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难了
作品:《暗夜武者》 荷露端着药碗走进前厅,低声道:“三哥,你也该歇歇了!今天比昨天咳得还要厉害。”
南无急忙起身道:“三爷,晚上我还得去找路英,今天就到这里吧。”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离开了。
莫天悚几口喝完药,起身伸个懒腰,笑着问:“天又快黑了吗?翩然和央宗都回来没有?”
荷露道:“早回来了,都等你半天了。你再不过去,央宗小姐又该生气了。”莫天悚喜道:“是吗?我们一起过去。”伸手想去拉荷露,却被荷露躲开了。莫天悚很着急,没顾上荷露,一阵风跑出去。
回到房间中,果然看见央宗和梅翩然对坐在桌子边。央宗还是在喝酥油茶,梅翩然也依然在喝她说了不饮茶就开始喝的米酒。莫天悚过去坐下,无奈地问:“喂,两位美女,我这里没有茶给你们喝吗?”
央宗笑道:“我喝的难道不是茶?”梅翩然则淡淡道:“翩然从此不饮茶耳!”
莫天悚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痛苦地叫道:“喂,我认输了!你们究竟想我干什么?是不是明天就拜堂!”
两个女人一起啐他一口,都感发烧。梅翩然嗔道:“你再整天把拜堂挂在嘴边,我以后不理你了。”央宗却沉下脸,嘟囔道:“你对我又不是真心的,又哄人。”
莫天悚伸手拉住央宗的手,笑道:“那我怎样才算是对你真心的呢?”
央宗嘟囔道:“你要是真心的,下午就不会让红叶把我们引开,自己去见尉雅芝。”
莫天悚叫道:“喂,小姐,你的情报不准确,我是去见路英的。你不知道我正为扬州烦心吗?”
梅翩然抿嘴乐道:“主要见尉雅芝,次要见路英。要想俏,一身孝。挂着黄桷兰的尉雅芝难道不是又美又香吗?”莫天悚泄气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们的?”央宗撇撇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天悚又瘫倒在桌子上。
一个丫鬟进来躬身道:“央宗小姐,格茸队长有要紧的急事找你。”央宗不悦地皱眉道:“没见我也正有要紧事呢吗?”格茸却闯进来,躬身道:“小姐,是那件事情有眉目了。”央宗对莫天悚笑笑道:“天悚,刚才我和你开玩笑的。”起身跟着格茸出去了。
莫天悚诧异地问:“翩然,你知道央宗在忙什么吗?”
梅翩然摇摇头道:“最近格茸神秘得很。只是他带着佛珠,我没办法察觉他的行踪。再说央宗没说的事情,我也不好追着问。我只是觉得央宗最近特别容易累,脾气也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病了。天悚,你说动漕帮给你帮忙了?你打算怎么做?”
莫天悚对央宗始终不是太在意,听后也没往心里去:“央宗的脾气就没好的时候。周堂主一直敷衍白鹤原来是摸不清总的形势。上次周堂主暗中帮我们不少,商宗仁却让他帮罗天。我们和罗天都走后,商宗仁便开始和周堂主算账。实际最根本原因是扬州天市堂现在赚不着银子,反而会花掉漕帮不少银子,商宗仁嫌弃天市堂了。路英说周堂主已经和商宗仁闹得很僵,必须另外找一条出路出来。这次他们肯定会帮忙的。我想走黑道。”
梅翩然沉吟道:“走黑道?那你是想劫镖了?我去给北冥帮忙吧!”
莫天悚摇头道:“你去不如让谷大哥去呢!只是红叶姐不愿意让谷大哥再涉足黑道,我也没有提。有漕帮帮忙,北冥带着白鹤和黑鸦应该可以了。”
梅翩然笑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不过你这么忙,我留下你也没空见我,倒不如放我出去,几下子把问题解决了,日后你也能有空陪陪我。”
莫天悚起身从后面抱住梅翩然,低头道:“你别再和我赌气,还是喝茶吧。要不我亲自给你沏?”
梅翩然推开他,道:“当初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去找你,你都不肯听我一句劝。要我喝茶也可以,你也花点心思出来,看怎么把我感动了,我就再沏茶给你喝。”
莫天悚嚷道:“天地良心,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最多,你还不满意?”双手不规矩地乱摸。
梅翩然娇笑道:“那人家觉得还不够多嘛!”回手拉莫天悚一把,“你坐下来,别这样,小心荷露进来看见。”
莫天悚道:“看见就看见,有什么?”双手还是一点也不规矩。
梅翩然拿他没办法,起身逃到一边,对还想追过来的莫天悚叫道:“喂,我还有正事和你说呢!”
莫天悚笑道:“那拜堂算不算正事?”依然追过去。梅翩然气道:“天悚,是你自己说要明媒正娶的正常婚姻。你再这样,我可真不理你了!”莫天悚泄气地停下来,去桌子边规规矩矩地坐下,嘟囔道:“凡是正常的正义的大家都叫好的事情就意味着牺牲!”
梅翩然失笑,也去桌子边坐下,低声道:“你就算是为老夫人着想好了。她自己的婚事不顺利,大哥的婚礼又一团糟,肯定不愿意你再胡来。”
莫天悚点点头,岔开问:“你说有正事的?”
梅翩然道:“给二公子和三公子传旨的钦差大概后天能到,你必须抓紧这两天的时间,把成都的局面彻底控制住。”
莫天悚道:“放心吧,局面已经基本上稳定了,现在成都就只有镇守松潘的总兵提督秦浩还没有离开,不过他手下的兵已经都走了,他也翻不起浪花来。”
梅翩然笑道:“王二宝就是秦浩的人。秦浩在松潘多年,熟悉藏区情况,和拉鲁才旦亦友亦敌,彼此很熟悉,一力主张让老三联合土司一起起兵的就是他。他好像很不服气你只用几天时间就让拉鲁才旦听话。我看他留下倒也不是想再造反,而是想找找你的破绽。”
莫天悚冷笑道:“就他?别想!过几年所有的事情都淡了以后,我先把他弄了。”
梅翩然摇摇头道:“可是你暂时还不能动他,不是吗?今天三多帮和章剑龙的事情你不应该插手的。你不知道章剑龙是为河道司做事的吗?”
莫天悚叹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也是没办法。不过我看河道司肯定不敢出声,要不开始他就自己去找三多帮了。不会做人的是章剑龙,都混进官家了,还喜欢用黑道的手法。”
梅翩然“噗哧”笑道:“你说你自己吧?”
莫天悚莞尔道:“我布衣老百姓一个,压根就没有进过官家。喂,我好容易能抽点时间出来,我们别说这些好不好?”
梅翩然微笑道:“那好,我们说莫离吧。你凉着她这么些天,等的人也到了,是时候了。”
莫天悚头疼地道:“翩然,我们就说点开心的事情好不好?”
梅翩然笑道:“好啊,不过你要答应我去扬州,否则烦死你。你要是一定不要我去扬州,那我就想去青城山走一趟。”
莫天悚一下子紧张起来,道:“我一直觉得蕊须夫人当初引开你不会那么简单,是不是尹光道和关石天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也去青城山。”
梅翩然摇头道:“不是,你别多心。是我始终没明白娄泽枫让尹光道和关石天来找你做什么。”
莫天悚松一口气道:“你想去扬州那就去扬州吧。事情完了以后快点回来找我。钦差传完圣旨我也要和二公子一起启程回云南。总这样在外面耽搁下去,我今年说不定没时间去梅里雪山,日后可就真没脸去见左顿大师了。”
梅翩然略微诧异,莫天悚似乎非常不愿意她去青城山。
映梅点点头道:“不错,我是为了你母亲。我自己没有儿子,从你母亲那里算起来,你就是我儿子。当年我离开梅庄,回大慈寺方丈不肯收我,我也没有再剃度,这些年严格说来并不是和尚。而且我心里不净,尘缘难断,也早失去出家的资格。桃子,你愿意和我一起回梅庄吗?”
莫桃激动得很,终于有一个人对他比对莫天悚亲,起身再次跪下,哽咽叫道:“爹!”
映梅搀扶起莫桃,抑止不住激动的心情,紧紧抱住莫桃,声音中也带上鼻音,用力点头道:“想不到我罗风沂也能被人叫做爹。”莫桃发自肺腑地再次大声叫道:“爹!”映梅唏嘘道:“好儿子,好儿子。”拉着莫桃又坐下来,轻声道,“听说你一直不肯叫娘,为什么?”
莫桃把头扭到一边,嘟囔道:“也不是不肯,我叫过她好几次的。爹,你帮我把‘卍’字印去掉吧,让我去好好孝敬她几天。”
映梅缓缓问:“哪怕是你自己从此变成一个妖精,万劫不复也愿意?”莫桃沉默片刻,重重点点头。映梅又问:“你是不是想孝敬她几天,还了养育之恩,日后再也不见她?”莫桃甚是诧异地看看映梅,依然点点头。
映梅摇摇头,轻叹道:“孩子,你割舍不掉的。我当年离开梅庄,在乌思藏躲了八年,自以为心如止水,可是青萝一找来,我就什么都完了。我逃出去,却逃到天悚那里。你和青萝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又看不惯她的做为,但是她那份深深的母爱想必你也感受到了。你我皆凡人,哪里能割舍掉呢!青萝从前总是缠着我解开‘卍’字印,这次却怕我解开‘卍’字印,她是怕失去你啊!”
莫桃又低头沉默下来。
映梅道:“听张天师说你佛学不错,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学手印,日后自己解开‘卍’字印?”
莫桃嘟囔道:“何必那样麻烦?爹,你为何就是不肯解开这个印记,是不是怕我变坏?”
映梅摇摇头,惆怅地道:“不是。‘卍’字印的确能保护你,但你为人的好坏和‘卍’字印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开始没想明白中乙让沛清带你来求‘卍’字印的原因,几年以后才知道中乙是想你协助天悚去闯峚山丹树下的那个树洞。希望你们这集佛道魔于一身的兄弟俩能帮三玄岛从此安静下来。罗天对此很不服气呢,也在积极寻找封闭树洞的方法。”
莫桃愕然道:“难道一切都是中乙在背后捣鬼?”
映梅摇头道:“不是。中乙只是这样希望而已,但是他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道法自然,中乙是不会随便去干涉别人生活的,他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播下一颗种子而已。天悚文武全才,善能在错综复杂的形势中抓住关键,的确很了不起。文家和飞翼宫纠缠多年,两边都劳心劳力,能有一个结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莫桃沉默良久,半天才问:“怎样算是彻底了结呢?难道就是去飞翼宫的藏经阁看明白那本《天书》吗?这天下的事情真有完结的时候吗?这件事完了,还有那件事等着呢;老子死了,儿子还可以继续。”
映梅莞尔:“出个对子你对对。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莫桃嘟囔道:“天悚才喜欢弄那个,不管什么上联,他的下联都是张嘴就来,我可对不出来。”
映梅微笑道:“这是我当年被你母亲追得太急,出给你母亲的。她没有对出来,才终于放过我。只是她不肯不了了之,又去收养翩然。你试着对对吧。”
莫桃低头想了半天,道:“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映梅惊喜地道:“桃子,你对得很好啊,不仅工整,意境也很好。我肯定此联让天悚来对,他也对不到你这么好。其实你比天悚一点也不差!”
莫桃不好意思地道:“瞎猫撞着死耗子而已。”然后急忙岔开问,“今天张天师和中乙来找你说什么了?”
映梅苦笑道:“好像是为镇妖井和幽煌剑。不过太虚一口咬定他们没安好心,张天师是在骗人,压根没听张天师把话说完就将他们赶了出去。”
莫桃愕然道:“赶了出去?孩儿听天师说镇妖井下有一个当年我亲爹留下的尾巴,想让我下井去解除。天师不是说谎的人吧?”
映梅很明显是一愣,半天才问:“他是这样给你说的?”
莫桃点头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映梅急忙摇头,唏嘘道:“他说的多半是真的。太虚也知道,太虚是不想你去冒险,故意那样说的。太虚在幽煌山庄混这么些年,再没有从前的锐气,遇事总是为自己考虑得更多。”见莫桃又不出声了,映梅急忙笑笑道,“桃子,你别想那么多。人总是会变的,我也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莫桃低声问:“爹,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镇妖井下面看看?”
映梅道:“你自己决定。你想去我就陪一起你去;你不想去,我帮你去和张天师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回梅庄去。桃子,你要是真喜欢林姑娘,我还可以拉着中乙一起去昆仑派帮你提亲。有中乙在场,程向吉不可能再提出用幽煌剑做聘礼。”
莫桃出神地想了半天,然后笑笑道:“林姑娘就算了。明天爹陪我去一趟镇妖井吧,但是我不想带着幽煌剑。”
看见狄远山阴沉着脸,门也没敲就闯进来,二公子识趣地告辞了。莫天悚嘟囔道:“大哥,你的脸色做给谁看呢?我已经告诉你周炽喜欢尉雅芝,而我喜欢翩然,不想再结识新的女人。”
狄远山摇摇头道:“不是这事。是药铺的事情。我上次和你说的赊药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莫天悚笑一笑道:“你说赊药给付不银子的人家,对不对?大哥,那样的人家一般来说是永远也不会有钱的。即便是他们有了钱,他们也会有非常多的地方要用钱。”
狄远山不悦地叫道:“天悚,你现在一天赚的银子够穷人家一辈子的开销,何必计较那么多?我刚才出门,又遇见伙计把买药的人赶出去。”
莫天悚嚷道:“但是你知道我手下那么多人,每天花出去的银子同样不少。”见狄远山更是不乐意,莫天悚急忙道,“大哥,我们折中一下,我赊药给他们,但是不能没条件的赊。如果半年以后他们还还不出药费的话,就按照药的价钱来泰峰做工,用工钱抵药钱。”
狄远山皱眉叫道:“天悚,帮你做事的人还少吗?开药铺的规矩就是要赠医施药。”
莫天悚笑笑道:“那种规矩是哄人的。大哥,天下真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这要求不过分。”
狄远山点点头道:“那暂时就这样吧!你记得给田慧送一封信去。说起田慧,我到想问问你,莫离你想怎么处理,总是这样关着她也不是个事吧?刚才凌辰去看她,说她憔悴得快没有以前的模样了。”
莫天悚笑道:“你也关心莫离吗?南无不是一直在逼卡马鲁丁交出解药吗?卡马鲁丁交出来没有?”
狄远山摇摇头道:“卡马鲁丁从前就不肯交出你的解药,此刻也不肯交出莫离的解药。他也好多天没得着药了,手掌都快烂了。天悚,你要是实在想报仇,还不如干脆杀了他们呢,也比这样零碎地折磨人好。”
莫天悚莞尔,起身道:“既然大哥都发话了,我就去看看莫离。大哥,一起去吧!”狄远山愣一下,急忙跟在莫天悚后面。
南无甚是照顾莫离,房间里面什么都有,陈设还算得上是华丽,吃穿用什么都没亏待她,可是莫离依然蓬头垢面再没有一点从前千娇百媚的样子。莫天悚进门的时候,她正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咬自己的指甲,看也没看进门的是谁,低声道:“三爷是不会心软的,你们也别帮我求情了,就让三爷给我一个痛快得了。”
莫天悚皱皱眉,沉声道:“这屋子里什么都有,你要痛快,撕一尺床单能上吊,打碎一个花瓶能割腕,吞一枚金戒指也不用再活受罪,谁拦着你了?”
莫离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床上低头道:“三爷,我不知道是你。”
莫天悚厌恶地道:“你这样子实在让我恶心。自己收拾一下,穿整齐一点到小厅里去见我。”转身走出去。
狄远山招手叫进来两个丫头:“你们快点帮帮莫姑娘。”自己追在莫天悚后面问,“你想怎么处理莫离?”
莫天悚气哼哼地道:“我本来想放了她,现在想宰了她!十八魅影里怎么会出这样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正好南无得到消息赶过来,吓一跳,叫道:“三爷,莫离也是被降头术折磨得太辛苦。”
莫天悚非常失望,又拿不定主意,考虑半天才道:“你去把卡马鲁丁带到小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