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二章 血偿
作品:《暗夜武者》 师爷低头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二爷不是向大人提过吗?”
方其昌火大得很,怒道:“若完全照着莫桃说的做,莫天悚随意杀人本官也不追查,今后还怎么在四川待下去?岂不是做任何事情都要看莫天悚的脸色?他虽是骥睿伯,毕竟只是用银子买回来的虚衔,本官怎么说也是地方大员,封疆大吏!”
奈何师爷就是不敢惹莫天悚不高兴,皱眉又劝说一阵,方其昌总不肯轻易答应。师爷也是无奈,最后道:“大人,这时候仵作恐怕有结果了,卑职陪大人一起去看看如何?”
坐着轿子一起来到大牢。寒冷的冬天仵作依然冷汗直冒,还在忙碌地验尸,看见方其昌和师爷就跪下来,有点打哆嗦。
方其昌很诧异,忙道:“快起来。看不出来是什么毒吗?”
仵作摇头,迟疑道:“大人听说没有?昨夜都司大人的家里好些家人手臂上都莫名其妙破了一个口子,同样是流血不止。早上师爷刚走,都司大人就过来打听情况。”
方其昌浑身一凉,朝师爷看去。师爷忙给方其昌使个眼色,问:“好些究竟是多少个家人?也死了吗?此刻都司大人在哪里?”
仵作低头道:“都司大人说是去莫园祭奠。让小的帮忙尽快找出牛五斤的确切死因,救救他府里的家丁。可是小的看了又看,实在是看不出来。那些家丁具体是多少都司大人没说,小的也不清楚。听都司大人说他们目前还没死,但是血若一直流个不停的话,恐和牛五斤的手下一样,难救得很。别说小的找不出解药,就是找出来……”旁边的衙役偷偷拉仵作一把,仵作忽然顿一下,来了个大转弯,“大人,小的没看出牛五斤中毒,他就是畏罪自杀,伤重不治。”
方其昌沉下脸要发火,师爷忙给他使个眼色。方其昌随便敷衍几句,和师爷离开大牢,再也不敢说什么派人去拿莫天悚的话,等不及回去,叫师爷也坐进轿子中,急忙问计。师爷还是让早上说的那些话。可方其昌就是拉不下脸来。
衙门是没心思去了,只派人去莫园打探消息,忧心忡忡回到家里。方熙屏早打扮好等着老爹带他出门去莫园吊唁。方其昌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即便有心情,他也不会再去莫园,又把儿子训斥一通。
方熙屏的委屈大了,从前的脾气一下子涌上来,一边咳嗽一边缠住老爹撒泼耍赖。方其昌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莫天悚还真不能惹,外面的事情还没清爽,连家里也不得安宁!
看见都司抬着大批奠仪进门,却被春雷几个哈哈给赶出去,莫桃就知道又出事了,急忙派人去打听。回来的消息却让他的心也凉了,看来莫天悚真是要大开杀戒!急忙去找莫天悚,却意外地看见黑雨燕,只好耐心在外面等。
这时候下人来报,尹光道找他。莫桃来到前面灵堂。尹光道上香后和莫桃避在一边,黯然道:“二爷,贫道要回青城山了!你们若再不收手,请再多的和尚道士念经也是枉然!”
莫桃苦笑:“天悚的脾气,我也劝不住。”
尹光道却不肯再相信他,冷笑两声走了。莫桃心里更烦,暗忖能劝住莫天悚的怕只有荷露和上官真真。但还没人敢通知她们,她们目前都不在成都,怎么才能引开莫天悚,拖一段时间让荷露和上官真真过来呢?目光停在棺材上,摇头叹口气,只有试试这办法了!
刚说再去书房找莫天悚。莫天悚就和黑雨燕一起来到灵堂。等黑雨燕吊祭完,凌辰和春雷都围上来。听说黑雨燕肯重新回来,两人都觉得欣慰,把悲伤减轻很多。莫桃也走过去。几个人立刻不出声了。莫桃甚觉悲哀,轻声道:“天悚,我有话想和你说。”
莫天悚淡淡道:“若你是想为都司求情,就不用说了!血债只有用血来还。我绝对不会让凤飞的血白流。”
莫桃心里更凉,莫天悚连都司都不想放过,方熙屏和方其昌说不定也有危险,轻轻拉拉莫天悚:“我们去一边说好不好?”
莫天悚迟疑一下,点点头。莫桃领着莫天悚一直来到狄凤飞的卧室,坐下道:“我想了又想,觉得你那日的提议说不定能行得通。”
莫天悚莫名其妙地问:“我的提议,我的什么提议?”
莫桃认真地道:“去找刑天啊!就算找不着刑天,也可以请张天师来。凤飞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说不定我们可以请张天师帮忙问问凤飞的心愿。”
莫天悚痴痴呆呆道:“你说凤飞也变成鬼了!不,他现在肯定是神,是神,你明不明白?就算是张天师也找不着凤飞!”
莫桃愕然,莫天悚如此积极地报仇,心里竟然还没有接受事实,难怪行事和平时的谨慎一点也不一样,明目张胆就去都司府用一点红杀人,心里疼得很,轻声叫道:“天悚!”
莫天悚苦笑,疲惫地道:“你是不是想把我引开,让冰妹来救人。”平时莫天悚的确是不怎么讲规矩,但在正式场合,最起码的规矩他还是要遵守。男女不同席。林冰雁是莫园唯一的女主人,一直在忙着招呼来吊唁的女眷。不象莫天悚和莫桃,有春雷和凌辰照应,总也不在灵堂。
莫桃道:“天悚,试试没坏处。我和你一起去。”莫天悚沉默一阵,点头道:“那我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安排,明天走。”
翌日,莫天悚带着八风,莫桃带着从海州府跟过来的四个随从,一大早就离开成都。
莫桃临走的时候把所有事情都嘱咐林冰雁处理,心里也知道,别说是林冰雁,就算是他自己在,春雷、凌辰加上黑雨燕都不可能乖乖听命,也没过多要求,不过是希望林冰雁能把事情拖到荷露和上官真真来成都,就好办了。
林冰雁在莫桃和莫天悚走后就偷偷去都司府把毒解开,肉芫一下子就全部用完了。凌辰和黑雨燕早也得到莫天悚的嘱咐,没管林冰雁,只带着一批好手去找刚刚起解的乔大锦家人。林冰雁只顾着解毒,等得到这个消息,人都已经走了整整一天,只能是徒呼奈何。
暗礁可算是黑雨燕的娘家,所以黑雨燕始终没告诉覃玉菡太多事情,得知狄凤飞的事情立刻来成都吊唁。若黑雨燕过得很风光,说不定早就回来见莫天悚。她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逆我者亡,莫天悚谋夺汇泰她觉得是理所当然,对于莫天悚没赶尽杀绝要留给覃玉菡四成股份还有些感激,因此没太多犹豫就决定回来。只希望能尽快立一个大功劳。凌辰非常内疚,也期望将功折罪。别说林冰雁开始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也不可能阻止。
三天后,凌辰和黑雨燕回来。除大牢里的乔大锦和他几个判监禁的手下外,判流放的其他人都被凌辰和黑雨燕亲手解决了。尽管两人动手的时候用黑巾蒙着脸。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其昌得到消息以后暴跳如雷,只是惧怕莫园一干人的武功,加上他的衙役师爷都说没证据,不能随便诬赖良民,方其昌也不太敢随便来莫园抓人,悄悄做着准备。这时他又得到一个更惊人的消息,户部的一个郎中正从京城来到莫园,给狄凤飞带来一个五品都禁卫的头衔。郎中正是正五品的官员,一个小孩之夭要劳动他千里奔波,方其昌倒吸一口凉气,哪里还敢去莫园抓人?
这个郎中正方其昌也认识,急忙写好一张礼单,借吊祭之名来到莫园,私下找到郎中正,递上礼单打听。郎中正轻叹道:“人和人是不能比的!卑职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中,混到现在也不过是五品,还得干些跑腿的差使。一个小孩子……也是五品。大人若想牢牢保住头上乌纱,最好还是不要忤逆驸马爷的意思。”
方其昌怎么说也是从二品的地方大员,听后越发不服气,可更不敢轻举妄动。回去以后继续关着乔大锦等人没动,也没去给锦院都司小鞋穿,然亲自询问押送流犯的差役,得出一个结论,劫囚杀人的乃是乔大锦的仇家。
乔大锦为人嚣张跋扈,仇人还是很多的。方其昌没费太大力气就找了一家和花水肆类似,在乔大锦机坊隔壁,同样做蜀锦,总妨碍乔大锦发展的小机坊来充罪,将案子了结。
立刻表示要将机坊卖掉。在成都谁敢和泰峰争?机坊最后被陶之冲以一百两银子的价钱买下。拆除围墙,与泰峰机坊合成一体。乔大锦的机坊原本就是成都最大的私家机坊,合并后,泰峰机坊的规模几乎可以和官家机坊媲美,稳居龙头之位。
这时候黑雨燕已经回扬州去了,春雷和凌辰对这样的结果竟然还不满意,扬言要夷乔大锦三族。乔大锦的父族是早杀光了的,妻族是双桥帮内的成员,也杀得差不多了,于是春雷和凌辰便磨刀霍霍对向乔大锦的母族。
乔大锦的母亲是成都的一个还有些声望的书香门第,早吓傻了,全家人都缩在家里不敢随便出门,到处托人去求情。
林冰雁是个不太理外事,闷头做学问的人。原本生意上的事情是一点也不知道,这次莫桃硬要她处理后面的事情,她留心打听,这样的结果可说是完全没想到,乔大锦的家人从属还可勉强说是狄凤飞的仇人,那个小机坊里的人是何其无辜?乔大锦的母亲多年前已经去世,她娘家和乔大锦这次绑架能有多少关系?简直觉得恐怖,倒是明白莫桃何以要骗走莫天悚。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春雷和凌辰。
她毕竟是莫桃的夫人,莫天悚和莫桃都不在,春雷和凌辰在明面上还是要听她的,事情已经闹得很轰动,两人也觉得暂时凉一凉比较好,终于没有再继续报复下去。可林冰雁还是胆战心惊,一心只盼望荷露和上官真真能早点到。
接到莫桃遣人送来的消息,文玉卿一下子昏厥过去,好一阵子才被救醒,一直痴痴呆呆的不说一句话。上官真真毕竟是年轻,尽管也悲痛,看来还算镇静。简单地收拾了一点行李,也没带几个随从,第二天就要与荷露一起去成都。刚刚来到榴圆的门口,文玉卿追出来,也要同去。众人怎么劝也劝不住。最后决定文寿和向山留下看家,阿虎和阿豹紧急从云翔书苑选一批好手出来,一起护送同去,耽搁到下午才出发。
一路上文玉卿都不怎么出声,只不断催促众人走快点。一行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不久赶到成都。
没顾得上安顿,先来灵堂。上官真真和荷露看见灵牌上“五品都禁卫狄凤飞之灵”,一起伤心抽咽。可谁也不曾想到,文玉卿一见这个灵牌就火了,扑过去抓起灵牌用衣袖用力去擦上面的字,抱着灵牌跪下来,呼天抢地哭道:“乖孙儿,都是阿婆对不起你啊!快拿笔墨来!”
文玉卿一路上都没哭过,上官真真和荷露顾不得自己伤心,一下子都慌了手脚,急忙来劝。林冰雁却道悲伤过度哭出来才好,反而让上官真真和荷露不要劝。整个灵堂乱成一团。文玉卿只是要笔墨。
春雷简直懵了,亲自把蘸满墨汁的毛笔递上。文玉卿用笔将狄凤飞的头衔抹去,只留下“狄凤飞之灵”几个字,才将灵牌放回去,老泪纵横大哭道:“平庸是福!就怪你阿婆不听你阿公的劝,报应啊报应!”又是一阵抽噎,喘息不及,眼看又要昏厥过去。好在林冰雁就在旁边,急忙救治。文玉卿一阵痛哭,众人十分担心,好说歹说才劝得她先去休息。
文玉卿的身体一直很好,终究是年纪老迈,感觉头晕目眩很不舒服,进房间就躺倒在床上。林冰雁本来要与她商议鹰飞改姓的事情,也不敢再提。匆匆煎好一副药,亲自服侍文玉卿喝下,又在旁边守着,一直等文玉卿睡熟了才离开。
回到灵堂的时候,原本在外面办事的凌辰已经得到消息赶回来,跪在上官真真面前请求责罚。上官真真方寸已乱,却也知道凌辰是莫天悚手下得力的大将,加上心地善良,只是要凌辰起来。凌辰不肯,她也不去搀扶,只是淌眼泪,再无一句话。
荷露原本最是爱哭,跟凌辰去西域两年后,倒把性格锻炼得比较坚强,又与凌辰交好,上前一步,硬把凌辰拉起来。凌辰起来以后和春雷一起说起报仇的情况。荷露尽管也恨乔大锦,还是吓得花容失色,觉得实在太过了!上官真真从前还有几分豪气,近些年深居简出,早把所有的火性都磨没了,听说已经死了几十个人也吓得够呛,反而把眼泪吓回去,傻傻的说不出话来。
春雷和她们接触得比较少,以为她们是不满意,又道:“二位夫人放心,三爷走的时候交代过,过年前一定要了结乔大锦。只是最近二夫人反对得紧,户部郎中正又正好在,事情闹得太大,皇上面前终究不好交代。等郎中正走了,我立刻亲自去监狱里把乔大锦做了,肯定不会让大少爷的血白流!”
林冰雁到的时候正好听见一个尾巴,又气又急,冲过来叫道:“够了!乔大锦有朝廷律法来惩治!”
春雷瞄林冰雁一眼,恭恭敬敬退在一边,不再出声。林冰雁是气都没法气,下定决心等莫天悚回来就好好说说莫天悚。凌辰看出林冰雁气色不对,轻声道:“二夫人,大夫人和三夫人远路而来,要不你带她们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和春雷。”
刚开始文玉卿不舒服,上官真真知道有林冰雁照应,也没跟进去。此刻却有点害怕,也很想问问具体情况,没用林冰雁多费唇舌,就跟着她一起来到后面。林冰雁屏退丫鬟,只剩下妯娌三人,又把情况说了说,最后道:“方大人已经判了乔大锦死刑,足以告慰凤飞在天之灵。桃子把天悚哄走,是不想血流成河。但是春雷和凌辰压根就不听我的。你们也帮我想想办法。”
上官真真和荷露的确是像莫桃估计的那样,尽管悲痛,却不赞成无节制地报复。上官真真还没从悲痛中恢复过来,什么主意也没有。荷露道:“天悚一贯孝顺,我看这事关键在阿妈的态度上。只要能说服阿妈,天悚服不服气都得听,凌辰和春雷自然也就罢手了。”
林冰雁叹息道:“可是阿妈也正痛心,谁去劝阿妈合适呢?”
荷露想了想:“我们去都不合适。听说方公子正在病中,始终没来过莫园。他与凤飞年纪相当,又是好友。若能说服方大人让方公子过来一趟,叫阿妈几声阿婆,比我们说什么都有用,日后天悚也不会再迁怒方大人。”
林冰雁愕然,张张嘴又想说鹰飞改姓一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更不好反对。莫天悚和莫桃走后,方其昌还没来过莫园。三人比较,林冰雁经常在外面行医,见外人的机会最多,说不得,只好她以看病为理由去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