桃笑着道:“秦将军不用怕天悚。你一定听莫离提过,天悚素来就是用人不疑。”秦浩这才轻声道:“骄兵必败!”
    莫天悚最是欣赏人才,尽管秦浩还在坐冷板凳,但他总是在抗倭的第一线任职。若是没办法救项重出狱,倒可以试试把秦浩扶起来,毕竟他比项重还熟悉倭寇的情况。找了这许久都没找到,此刻可算是找着能抗倭的人!大喜之下兴奋起来,拍桌子道:“不错,将军这四个字正好说到点子上!将军有没有解决的良策?”
    秦浩轻松不少,摇头苦笑道:“我在海州府没有丝毫说话的权力。成花将军屡受嘉奖,不要说我一个闲置之人,即便是冯兴淳大人她也没放在眼里。狼兵和本地守兵也时有冲突。我看这事只有三爷才有办法解决。”
    莫天悚诧异地问:“狼兵和守军还有冲突?”
    秦浩点头叹道:“狼兵认为只有他们才是真正抗倭之人,看不起守军。加上冯兴淳克扣狼兵给养,狼兵出征前常常找富户索要给养。本地守兵多为军户,在本地生活数代,不忿外地来的狼兵耀武扬威,肆意索取。可惜这样的问题牵连太广,可能三爷也无法根绝。”
    莫天悚愕然瞪眼道:“桃子,军纪你都不管吗?”
    莫桃苦笑道:“你不让我公开露面,我怎么去管军纪?再说狼兵是成花将军的子弟兵,若成将军不重视,我的话又有谁听?何况海州府不是杂谷,也不是哈实哈儿,除非能我们能完全接管海州府所有军务政务,不然就算是有三头六臂给养也无法保证,饿着肚子你让狼兵如何打仗?”
    秦浩轻声道:“其实从前项重将军治军是极严格的!要想倭寇得清,沿海各省必要统一协调才是。”
    这的确是一个牵连广泛的巨大工程!皇上正不很高兴,若真去插手,说不定就得滚回九龙镇种地,目前躲还躲不及呢,如何去协调?莫天悚一下子就晕了,把头埋在桌子上痛苦地嚷道:“这都怪桃子!我说要让成花先吃两场败仗才能听话吧!现在她嚣张得连我的话也不肯听!”
    莫桃也晕了,啼笑皆非道:“天底下就你最有道理!”
    一直显得拘谨的秦浩倒是真轻松下来,笑着道:“三爷极受圣宠,进京不过两月,已封为骥睿伯。放眼天下,恐怕只有三爷才能真正肃清倭寇。三爷什么时候进京?”
    莫天悚失笑道:“你再卖力拍我马屁,我也没权力撤下冯兴淳!若无意外的话,我们可能明天就进京。成花的脾气不好,将军日后多多包涵,万事以和为贵。”
    秦浩唉声叹气道:“这一点三爷完全用不着担心,你们走后,我不包涵也得包涵。”莫天悚拍桌子大笑。秦浩也好笑,摇头道:“莫离说三爷个性随和,我现在才相信。若可能的话,三爷去和成花将军说一声,最好日后能重视我们提供的情报。”
    莫天悚点头答应,也是觉得时间紧迫,立刻就要拉着秦浩就要一起去找成花。莫桃的亲兵又敲门道:“二爷,张水生从漳州快马赶过来。”
    朱记水运垮台后,莫桃出资给张水生买了五艘渔船,组建了一个渔行,在漳州定居下来。张水生为人太重义气,渔行赚的钱不少都贴给他船上的兄弟了,这些年始终没能扩大规模。好在他极受拥戴,结交很多朋友,消息非常灵通。为隐蔽计,张水生平时从来不与莫桃直接联系。莫桃心知是出大事了,急忙道:“快请水生进来。”
    秦浩就想回避,被莫天悚一把拉住:“我和莫离是一个锅里吃饭长大的,你知不知道?自己人,不用避忌!”
    张水生刚刚下马,还累得直喘气。看见秦浩在座很是诧异,看见莫天悚也不认识,迟疑道:“二爷,不说三爷也在海州府吗?”
    莫天悚笑道:“我不就在这里,你眼睛大看不见!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
    张水生愕然,还是没认出来,又朝秦浩看看,犹豫片刻,才上前一步,凑到莫桃面前,压低声音道:“罗尚书和夏海道前些天一前一后离开漳州。小的无意中听说他们都是进京去了。”
    莫桃苦笑着和莫天悚交换一个眼神,叹气问:“你这消息可靠吗?”
    张水生迟疑道:“两位大人似乎都不愿意别人知道。先是小的一个手下听驿馆的杂役说两天都没见着罗尚书。小的觉得奇怪,留心打听,才知道罗尚书和夏海道都不在。小的怕要出大事,特意来问问二爷的意思。”
    莫天悚问:“他们走几天了?”
    张水生又朝莫桃看一眼,没见他有反应,才相信这就是莫天悚,低声恭敬地道:“罗尚书走了有七天,夏海道只走了五天。听夏府的下人议论,夏海道是发现罗尚书不见了,才也赶着进京的。”
    莫天悚点头道:“很好,你办事还和从前一样仔细。去歇息歇息。明天回去好好过年。有新情况你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
    张水生点头答应,将一张礼单递给莫桃,悲痛地道:“听说大少爷不幸遇害,这是我们渔行伙计的一点心意。怕外人察觉,渔行没有公开吊唁,二爷和三爷见谅。”
    莫天悚好容易才淡忘狄凤飞,一提又是伤心,轻声问:“阿妈已经各处发丧了?大家的心意我们明白,告诉大家,我很惦记大家,也很感激大家这么多年一直留守漳州。有空我一定去漳州看望大家。”
    张水生走后,莫天悚再次追问秦浩。秦浩说的确是冯兴淳主动找到卡马鲁丁,给卡马鲁丁五百两银子,叫他去给任鹏胤落将。卡马鲁丁一是贪图好处,二是不敢得罪冯兴淳,三也是不了解情况。落将以后,他听冯兴淳提的问题才知道冯兴淳是打听莫桃的情况。当时就吓坏了,急急忙忙接将放了任鹏胤,还偷偷把事情告诉莫离。
    莫离并没有到冯兴淳那里去证实,但卡马鲁丁当年在成都吓破胆子,到海州府以后从来没当着外人用过降头术,渔村的人只知道他和莫离有关系,并不知道他是降头师,冯兴淳也不该知道,然而罗天知道。成花大捷,冯兴淳也一起受到朝廷的表彰,也不应该忽然想到要调查成花。因此莫离猜测这是罗天的主意。
    莫天悚和莫桃同意这个猜测,着急赶往京城,和秦浩一起又去找成花。
    成花依然一点也不重视秦浩,对此事还显得很不耐烦。莫天悚劝说不动,也是无奈,只好安慰秦浩几句,将他送出大营。犹豫再三,总觉得留下卡马鲁丁是祸害,叫莫桃一起在走之前去解决他。
    莫桃却不同意随意杀人,两人差点吵起来,莫天悚只得勉强同意不去动卡马鲁丁。一时疏忽,忘记莫桃的亲兵都听见他们的争论,犯了决策者的大忌。
    一来还是马速问题,二来莫桃也很不放心成花,依然让亲兵留在成花军中,只和莫天悚两个人连夜开海州府。临走的时候嘱咐留下来的亲兵有事情来不及通知他就多和秦浩商议,等八风到了就让八风直接进京。
    莫桃提议顺路回巴相看看文玉卿,也顺便看看荷露和莫天悚的儿子。莫天悚依然心虚不敢答应,也怕回榴园后就不好脱身,一路快马加鞭到直奔京城。腊月初三抵达京城。
    莫府静悄悄的一点要过年的气氛也没有。在家门口下马的时候,莫天悚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门子看见他们到了,急忙来迎接通报。莫天悚一问,何戌同忙生意还没回来,北冥前两天也抵达京城,和田慧又与梅翩然一起出门办事去了。
    莫天悚急于了解情况,让人去找何戌同和谷正中回来。和莫桃一起到后面去看望倪可。
    倪可完全没想到莫天悚年前还会进京,喜出望外,可又觉得这样太对不起狄凤飞,甚觉罪过。莫天悚已经转移心思,倒是不像前段时间那样悲伤得几乎不能控制,问起皇宫里的情况。
    倪可低头歉然道:“你走后,皇上有些不待见我,我好些日子没进宫去了!”
    莫天悚一愣,这么多年皇上对倪可都是宠爱有加,难道皇上知道莫桃私下去海州府,迁怒倪可?那他翻脸也翻得未免太快!莫桃抗倭说到底究竟也是对朝廷有利,感觉很不舒服。
    莫桃也很诧异,迟疑道:“究竟罗天和夏锦韶是如何说我的?”
    倪可不理世事,一直不知莫桃在海州府,困惑地问:“罗大人和夏大人?他们不是在漳州吗?他们为何要说你。”
    莫天悚糊涂了:“皇上究竟为何事不待见你?”
    倪可低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他知道玉姑的事情了。”
    一说莫天悚更糊涂,着急地问:“你和玉姑究竟瞒着我什么?我以前问你,你都不肯说。”
    倪可赔笑道:“别说玉姑了。你们刚回来,先好好歇歇,要不就去看看霜飞。我去吩咐厨房准备点好吃的给你们接风。”站起来就逃跑了。
    莫桃惊奇得很:“天悚,到底玉姑出了什么事情?”
    莫天悚没好气地道:“我要知道就好了!都是倭寇闹的!连倪可都变得神神秘秘的!”他们一回来,倪可就让丫头去叫莫霜飞,可他们已经说了这么久的话,莫霜飞一直还没露面,莫天悚非常挂念,便和莫桃一起去找她。
    莫霜飞的房间里很热闹,几个丫头围着莫霜飞嘀嘀咕咕地都显得很激动。可是守在外面的丫头远远地看见莫天悚和莫桃过来,就飞奔回去报信。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离京前莫霜飞本来都已经开口叫爹了,可这次她居然一见莫天悚和莫桃就堵在门口大叫起来,非常过分地不让莫天悚进门。莫天悚对别的孩子都很有办法,唯独这一个亲骨肉始终不肯接受他,着实伤心,赌气果真掉头走了。莫桃又不安又诧异,倪可是很讲究礼数的,教出来的女儿不可能如此没规矩,赔着笑脸道:“我是二伯,你还记不记得?二伯好容易才能进京一趟,你真不让二伯进屋吗?”
    莫霜飞迟疑片刻,打量莫桃一番,似乎确认了他的身份,让开身子。莫桃进去随意坐下,几个小丫头都大气不敢出的,很是紧张,缩在一边,连茶水也没人张罗。
    莫桃更是觉得气氛古怪,干脆将几个丫头都赶出去,单独留下莫霜飞。可是莫霜飞和他一点也不熟悉,哪里肯讲真话。莫桃说半天都一点进展也没有。
    吩咐厨子的事情其实丫头去说就可以,倪可不过是想躲着莫天悚。愁眉不展地在花园里随意转一圈,很怕莫霜飞会冲撞莫天悚,悄悄也来到琼华楼,正好看见被莫桃赶出房间的那几个丫头。一问情况,担忧得很,急忙又赶回正房。意外地听见莫天悚在弹琴。
    倪可知道莫天悚琴弹得不好,也不是很喜欢弹琴,就猜出莫天悚一定很伤心,便觉得是自己没管教好女儿,不禁气愤,掉头又来到琼华楼,狠狠训斥莫霜飞一顿。莫霜飞不敢顶嘴,眼泪汪汪的。莫桃急忙劝解,细问缘由。文家除莫天悚以外,倪可只和莫桃接触得最多,在她心目中莫桃一直就是可以信赖的大哥,终于说出她去找玉姑的原因。
    莫霜飞的仇父情绪由来已久。细君公主早已经在西域战乱中“遇害”,京城住的仅仅是倪可。尽管很少人见过金枝玉叶的公主,但也不是说就没有人认识公主,所以最开始连皇上都无法反对倪跟莫桃去九龙镇住。后来事情渐渐淡去,倪可进京后皇上就不肯再放她离开。倪可也一直深居简出,没事尽量不出门。大户人家的小姐原本就缺少玩伴,莫霜飞就更是孤独,连一个能走动的亲戚也没有,母亲就是她的一切。
    倪可虽然从来没喧诸于口,但内心深处还是很仇视以莫天悚身份住在莫府的孟道元。以至于孟道元不愿意大家见面尴尬,不久之后听从曹横的指派,主动避去巴相。不明究竟的莫霜飞也在心里仇视起“莫天悚”来。除母亲以外,整天和莫霜飞在一起的就是一些丫鬟仆妇。这些人也不清楚倪可何以从来不和前面的“莫天悚”亲近,看见梅翩然也住在前面,便想当然的认为这是“莫天悚”讨小的原因。这观点自然也被莫霜飞接受。
    忽然有一天,母亲介绍一个鬼鬼祟祟的叔叔给莫霜飞认识;再忽然一天,叔叔又变成爹爹。而爹爹又的确是先娶小再进京。莫霜飞既鄙视又不能接受。
    倪可把礼防看得很重,从前她的确是不反对莫天悚和梅翩然,此刻她却很怕莫天悚和梅翩然又走到一起,看见莫天悚和梅翩然接触多了就担心,又见莫天悚总私下去找玉姑,便以为莫天悚是对玉姑有意思,只是顾忌她才没明说。她反对莫天悚去找梅翩然,可又不希望莫天悚认为她是在嫉妒,思忖让玉姑进门怎么也比梅翩然回来强,便去找玉姑表明心迹,有意撮合两人。
    玉姑啼笑皆非,只是莫天悚一再嘱咐,项重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不好说出其中因由。后来莫天悚起疑去问玉姑。玉姑却也不好意思和莫天悚直说倪可的心意。
    莫天悚匆忙离京后,倪可惊讶地发现田慧突然和梅翩然走得近了。试探田慧几次,都被田慧支吾过去。紧接着北冥进京,田慧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何戌同和谷正中料理,自己和北冥、梅翩然一起离开京城,也没说是去哪里。
    梅翩然救项重原本也仅仅是一个赌气的行为,在收到莫天悚的信以后,没有去找过中乙,救项重变成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但是皇上的确是非常不想放项重,加上还得顾忌不能让人察觉此事和莫天悚有关联,当真是异常艰难。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梅翩然和田慧都是很聪明的人,两人商议后决定大撒网。一方面由柳青儿和玉姑加上何亦男分别出面,多去找几个人帮项重说情;另一方面也是另外寻找可以代替项重领兵出征抗倭的人。
    倭患历时多年未清,不少武将都有惧倭情绪;加上从前历瑾、项重一干人先后因倭寇获罪,罗天和夏锦韶还在互相指责,使得海边的情况异常复杂,没人愿意去淌这浑水。梅翩然亲自出马,去穆府劝说两次穆津剑不果后,万般无奈也是想到沙鸿翊。
    正好北冥眼看要过年了,又接到狄凤飞的噩耗,怕莫天悚走后田慧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来到京城。他和南无一样不赞成去打倭寇,思忖由沙鸿翊出马,莫桃总不至于又跟去军中,同样赞成项重的路既然走不通,可以试试沙鸿翊这条路。沙鸿翊和莫天悚严格说来还有点仇。北冥和田慧都不很放心梅翩然,干脆一起去找沙鸿翊。由于倪可和皇上特殊的关系,他们虽然没有瞒着何戌同和谷正中,却不肯把目的地告诉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