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本色
作品:《暗夜武者》 回到窑洞的时候天早就亮了。窑洞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向山在吩咐人收拾布置马车,凌辰则在一般耀武扬威地嘱咐两个镖师。昨夜向山去宝鸡配药的时候,特意请了两名镖师回来护送张宇源回去。
看见莫天悚和莫桃回来,凌辰和向山一起迎过来,拉住马缰绳。凌辰诧异地问:“三爷,怎么闹到这时候才回来?不顺利吗?张真人问我好几次了,把我和阿山都问怕了,只好让那些衙役陪着他,自己躲出来。”
莫桃笑道:“很顺利。这里的事情基本上完了,我们也可以离开了。”
莫天悚疲惫地跳下马,呻吟道:“衙役来了?他们来干嘛?不会是让我去常羊山观礼吧?我的骨头都快散了,现在就想睡觉,对炎帝实在没兴趣。”
向山失笑的道:“三爷,你不去可能不行。今天常羊山真的热闹得很,来了好多人。衙役一早就到了,不仅请了三爷还请了二爷呢!”
莫桃愕然道:“还请我?请我干嘛,我和皇上又不熟悉!我还想一会儿去宝鸡看看鲁巨邑呢!”
正说着呢,路上又过来一乘小轿。凌辰笑道:“我敢和你们所有人打赌,那也是知府派来的。三爷、二爷,今天你们不去肯定是不行的。”
莫天悚回头看一眼,甚是泄气,对莫桃道:“你过去看看。”自己把凌辰拉到一边,小声道:“你立刻去安排一下。叫花蝴蝶、梁泉和屈八斗都去宝鸡大牢看望看望那个没鼻子的丑头陀。”
凌辰为难地道:“三爷说迟了。昨夜我不放心,让人去盯着他们的住所。今早天还没有亮,这几个人都走了!我还正奇怪他们来一趟常羊山,居然不看炎帝祭礼就走呢!三爷,昨夜你把他们怎么了?不过全真道和钟召那些人还没有走,要不要我去把他们找来?”
莫天悚气道:“什么我把他们怎么了!我就和屈八斗念了念他老先人的几句诗。妈的,龟儿子一个个的溜得都那么快!当老子是老虎吗?全真道绝对不能碰,钟召和鲁巨邑从来没搭过话,也不合适。派人去追!他们和鲁巨邑一起来,好歹是相识一场,看见朋友落难就只想着自己离开,也太没人情味了!”
凌辰失笑,躬身道:“我这就安排。追回来以后怎么办?”
莫天悚道:“也没其他的,叫他们分别去探探监。完了之后过来给我说说探监的情况!”
历勇轻轻将一份情报放在皇上面前的桌子上,躬身后退。皇上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药方,不耐烦地道:“不是告诉你今天朕没心情不想看折子吗?拿走,赶快拿走!”皇上始终觉得莫天悚走得古怪,叫人暗中监视莫府。药方是昨天五味子去抓药的方子,可去的却不是泰峰药铺。探子觉得奇怪,等五味子一离开药铺,就把方子拿到手送进宫里。
历勇哈腰道:“是,万岁。不过那份不是折子,而是探子的报告。今早莫府来了一位姓梅的姑娘。很着急的样子。”
皇上一愣,忽然道:“快传一个太医过来。”
片刻太医传到。皇上把药方交给历勇递给他。太医看后喜道:“恭喜万岁,贺喜万岁。皇后娘娘有喜了?”
皇上沉声问:“你可看清楚了,这真是一剂安胎药?还有没有其他用处?看错了可是要问罪的。”
太医吓一跳,也不敢打听,又仔细看看方子,迟疑道:“万岁,这叫泰山盤石散,是一种补药,平时吃吃也并没有坏处。”说完恭恭敬敬又把方子递在历勇手里。
皇上疲惫地挥挥手,太医急忙退下。皇上又考虑片刻,起身离开,回去换了一身平民衣服,出宫来到莫府。
狄远山非常诧异,也只好亲自陪着。皇上此来是想看央宗和梅翩然,一到就把所有的下人全部赶出去,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天没出声。狄远山毕竟是有些怕皇上,也不敢随便开口。两人僵持的。最后皇上实在觉得难受,咳嗽一声道:“最近天悚的身体可好?三夫人的身体可好?梅姑娘的身体可好?”
狄远山愣一下,急忙道:“都好,都好。谢谢万岁挂心。”
皇上又没话好说了,端起茶碗喝茶,心不在焉没注意,茶全部洒出来。下狄远山一跳,忙忙地道歉收拾。皇上失笑道:“是朕自己弄洒的,你道哪门子歉?”
狄远山也笑了,迟疑道:“万岁究竟有什么事情?”
皇上终于道:“朕想你陪着朕一起去见见央宗。”
狄远山又是一愣,心里便有些打鼓,小心翼翼地道:“央宗这几天忙着霹雳弹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就去作坊了。”
皇上急道:“她有喜了也不说在家休息休息?”
狄远山脸色大变,豁出去大声道:“万岁,天悚不在,话可不能乱说。他们才刚刚成亲,就有喜此刻也看不出来!”
皇上一下子哑了,半天之后起身道:“朕回去了!照顾好央宗。”狄远山冷冷地道:“我的弟媳妇,不劳万岁挂心!”皇上更是难受,不好多说,朝房门外面走去。
门自己开了。央宗风风火火闯进来,扬着手里的信纸,气哼哼地道:“大哥,你给我评评理,天悚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这事你不能听他的!”嚷完才看见皇上也在。极为尴尬地笑一笑,转身就朝外走。她这些天的确是天天都忙着霹雳弹,给自己的这门生意取名义盛丰,只有今天因为梅翩然刚到没出去。正在和梅翩然叙旧的时候,豆蔻拿回一封厚厚的信给她。央宗见莫天悚给她写了这么厚的一封信还很得意,有意夸耀,当着梅翩然的面拆开。岂料看完之后几乎气炸肺,扔下梅翩然就来找狄远山。
皇上急忙追出来,见外面早有一个穿着绿衫的女子迎着央宗笑道:“你今天才认识天悚?这也要生气?那你这一辈子可是气不完了!”皇上心知这就是“一片幽香冷处来”的梅翩然,用心细细打量起来。觉得细君公的形容词实在是太过匮乏,完全没有描绘出梅翩然美态。她削肩柳腰,体态婀娜,肌肤润滑,欺霜赛雪。但最动人的还是那双茶色的眸子,有些沧桑,有些倔强,有些冷漠,有些娇媚,又有些温柔。皇上一下子就看呆了!
梅翩然很是不喜,拉央宗一把,半蹲下道福,熟落地微笑道:“万岁。”
皇上一醒,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抱拳笑笑道:“梅姑娘,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央宗忍俊不禁,“噗哧”笑道:“皇上,你来跑江湖呢?”
皇上一愣,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央宗。一点也不像是受了委曲的样子,还是那样容光焕发青春朝气泼辣热情。脱去藏装以后首饰带得少多了,比以前又平添一份成熟韵味,更是动人。心里忽然间是那样舍不得,直愣愣地盯着央宗看,半天也没出声。
狄远山实在是看不下去,干咳一声,高声道:“草民恭送万岁回宫!”
皇上再次一醒,苦笑道:“是啊,朕该走了。”说是这样说,脚下却一步也没有动。
梅翩然浅浅笑道:“央宗,难得万岁爷在这里,不如你让万岁爷帮你评评理,让万岁给天悚下一道圣旨,天悚日后再也无法惦记着你的东西。”
央宗急忙把信纸背到后背,迟疑道:“这个不好吧?我们的家务事怎么好麻烦皇上?再说天悚知道我又找皇上,说不定又会生气。”
皇上心里极为不痛快,沉下脸道:“你们什么家务事是朕不能知道的?”
梅翩然大声道:“就是要他知道,看他日后再欺负我们!这事你找大哥评理,大哥还不向着天悚,我们就让万岁爷来评这个理!”
狄远山愕然看着梅翩然,直使眼色。梅翩然微微摇摇头,示意他别管。莫天悚走后,央宗一心一意做起霹雳弹的生意来。狄远山不愿意她在京城久待,怎么劝也劝不动她回云南,又不敢把这情况告诉莫天悚,无奈之下才飞鸽传书到扬州找回梅翩然。
央宗还是很犹豫。梅翩然笑笑,招呼大家回到客厅中坐下,又劝说央宗一阵,央宗终于把莫天悚的信放在桌子上,噘嘴道:“你们谁愿意看谁看!不过看完之后要给我评理!”
皇上又觉得不太好,犹豫着没有去拿信。狄远山早急了,一把将信拿着手里仔细观看。看完之后啼笑皆非,把信又放在桌子上,轻声道:“你也别气了!等大哥看见天悚,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他能在百忙中抽空给你写这么长一封信,说明他一直都惦记着你。”
央宗还是气哼哼地,嘟囔道:“我看他不是惦记着我,是惦记着我的义盛丰。哼!我的义盛丰永远也是我的,永远也不会改姓莫!”
皇上越听越好奇,也拿起信来观看,还没看完就失声笑起来:“莫天悚毕竟是莫天悚!”这一封长长的信依然是文采斐然,笔墨飞扬之间却没有一点儿女情长,满篇都是生意经,细数霹雳弹的不足和长处。作坊布局,该如何管理,配方工艺如何保密,人员安排,外壳该去哪里定货,硝石、磷粉该去哪里买诸如此类,一一列举,完全可以当成课本读。最后还厚颜无耻地说要把此门生意也纳入泰峰。央宗弄这个就是想和莫天悚一较长短,那还有不生气的?
梅翩然莞尔道:“万岁爷说话可真有意思,莫天悚不是莫天悚难道还能是别人?万岁爷别光顾着看笑话,倒是给我们评评理啊!”
皇上放下信纸,哈哈大笑道:“你们的家务事朕还真的管不着。不过你们生产出霹雳弹,朕肯定会买!朕还有很多折子没看,是得回宫了。”
狄远山起身要送。梅翩然却给他使个眼色。最后只有央宗一个人送皇上出门。出门后央宗正要回去,皇上挥手让历勇后退几步,到底是没忍住,从袖子中拿出药方递给央宗,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央宗一看大怒,愤然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你让人监视我们?皇上,从今以后,你不是我朋友!”掉头就朝回走。
皇上急忙拉住央宗,看莫府守门的门子直朝这边张望,低声哀求道:“你别嚷啊!朕只是关心你。看莫天悚在成亲第二天就走了,怕你委曲。你为何不叫五味子去泰峰配药?”
央宗是怕狄远山知道才去别家药铺配药的,但她也不想让皇上知道。大怒推开皇上,冷然道:“放开你的臭爪子!你管我去哪里配药?”
皇上低声下气地道:“好,朕不碰你。那你告诉朕,这付药是不是你自己吃的?”央宗摇头道:“这药是给大嫂的。我是想给大哥大嫂一个意外的惊喜。”一点也不想耽搁的样子,头也不回地进门去了。皇上不禁惆怅,黯然坐回轿子中。
狄远山刚刚目送皇上和央宗出门就忍不住道:“梅姑娘,你怎么可以让央宗单独去送万岁?”
梅翩然笑笑道:“万岁此来就是找央宗的。我们不让他们单独待待,万岁不会死心,日后肯定还会找机会过来。大哥,看来万岁已经知道央宗有喜。我还没来得及问,天悚是什么意思。”
狄远山失声道:“我都一直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万岁怎么可能知道?天悚说堕胎伤天害理,要留着,但让我带央宗回云南。可是央宗迷上霹雳弹和义盛丰,说什么也不肯离京。再过一段时间义盛丰真的弄出来,她可能更走不开,再说那时候她身子也显了,就算是能走路上也未免劳顿。我叫你来就是想你帮我劝劝央宗,霹雳弹我另外安排人做。”说完才见梅翩然脸色不对,诧异地问,“梅姑娘,你怎么了?”
梅翩然摇摇头,笑笑道:“我没什么。原来大哥也惦记着央宗的义盛丰呢!大哥放心,我肯定能劝服央宗回云南。”说着似乎很没精神,起身离开了。
狄远山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的。却不知道所有人当中最了解莫天悚的就是梅翩然。莫天悚甚是小气,对外人往往斤斤计较,但对亲人又异常包容。若非真心喜欢央宗,最少也会弄点药给央宗吃。
从常羊山回来,莫桃突然和本乡里长变得很亲热,拉着里长一起去喝酒,还一定要莫天悚一起去。莫天悚实在没兴趣,又累得要死,只是猜到莫桃是想里长今后关照姜翠花,推脱不掉,也只好去喝一通。好容易回去时已到申初。凌辰还没有回来。一班吹鼓手在姜贵的灵堂前把唢呐吹得震天响。吊唁的人成群结队,热闹非凡。姜翠花不愿意哥哥牵扯进命案中被人指指点点,拖到此刻才发丧,只说是暴病。仰仗莫天悚帮忙,如此明显的事情居然也遮掩过去,官府并未派人来询问。
莫天悚的头立刻疼起来,转身就朝外面走:“阿山,这周围哪家客栈比较清净?”
莫桃皱眉道:“天悚,要不是我们,姜贵不会死,你是不是该进去烧几炷香?”
莫天悚苦笑道:“要不是我们,他一个没银子的乡巴佬,后事也不会这么荣光。我到常羊山就没一个晚上好好睡过觉,你饶了我吧。”还是和向山一起走了。
莫桃只好自己进去,诧异地看见姜翠花似乎并不很悲伤,到有些兴奋。实在无法理解,上香后也躲回自己的房间中。岂料姜翠花没多久就追进来,问莫天悚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莫桃只好撒谎说他有事,还在忙。趁机问起姜翠花今后的打算。
姜翠花很不好意思地说今后家乡也没人了,只能是跟着莫天悚。莫桃硬着头皮告诉她现实。姜翠花神色大变,回到灵堂哀哀痛哭。哭得莫桃很心烦,到像是他对不起姜翠花一样。实在是没脸待下去,起身走出窑洞。正好看见凌辰带人匆匆回来。
凌辰施礼道:“二爷,三爷在镇子上包下一家客栈,已经问出鲁巨邑的杀人动机,叫你过去呢。我回来收拾东西,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不回来了。”
莫桃皱眉道:“天悚不回来看看姜姑娘?”
凌辰撇嘴道:“有什么好看的?像这种贪慕荣华的女人到只要有银子,到哪里也不会缺。”招手叫来一名十八卫给莫桃带路,自己进门去解决姜翠花。
莫桃走进莫天悚的房间,见莫天悚很没精神地靠在床上的被子上假寐。想起他身体一向不好,这几天也的确是没停一下,且他本不需要来常羊山的,心头一软,责备的话再说不出口,过去在床头坐下。
莫天悚轻叹道:“鲁巨邑是当年阿尔金山的幸存者。据说他的鼻子就是被爹削去的。他被关起来还不死心,居然撺掇屈八斗再和我们作对。我实在是觉得累。”
莫桃迟疑道:“消息可靠吗?开始鲁巨邑不肯说,现在怎么又说出来。他为何要杀乐子兼?乐子兼又为何要陷害我们?”
莫天悚苦笑道:“凌辰没追上花蝴蝶,但追上屈八斗和梁泉。这两个人是分开去探监的。鲁巨邑知道自己肯定是完蛋了,这里也不认识其他人,见到屈八斗和梁泉探监,就算是在交代后事,应该不会说假话。
“乐子兼是假幽煌剑的受害者。好像他家里当年满有钱的,后来整个家被人一把火烧了,他才变成叫化子。看太湖和上清镇都没把我们兄弟怎样,就自己跳出来。鲁巨邑对他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最开始挑拨的注意还是他出的。
“他们最开始只是想杀姜贵兄妹,可黄河二鬼临时变卦,才杀了黄河二鬼。骆凌波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见,只不过鬼得很,因为事先乐子兼试探过他,猜出事情和乐子兼有关联。他指正黄河二鬼只是一种巧合,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他在莲花峰发现那棵桃树,因害怕不敢轻易去动。这次一起来的人当中以乐子兼的学识最博,又一直对炎帝宝藏没兴趣,骆凌波便想和他合作。跑去找乐子邀功兼威胁。乐子兼只好杀了他。
“后来死很多人,特别是你又藏起姜贵的尸体,让鲁巨邑感到很害怕,又看我们追得紧,其他人却还是没有牵扯进来,和乐子兼商量收手。但是乐子兼不同意,结果两人争执起来,鲁巨邑又失手杀了乐子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