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家长

作品:《暗夜武者

    离开南无和莫桃以后,莫天悚先安排狄远山去接央宗,然后来到文玉卿那里,提出想让阿虎帮忙送一封信,文玉卿自然是一口答应。莫天悚把信交给阿虎,还把挟翼也让给阿虎骑。
    阿虎离开以后,文玉卿叫住也想离开的莫天悚道:“天悚,你天天和远山在一起,明白他的心思,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他也不是不喜欢真真,为什么就是不肯和真真在一起?他们两人的岁数可都不小了!”
    莫天悚苦笑道:“阿妈,你都管不了大哥,我能有什么办法?今天我还找借口想让他去元江来着,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去。”
    文玉卿叹息道:“要是你们能早点去阿尔金山解决飞翼宫的事情就好了,偏偏又在昆明闹出一大堆事情来。”
    莫天悚道:“昆明的事情快完了。阿妈,我让你找宅子你找了没有?”
    文玉卿摇头道:“我们一点银子也没有,找着宅子也买不起,我没有找。再说我也不打算在昆明常住,用不着花钱买一座宅子。”
    莫天悚疑惑地问:“阿妈还想回巴相?这里的条件肯定比巴相好,我的生意也在这里有不少,大哥日后肯定会常常来昆明,阿妈不如就留在这里。我们立刻就有银子了,阿妈要是舍不得巴相,可以在这里也建一座和巴相一模一样的园子。”
    文玉卿摇头失笑道:“天悚,我知道你是孝顺,但是你不知道,巴相的园子取名叫做榴园,取石榴多子多孙之意,是文家传了好些代才传到我手里的,若非为了远山,我是一步也不会离开那里的,现在怎么可以不回去?我还准备在这里的事情完了以后,把你和庄主都带回去拜拜祖先呢。”
    莫天悚愕然道:“听大哥说,爷爷当初是逃到巴相的,怎么会在巴相有一座传了几代的园子?”
    文玉卿叹息道:“榴园原本就是文家的老宅,虽然断断续续文家先祖都曾经离开过巴相,但他们离开以后一定都留有人在巴相照看榴园,所以后来远山的爷爷才会朝巴相的方向逃。天悚,你去巴相看看就知道了,榴园虽然算不得豪华,但经过文家数代人的经营,地方却是极大,里面还栽种着好些沛清在的时候种下的极为珍贵的草药。我走了以后,什么都不惦记,就是惦记着那些草药,不知道我留下的人能不能照料好。”
    莫天悚疑惑地问:“阿妈也懂医?你说的那些草药是不是就是《百毒真经》中记载的草药?”
    文玉卿惆怅地摇头道:“我不懂医术。沛清的医术很好,但是他什么都背着他阿爸教给我,就是不肯传我医术。不过那些药草到真是《百毒真经》中记载的草药,我虽然不知道它们的功效,但一直把它们照料得很好。”
    莫天悚迟疑道:“爹当初为什么不肯教你医术?”
    文玉卿莞尔,拉过莫天悚的手叹道:“傻孩子,你始终就是不肯相信沛清是真的喜欢你。文家的医术其实乃是毒术,其核心内容就是九幽之毒。《百毒真经》我虽然没有看过,但我知道那里面有五成药物的配方中都含有九幽之毒。比如你在钢针上喂的麻药,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配方中一定含有比例极少的九幽之毒,不然绝对不会有如此惊人的效果。不管文家有多少个儿子,九幽之毒一直都是单传的,只能有一个人知道,其他的兄弟姊妹和媳妇女婿都是没资格知道的,这个人就是文家当然的家长。在你们这一辈人中,桃子和远山都应该听你的,就是我也该听你的。”
    莫天悚想起幼时不仅从来没有听莫少疏提过《百毒真经》,就连莫少疏懂医也不知道,若非莫少疏突然出事,他也得不到和《九幽剑法》以及和《九幽剑法》放在一起的《百毒真经》。莫少疏把这两本书都埋在莫桃家的房子附近,说不定也是想把《百毒真经》传给莫桃,只是后来的变故来得太突然,莫桃又正好被虏走,才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把这两本书传给莫天悚。莫少疏至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一句《百毒真经》,说不定他心里从来也没有想过把这本书传给一个外姓人,更说不定他一直假装不会医术,就是怕莫天悚知道后想学又没有借口推脱。莫天悚还更是伤感了。
    文玉卿看莫天悚半天没有出声,叫道:“少爷,你怎么了?还不相信沛清也是喜欢你的?”
    莫天悚收拾起情怀,笑笑道:“阿妈,虽然你要回去住,但我们还是可以在这里买一座宅子,不过不用太大就是了。你帮我留意一下,我觉得官府的府库是一块风水宝地,你看那那附近哪座宅子好,便买下来。”
    文玉卿笑道:“那附近都是有人住着的,且大部分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你想买别人不见得想卖呢。其实我看就是晋开的宅子最好,你是不是想要啊?那你把晋开一剑杀了,抢下他的家即可。”
    莫天悚这才想起晋开的家果然就在府库附近,从一个侧面说明晋开和知府的关系不浅,其他府库附近的住户大多是当差的,的确是有钱有势,可能他们还真只有打晋开的主意,失笑道:“那我就去把他杀了!现在我立刻就去他家里踩探地形。”起身要走。
    文玉卿莞尔,又拉着他,关切地道:“天悚,你的病不过刚刚才有点起色,别这么操劳。那种无聊的应酬让远山替你去即可,你自己就别去了。”
    莫天悚笑笑道:“阿妈,我刚得到消息,央宗带人跑来找我。我让大哥去接央宗了,所以不管这个应酬是不是无聊,我都只有自己去。”
    文玉卿愕然道:“就是建塘那个土司小姐?”莫天悚点点头。文玉卿大喜道:“那么说人家是真心喜欢你了。你可千万别学你大哥恁要充好汉,也别学桃子只会装酷,你赶快三下五除二几下子先把央宗娶进门再说,最好是明年就给我舔个孙子来抱抱。”
    莫天悚失笑道:“我努力吧!阿妈,你还没见过央宗呢。你就不怕她做惯土司小姐,进门后骑在你头上?”
    文玉卿很兴奋,拉着莫天悚还想再说,莫桃已经收拾好寿礼过来找莫天悚,文玉卿只好放莫天悚离开。
    莫天悚和莫桃带着拼凑的礼物来到晋府的时候,晋开的脸色极为不好看,一向爱围着莫桃献殷勤的晋桂枝也不见人影,估计是对联事发。莫桃是乐得清净,而莫天悚则是脸皮颇厚,毫不在意地挤进宾客中。
    不出他的所料,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昨夜知府小妾的绑票案,猜测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勒索起知府来了。莫天悚和莫桃于是和众人一起猜测,猜着猜着就有人猜出作案的乃是毒眼狼郎冕,然后又有人猜出当初万俟庄园惨案也是毒眼狼做的。莫桃表现得义愤填膺的样子,说勒索知府小妾他管不着,但是他们此刻正住在万俟庄园,郎冕敢惹万俟庄园他不管不行。于是不等开席就和莫天悚一起告辞,找郎冕算账去也。
    回去以后莫桃就带领南无、北冥、东流、黑鸦和白鹤浩浩荡荡地出门了,只留下赤凤照顾病还没有完全好的莫天悚。这事又在昆明引起轰动。莫桃等人离城不远就和洪剑凌汇合,然后更加声势浩大地朝前赶路,可实际上赶路的只有洪剑凌的人,莫桃等人全部秘密留在了附近。
    当夜,莫桃等人化妆后潜回昆明,会同莫天悚和赤凤来到府库。府库中没有什么的东西,多年的太平更使守卫放松警戒。莫天悚几乎没费事便用迷药迷倒看守府库的守卫,从府库进入银窖之中,一人扛着一大包银子,牢牢封死银窖入口以后,炸毁上面的府库。
    巨大的爆破声把周围的居民都从睡梦中惊醒。于是有不少人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蒙着一只眼睛的独眼大汉从府库朝城外跑。有人试图追击,一个贼人射出大把钢针,立刻让追击的人倒下一半;又一个贼人丢下几颗毒雾弹,把追击的人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等毒雾消散以后,贼人已经没了踪迹。
    翌日一早,万俟盘又跑来找莫天悚。刚进门红叶就对他道:“少爷昨天病不过刚有起色,却不听我们劝说,一定要去晋府贺寿,结果吹了风,晚上就又开始发热,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呢。万俟少爷若是没有十分要紧事情,就下午再来找少爷。”
    万俟盘嚷道:“当然是有很要紧的事情了。你知道不知道,官府的府库昨夜被人炸了,有人说是毒眼狼做的;但有人却说是少爷做的。”
    红叶吃惊地叫道:“昨夜少爷病得床都起不了,怎么可能去炸府库?你们可别乱冤枉好人。”
    正说着呢,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却是气急败坏的知府亲自上门来找莫天悚问话。他根本就不相信几百里以外的郎冕能潜入昆明干下如此大案子,何况事后他们曾经挨户搜查,都没有查出任何郎冕出现过的蛛丝马迹,有能力做下此等大案的在昆明就只有莫天悚一行人。
    知府想起这段时间南无和师爷接触频繁,几乎可以断定事情就是莫天悚做的,就只是他知道莫天悚和莫桃都和蜀王的关系很好,没有证据他也不敢随便抓人,只好亲自上门询问。
    红叶能挡万俟盘的驾,可无法挡住知府的驾。知府带着他的亲信师爷闯进莫天悚的房间中,万俟盘自然也跟进去。
    莫天悚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没理会知府问话,自己却不时冒两句胡话,直骂晋开心黑。他是真的又病了,并非装病,只是他生病的原因不是去晋府贺寿吹了风,而是夜里偷银子着了凉。不过他回来立刻吃过药,病情却远没有他装出来的严重。
    知府看莫天悚真的病得严重,对自己的判断起了怀疑。这时候赤凤也来到房间中,进门就冷哼道:“大人光临寒舍,究竟有何贵干?请赶快明言。少爷再禁不起折腾,若是你把少爷的病再弄严重了,惹恼了龙王和蜀王,可是没你什么好处。”
    知府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师爷干咳一声道:“赤凤姑娘多年行走江湖,小的想向姑娘请教请教,除少爷之外,江湖上什么人还擅长使用喂有麻药的毒针?”
    赤凤冷笑道:“原来你们是怀疑昨夜的事情是少爷做的。”几步来到莫天悚床头,模出一枚毒针,没等众人明白过来,已经一针扎在师爷的手臂上。这才接着道:“废话我也不想多说。少爷针上喂的是他独门的麻药,别人假冒也假冒不来。等到中午,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昨夜的事情是不是少爷动手的了。”
    知府大吃一惊,脸色愈加不好看,迟疑着问:“少爷说晋开心黑是什么意思?”
    赤凤寒着脸道:“这大人还不知道吗?昨天若不是他胡说八道,把自己做的事情推在郎冕身上,我们庄主怎么会带人去无回寨?那是个什么地方,知府应该比我们还清楚吧?少爷生病,庄主不在,你才赶如此放肆地诬赖我们。但是你别忘了,我还在这里呢!你们若是一直赖在这里不走,小心我先把大人与晋开的关系抖出来。”
    知府变色道:“本官和晋开那种人能有什么关系?”
    赤凤道:“大人说自己和晋开没关系,可是晋开却说自己和大人有关系,不知道民女该信谁的话呢?晋开以为陶然会有大人撑腰就可以在我们暗礁的少爷面前耀武扬威的,无疑是打错了算盘!大人,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后院,别让人点把火,烧得天下皆知。”
    知府这下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告辞,但是师爷却还是一动不动。知府正奇怪的时候,赤凤抓小鸡一样抓起师爷,一阵风一样把他拎到外面的轿子上。知府这才知道莫天悚的麻药比昨夜官兵中的麻药霸道多了。
    万俟盘接触到的赤凤全是她温柔放荡又精明能干的一面,这时候才知道她还有霸道和不讲道理的另一面,吓一大跳,不敢多停留,也跟着忙不迭地告辞离开了。
    赤凤送万俟盘离开回到莫天悚房间的时候,莫天悚已经起来,笑道:“幸好你厉害,不然万俟公子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肯走。”
    赤凤淡淡地笑道:“做马帮是他的本行,吓唬人则是我的本行。”
    莫天悚忙道:“赤凤,是庄主觉得万俟盘辱没了你,我才让你别管马帮的。你喜欢做那一行生意,需要多少本钱,等一会儿央宗来了以后,我拿银子给你。”
    赤凤一呆,最近她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莫桃,而莫桃对她也没有任何表示,却不料莫桃很是关心她的事情。可她确实对莫天悚很不满意,挑眉笑道:“少爷,我喜欢做各行各业的生意,你是不是能把所有的银子都交给我?”
    莫天悚莞尔道:“那就是说你有意做总掌柜,让万俟盘听你的。我自己没空,也正好想让一个人总理生意。你若是愿意,由你来做也可以。不过我不会一开始就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等我们有本钱以后,你看看昆明还能做什么,做好以后,再逐步扩大。你觉得如何?”
    赤凤愕然看着莫天悚,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反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天悚微笑道:“你不是想脱离暗礁吗?我记得你从前是姓田的是不是?不如你恢复原来的姓氏,我送一个字做名字。”
    赤凤喃喃问:“什么字?”
    莫天悚缓缓念道:“远树两行山倒影,轻舟一叶水平流。”
    赤凤又是一呆,又感动又诧异地道:“原来少爷还记得我原来的名字叫田慧,还把‘慧’字说得这么动听。南无一再对我说少爷变了,我还不敢轻易相信,原来少爷是的确是变了,真的关心起我们这样的人来。”
    莫天悚笑笑道:“我记得所有人对改名用编号不满意是不满意,但一到孤云庄还是都改了,只有你改名是改名,却把自己原来的名字告诉我们所有人,让我们用你原来的名字称呼你。可惜当时我们都不敢,你的名字最终才没有保留下来。这个谜面意境美得很,你不想回九龙镇,今后就用本名留在昆明吧。”
    赤凤低头低声问:“少爷,是不是庄主对你说过什么?”
    莫天悚摇头道:“他有话才不会对我说呢,但是他知道你跟着万俟盘不开心,肯帮你说话,不是很说明问题吗?田慧,林姑娘那种人离我们这样的人远得很。”
    赤凤淡笑道:“少爷,我听你的,今后就恢复原来的名字叫田慧。至于林姑娘和我们的距离,少爷,你能否先处理好你自己和央宗小姐的距离以后再来管庄主的闲事?你要是觉得把银子交给我不放心,可以不把银子交给我。”
    莫天悚失笑道:“你到真是无愧你名字中的这个‘慧’字,无怪庄主肯为你用心。”
    田慧抛个媚眼,啐道:“少爷就是不死心,又把奴家和庄主拉到一起,不知道算是美女计还是美男计?”莫天悚莞尔道:“都算吧!”田慧嫣然一笑,不再多说,起身福一福道:“不打扰少爷休息,田慧告退。”
    田慧刚走,红叶推门进来,低声道:“少爷,林姑娘来访,你见不见?”
    莫天悚暗忖府库的事情林冰雁不应该关心才是,而莫桃绑架程荣武,她的气也应该还没有消,来此会有什么事情呢?疑惑地皱眉问:“就她一个人还是和她师兄一起?”
    红叶道:“她一个人,不过心事很重的样子。”莫天悚略微沉吟,道:“是祸躲不掉。你把她带到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