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大哥

作品:《暗夜武者

    南无缓缓道:“我觉得万俟盘后来又经历很多事情,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他又买断新茶,且还是选择当初那个茶园,大概也是想证明给他阿爸看,他不是窝囊废。所以我觉得应该支持他。不过他的确是有点胆子太小,显得很窝囊。这计划早该告诉你,你不一定就反对,偏偏要偷偷摸摸地来,田慧不满意也很正常。”
    莫天悚莞尔道:“为让万俟盘日后不再窝囊,我也觉得可以支持他。一个小茶园而已,我们也亏得起。你回去告诉他,不用害怕,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你还可以告诉他,既然要做,就不妨做大一些。凭他以前的信誉,完全可以多找几个茶园来买断新茶。不过茶园的地点要好好选择一下,不要选同一地区的茶园。还有就是这样毕竟有风险,价钱要比市价至少低两成才可以。茶叶的产量则要按照近五年茶叶产量的平均值估算。这样茶园老板虽然会觉得有些吃亏,但他们是旱涝保收,好好谈谈一定会同意的。”
    南无一醒道:“少爷就是少爷,做生意果然比我们厉害。茶园不在同一地区,不可能全部遭灾,加上低两成的价钱,想不赚钱都困难。”
    莫天悚摇头笑道:“事情总要一分为二地看,茶园不在同一地区,不可能全部遭灾,也就不可能全部都丰收,我们赚的其实就是那低两成的价钱而已。这些分析你让田慧去对万俟盘说,日后万俟盘才能听田慧的,别让他看我们支持他,就把尾巴翘上天去。”
    南无点头笑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明白。”
    莫天悚道:“昆明没有你坐镇我很不放心,你明早就回去吧。晋开现在是一个亡命徒,一定要尽快找到他才行。不管干什么,没有银子都不行,所以生意是我们的根本,你嘱咐田慧小心一些。另外就是我们不能龟缩在云南,你回去就让北冥和东流带着银子去中原地区,不管什么三教九流,能交多少朋友就交多少朋友,特别是绿林的朋友。”
    南无迟疑道:“这里千头万绪,我和田慧对生意上的事情都不很熟悉,你又一次开太多的铺子,还几乎头分属不同行业,我们都不过是硬赶鸭子上架,在云南的根基还很不稳定,人手本来就不够用,你还让北冥和东流离开?你现在就想对付金钱帮和西北联盟了?”
    莫天悚摇头道:“不是,作些准备工作而已。他们既然在江湖上立足,难免会与人结仇。让他们的仇家给他们找些事情做,省得他们有精力来云南找我们。”
    南无眼睛一亮,点头道:“这办法好,我就一直在发愁我们现在太被动,人手又太少。”
    莫天悚不很放心地嘱咐道:“你回去以后记得告诉北冥和东流,千万不要做得太急切,能做到顺水推舟即可,用不着挑拨离间。事情不成功不要紧,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要保存实力。还有就是中原的大部分人都不了解我们暗礁,所以北冥和东流的行动会直接影响我们日后的名声。孙子云,以正治,以奇胜。人性本善,告诉他们就是装也要装得正义一些。我们现在好日子正刚刚开始,不管有多么恨那帮浑蛋,也不要去和他们拼命。”
    南无苦笑道:“好日子?我觉得最近这段时间比在暗礁的时候还累,敌人也比在暗礁的时候多。”
    莫天悚微笑道:“可是我已经让你做两次英雄了,你心里比在暗礁的时候更舒坦,难道不算好日子?不打架,没有危险,那还叫江湖吗?”
    南无失笑道:“少爷,我真服了你,在现在这种情势下,你还有心情说笑话。听说你刚才又和二少爷打架了。你连和我的仇怨都能放下,为什么和二少爷总搞不好关系?其实我觉得二少爷对任何人都很真诚,没有坏心眼。”
    莫天悚长叹一声道:“这就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老子可以管全天下的人,可是未必能管着他的儿子和老婆。”
    南无莞尔道:“恬不知耻,你能和皇帝比吗?”
    莫天悚觉得差不多了,起身要走,心里终究还是不很放心,又认真地道:“南无,我和翩然在一起也没有人同意,所以我知道你和素秋的感受,我真的不是一定不要素秋和你在一起。今年素秋只有十五岁,等她二十岁的时候,如果还是一心一意想跟你在一起,那么你就是我的妹夫。”
    南无抱着酒瓶猛灌一大口,低头长叹道:“好一条厉害的缓兵之计!少爷,你始终还是不肯完全相信我,想必你会用这五年的时间不断地给小姐找婆家吧?放心,生死存亡之际我懂得选择,我说不会就肯定不会给你找麻烦。”
    面对一个和自己同样多疑且同样聪明的人,莫天悚也知道多说无益,迟疑一下,想起“将心换心”四个字,决定说实话,又坐下低声道:“什么样的女人你没有见过?你会在意素秋那样一个青苹果吗?如果你真能让女人拴住,哪里还会等到现在也不成亲?”
    南无惆怅地道:“你会这样想也不奇怪。你不知道小姐是怎么让我动心的。
    “小时候,我父母双亡,家里的土地被叔叔一家霸占去,我们三兄弟也被迫去叔叔家住。叔叔每天要我们做很多活,吃的却是最粗糙的食物。我们干活稍微慢一点,就会被叔叔和婶婶打。
    “那时候我只有七岁,叔叔的孩子和我一样大,却不用做任何事情,吃最好的东西穿最华丽的衣服。我很不服气自己的命运,总叫大哥铁蛋,也就是后来的东流带我们逃走,可是铁蛋不敢。最后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我准备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在叔叔一家睡着的时候,点燃了叔叔家的房子,想烧死他们全家。
    “但是我那时候太小了,火刚刚点燃就被叔叔发现。叔叔把我们三兄弟全部绑起来,威胁我们说是要送官。你可以想象我当时心里有多害怕。我又一次指望大哥铁蛋能救我,可是铁蛋比我还害怕,他一个劲地告诉叔叔,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让叔叔放过他,处罚我和小弟石蛋即可。那时候我情愿我没有大哥。
    “好在这时候龙王正好有事情经过我们的村子。龙王很喜欢我,带着我们三兄弟回到孤云庄。我们在孤云庄的日子不用我告诉你,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没过多久,我又想到要逃跑,可是铁蛋,那时候他是地字二号,依然不敢。我们两人在房间中大吵起来,把地字四号,也就是小弟石蛋,后来的北冥吓得哇哇大哭。终于惊动龙王。
    “地字二号又一次告诉龙王,所有的事情和他无关,全部都是我和地字四号弄出来的。于是我和地字四号被龙王处罚。那时候我也希望我从来都没有过大哥。”
    莫天悚迟疑道:“所以后来你一直很照顾北冥,就是为他能有一个好大哥?”
    南无垂首道:“也并不完全。我们自幼父母双亡,又一直是提着脑袋讨生活,三兄弟彼此相依为命。大哥的性格是懦弱一些,一到关键的时候就害怕,可他平时在生活上还是很照顾我们。你还记得大哥在幽煌山庄自杀的情景吗?他要是不懦弱胆怯,怕回去以后龙王责怪他,不会怕到要自杀!他要不为我们着想,在最后那一刻也不会叮嘱我们不要为他报仇。我们兄弟间的感情一直很好,我照顾北冥也是应该的。”
    莫天悚一愣道:“对不起,我……”
    南无打断他的话,道:“现在说这些早就过去的事情也没有用!我是真当你是朋友才和你说这些。我有时候的确很恨你,但想你也是奋起反击而已,又觉得无法恨你。你知道当年大哥为什么会去对付你和庄主吗?龙王开始并没想让大哥也做十八魅影,只是当年在孤云庄受训的人远没有后来多,是我坚持不和大哥分开,他才能成为十八魅影之一。为此我沾沾自喜,总是爱说大哥,他为证明他也爱护小弟,并不懦弱,才会想到去给西天报仇的。唉!他的胆子要是能大一点,报仇的对象就不会选择你和庄主两个小孩子!大哥也是被我害死的。其实我们有一个共同敌人。”笑一笑,又道,“不说那些了!你被婴鸮带走的那天,狄远山又在我的安排下失踪,素秋不相信小妖,很彷徨地找到我,总让我想起我自己小时候的情景。
    “后来我问素秋,当时怎么会想到来找我。你猜素秋怎么回答我,她说她知道我和北冥的事情以后,认为我是世上最好的大哥,所以相信我不会害她。她还说她虽然有大哥,可还不如没有,很希望也能有我这样一个大哥。你知道我的心肠几乎和你一样硬,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我想我今后再也忘不掉素秋了。
    “少爷,我知道在素秋的事情上你有很多无奈,心里极为内疚,事情也并不是你能控制的。更知道你宠素秋宠得几乎没有道理,素秋的任何恶作剧你都从来不说她。但是因为你和庄主的关系一直不和谐,你越是宠素秋,庄主就对素秋越是严厉。素秋一直生活在你们两个的夹缝中。素秋的年纪虽然不大,其实心里的苦楚并不比你少。”
    莫天悚沉默良久,忽然问:“南无,你们从前姓什么?你以前的名字叫什么?”
    南无古怪地看看抬头莫天悚,小声道:“我们的姓是一个小姓。我们姓咸,咸阳的咸,我叫锡蛋。”
    莫天悚愕然,忍不住想笑,又不好真的笑出来,喃喃道:“咸锡蛋?那你还是叫南无吧!我还是希望你能给素秋五年时间,不过我不会在这五年的时间里给素秋另外找婆家。”
    南无又惊又喜地站起来,问:“少爷,你是说你同意我和素秋在一起?”
    莫天悚也站起来,摇头微笑道:“五年后我才会同意呢!答应我,在这五年中和素秋保持一定的距离。素秋不来找你,你就别去找素秋。还有就是,不准你再出去沾花惹草。”
    南无不很相信地看看莫天悚,然后用力紧紧拥抱住莫天悚,喃喃道:“少爷,我就知道你最疼素秋。你是一个最了不起的大哥。你放心,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真的喜欢上素秋了!”忽然听见莫天悚在痛苦地吸气,急忙放开莫天悚。就听莫天悚嘟囔道:“你忘记我胸口的伤了。真疼!比把妹妹送给你还疼!”南无失笑。
    掌灯时分,狄远山回到镜碧居,愕然发现莫天悚不在,紫堇也不在,只有红叶一个人一株茶梅树下喝酒,可能已经喝了不少,脸红扑扑的极为明艳。她前面一张小桌子上放着酒菜,空着一张凳子和一个酒杯。桌子上只点了一支红烛,火焰在晚风中跳动着,使得红叶的脸也明明暗暗变得闪烁起来。
    狄远山觉得很古怪,更觉得那种空凳子和空酒杯是为自己准备的,不敢去打扰红叶。绕过红叶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推开房门,又不很放心,回头看红叶一样,只看见一个凝固的背影,犹豫片刻,叫道:“红叶,你别坐在院子里,想喝酒的话就回房间喝。”
    红叶回头,嫣然一笑道:“大少爷,能过来陪我喝一杯吗?”
    狄远山摇摇头道:“我在二少爷那里吃过饭才回来的。紫堇呢?”
    红叶扭头,又用一个背影对着狄远山,道:“三少爷叫紫堇去药圃了。紫堇从前在药圃做过,三少爷说要把所有成熟的药材尽快收割、晾晒、熏制,怕猫儿眼一家人弄不过来,让紫堇回去帮忙。”
    狄远山又问:“三少爷呢?”
    红叶依然用一个背影对着狄远山,道:“三少爷和央宗小姐吃完饭,又送央宗小姐回去,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今天老夫人来说过三少爷,三少爷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点喜欢央宗小姐了,反正他很本事,吃饭的时候哄得央宗小姐开心极了。”
    狄远山一愣,又问:“阿妈说三少爷什么?”
    红叶幽幽地道:“还能是什么?老夫人不喜欢梅姑娘,劝三少爷别和梅姑娘在一起。三少爷可比你听话多了,立刻找来央宗小姐。大少爷,你也不喜欢梅姑娘吧,不是因为梅姑娘不美丽,也不是因为梅姑娘不贤淑,更不是因为梅姑娘不聪明没学问,而仅仅是因为梅姑娘是个妖精。这就像你们每一个人都反对小姐喜欢南无一样,不是因为南无不够好,而是因为南无是暗礁中的十八魅影之一。”
    狄远山越发觉得红叶很不对劲,心里直犯嘀咕,又犹豫片刻,走到红叶面前,伸手要收拾桌子上的碗筷,皱眉道:“时间很晚了,你该回房间去睡觉了!”
    红叶一把拉着狄远山的手,低声命令道:“坐下,陪我喝一杯。”狄远山叫道:“红叶!”红叶醉眼迷离地看着狄远山,伤心地道:“是不是我没资格让你陪我喝酒?”狄远山忙摇头道:“不是。”红叶指指凳子:“不是你就坐下!”
    狄远山犹豫片刻,终于坐下来。红叶立刻拿着酒壶给狄远山面前的空杯子斟满酒,然后说:“喝光它!”狄远山又犹豫片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道:“好了,我喝过你的酒了。红叶,你可以回去睡觉了,这里明天再来收拾。”他很不愿意和红叶太亲近,说完立刻朝自己的房间走。
    红叶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大少爷,你实在是太缺乏警惕性,忘记我是孤云庄的人!那杯酒里我下了药!”
    狄远山不得不停下来,回头皱眉道:“红叶,别乱开玩笑。小心被三少爷听见。”
    红叶走到狄远山的面前,伸手抚摸狄远山的脸颊,笑着道:“你不相信?药是龙王给我的,名字叫做阴阳和合散。你跟着三少爷弄了那么长时间的药物,想必知道这种药是做什么的吧?龙王让我找机会给你吃一点,把生米煮成熟饭,说是依照你的个性,日后不会亏待我。我找了很久,终于找着一个机会。远山哥,你会亏待我吗?”
    狄远山一惊,果然觉得小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热力,一把推开红叶,怒道:“每次三少爷想说你,我都帮你求情,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红叶先去把院子门插上,然后又靠过来,紧紧拥住狄远山。狄远山用力挣扎,竟然挣扎不开,要命的是,他发觉自己被红叶抱着很舒服,并不很想挣开红叶。红叶笑道:“谁让你平时不练武?我的武功比起田慧她们几个虽然差得很远,但比你还是强多了,你挣不开我的。”
    狄远山虚火上升,只这一会儿功夫,心头就烧得发慌,害怕起来,哀求道:“红叶,你到底想干什么?阴阳和合散有没有解药啊?”
    红叶媚笑道:“当然有解药,我就是你的解药。”
    狄远山更是害怕,可是被红叶抱着又真的很舒服,一边象征性地挣扎,一边叫道:“红叶,看在我平时对你还马马虎虎的情分上,放过我吧!我不能做对不起真真的事情。”
    红叶终于放开狄远山,转身背对着他,冷笑道:“你心里还有真娘吗?今天我觉得做女人特别没意思。梅姑娘想方设法地帮少爷,可是少爷前一刻还在说梅姑娘对他很好,后一刻就和央宗亲亲热热的。我追你那么多年,你都像没感觉似的,现在又拿真娘来做幌子。你真要是喜欢她,为什么人都回来了,还不肯留在留碧居中陪着她,硬要躲到镜碧居中来?像我们这样的下贱女子也就罢了,可是少爷平时由着小姐的性子胡闹也从来不说她,现在却阻止小姐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说,变女人有什么意思?”
    狄远山失去红叶的拥抱,心头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得发慌,忍不住大叫道:“这样你就给我下药吗?”
    红叶回头道:“狄远山,今夜你要么跟我,要么就去跟你老婆,你自己选吧!”
    狄远山大怒道:“我一个都不要!”正好今天莫天悚为制药用水方便,白天曾经让人抬了一个大水缸放在院子中。狄远山浑身越烧越难受,跌跌撞撞地爬进水缸中,一身浸在水里,可惜还是没有觉得舒服一点,忍不住又抬头朝红叶看去,直想她再来抱自己一抱。
    红叶走过来,笑道:“没用的!阴阳和合散是龙王给我的药,你这样就想解了?”
    凉水的确帮不了狄远山。狄远山浑身湿淋淋地从水缸中站起来,抓住红叶咆哮道:“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红叶伸手去脱狄远山的外衣,狄远山心头又害怕起来,拼命用手抓着不让红叶脱。红叶摇头道:“我哪里敢随便害你?我在院子中等你,把你会不会吃药的决定权交给上苍。要是少爷比你先回来,你吃不了我的药;要是紫堇还在,你同样不可能吃药;甚至你回来以后直接回房间,同样不会吃药。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回房间?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狄远山一呆,手不觉松了,外衣立刻被红叶脱去。红叶又伸手来脱狄远山的内衣。狄远山死死护住自己的衣服,忍不住叫道:“红叶,你是不是说我不应该理你?你太没良心了,我是担心你才去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