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作品:《鸡飞狗跳闹重生

    !!!!一九八七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儿,李长生摸黑起床,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寒冽的北风灌进鼻腔里,隔着厚厚的棉衣往人骨头缝里钻。一套拳打下来,浑身汗湿——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冬衣单薄,一套拳打下来,通常是一边热汗一边冷汗,许久都不能暖和,秋上林逼着他换了冬衣,虽然厚厚笨笨让人行动不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暖和许多。
    做了最后几个动作,收工压腿,目光飘到隔壁屋。
    天色尚早,大院的人都没起身,隔壁屋透出隐隐亮光,却又寂静无声——死娃儿,又看书到半夜忘了关灯!
    她爹妈也不知管管!
    走到大院墙角,搬了个梯子,拉下电闸,满意的看到唯一的光亮熄灭。大院依旧静悄悄,沉浸在睡梦中。
    李长生满意的轻轻笑了笑,晒得黑炭一般的脸色,越发衬出他洁白的牙齿。
    摸黑进了屋,也不开灯——电闸都拉下了,开灯也白费。
    屋里热乎乎的,暖风扑面而来,他浑身燥热,脱了棉袄搭在火炉旁边的椅子上,寻思一觉睡到下午,棉袄也差不多干了。
    钻到被窝里睁着眼想了想,又翻身下床,掀开炉盖,往里添了煤球,闷红的火苗隐在黝黑的煤球下,压抑着蓬勃生机。想了想,又捅了捅,才盖上炉盖。
    尽管屋里热的让他直出汗,但他更怕秋上林起床后看到炉子灭了,又要骂人。
    把脸埋进被子里,听炉膛中火苗噼里啪啦的响,慢慢睡去。
    天际逐渐发白,大院有了动静,几户人家的女人起床,要准备三十儿中午的炸货和晚上祭祖的餐食。拉了拉灯,等了半天,屋里还是一片黑暗。
    嘟囔着走回床边去推自家熟睡的男人:“灯坏了,起来看看。”
    推了半天男人才嘟囔着起床,检查下自家电路,没问题呀。
    纳闷的走出屋门,恰巧邻居也探出头四处打量。
    “老三,你家有电没?”
    “没呢!”
    “你家也没有?”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来到墙角,仰头看控制整个大院的电闸匣子,放声大骂:“哪个缺德鬼,把电闸拉下来了!”
    大年三十的清晨,在谩骂与家长里短的聊天声中拉开序幕………….不对不对,这不算序幕。
    “李长生!”饱满清脆的叫声。
    李长生抱着被子滚成一团,睡梦中听见喊声,只当自己幻听,翻个身接着睡。
    “他李哥!”
    “长生哥哥!”
    “太阳晒屁股啦!”
    女人们按着孩子洗脸洗手,一边训诫今天过年,不许调皮捣蛋,也不许到秋家乱腾;一边透过打开的屋门看秋上林叉腰站在李家的屋门前,一声高过一声的喊。
    她们笑嘻嘻:“上林,又叫长生起床呢?”
    秋上林闻声回头,一一打招呼:“白大娘早上好,婶子早上好,赵奶奶早上好。”
    女人们给她一声声干脆甜甜的招呼叫的心花怒放:“哎,早上好!待会儿来我家吃炸茄盒!”
    “谢谢赵奶奶,我妈就炸不出您那么好吃的茄盒。”
    秋下林穿的像只肉球,打屋里颠出来:“姐,姐,咱妈说要你别挑嘴,不然打你屁股!”
    秋上林嘻嘻一笑:“我实话实说!赵奶奶做饭就是好吃——白大娘,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中午赏我一块吃吧!”
    用力按着不听话的儿子,一手撩水给他洗脸,白大娘闻言心花怒放:“做好了给你端一盘!”
    上林做出嘴馋的模样哀怨:“怎么还不到中午!”
    女人们开怀大笑。
    低头再看自家的小崽子,都在心中叹气,你说怎么自家的孩子就不如秋上林懂事呢?
    下林颠到玻璃窗前,用力敲,叫了几声,回首问:“哥不在家?”
    上林冷笑:“不可能!”
    掏出擀面杖开始捅门:“李长生,你别装,我知道你在屋里。快点起床,今天年三十,起来吃早饭,吃完早饭还有好多活呢!”
    张红卫端着洗脸水到院里泼,皱眉训自家女儿:“你别乱他,他昨晚陪你到那么晚,还不兴睡个懒觉?你当人人都像你啊,精力旺盛!”
    又训儿子:“下林!不许砸你哥玻璃!都是你姐教的,半点好也没学着,竟学着怎么欺负你哥!就仗着他好脾气吧你们!”
    下林膛目,不敢置信——我哥脾气好?
    你说笑呢吧?我哥脾气好,那我姐简直就是女菩萨,我殷哥就是善财童子……好吧,我殷哥对我确实是善财童子。
    我哥只在面对我姐的时候脾气才好,面对其他人……那就是火药桶呀!
    上林低低说:“去拿小号来。”
    下林狡黠的一笑,疾跑而去,从屋里抱了小号出来,选个位置站定,见他姐微微点头,挺胸抬头深呼吸。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滴滴答。”
    嘹亮高亢的小号声音在大院里响起,有那赖床睡懒觉的孩子一骨碌爬起,不顾妈妈追在屁股后面喊着穿衣服穿衣服,一溜烟的跑到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瞧,等一曲吹尽,大喊:
    “长生哥哥,起床啦!”
    孩子们的声音整齐划一,节奏明确。大人们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个抚掌而笑。
    “长生哥哥,再不起床,太阳晒腚!”
    李长生把头埋在被窝里,重重的叹口气。
    一群死娃儿,看他出去怎么收拾他们
    正穿鞋,屋外传来秋上林的威胁:“李长生,你再不起床我可破门而入啦!”
    他没好气的吼:“滚进来!”
    悉悉索索开门声,脚步声,掀帘子,长生在心中默默数数,数到第十个数,穿了蓝花褂子的秋上林跳进来:“长生,你又忘记烧炉子!”
    他没好气:“早上才添了一遍!”
    秋上林缩一缩:“那还这么冷!你屋里简直能冻死人!”
    他习惯对秋上林指鹿为马的本事视若无睹,但看她冻得发红的小脸还是闷声掀开炉盖,又添了煤球。
    自己热的直出汗,她还叫冷,女娃娃,就是娇气!
    上林嘻嘻一笑,靠近炉子,顺手从兜里掏出个地瓜煨上:“快洗脸,吃早饭。”
    长生闷声:“我不吃!”
    她咦声:“你想躲懒?”
    好不惊奇,语气夸张。
    “我没有!”
    “你不吃早饭怎么会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长个头?没有个头怎么帮我做事?”秋上林一副你就是躲懒,不吃早饭就对不起我的架势。
    长生无语,半天憋出一句:“过年你不摆摊!”
    上林嘻嘻笑:“我是不摆摊,但冰棍厂可从年初二开始营业,过年工人都走光了,你不去帮忙难道要我去?”
    他无语。
    帮忙?吃冰棍还差不多吧!
    说的好听,让他干活给她打工,但真的去了兴隆,别说秋上林,单单张姨也不给他活干,随手扔个纸箱给他们,打发小狗似的:“去去去,别添乱,一边玩儿去!”
    嘴里咯吱咯吱咬冰棍,她哪里是去干活帮忙?
    盘腿坐在椅子上监视他舀水洗脸,看他果然又只倒了凉水,呵着:“热水!冻不死你!”
    李长生不情不愿的提壶倒了点热水,试试水温,又添了一勺凉水。
    上林看着他剃的有点发青的后脑勺,笑了笑,又有些无奈。
    这孩子,永远都学不会善待自己。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看到李长生就心疼。看他把生活过的一团糟,心里就扯得慌,好像后世里父母要离婚的那些日子,每天每天睁着眼,看双方扯皮把她丢来丢去,她的心也跟着扯来扯去,扯得血淋淋。
    也许是不想见到李长生学坏变成另一个秋下林。
    也许压根就是他有父母等于没父母的经历触动自己悲苦的心境。
    也许她鸡婆惯了,管一只也是管,两只更好养……
    总之,她看李长生,等于看秋下林。
    习惯性揽到自己麾下,护着、照顾着,有时她都觉得自己不是重生到幼年,而是穿越到了二十七岁以后,结婚生子养孩子。
    好在李长生虽桀骜不驯,却也懂得知恩图报,她以丁点恩情相挟,也换得他乖乖听话。人嘛,一旦形成惯性,也就被驯服了。
    看他吧,对别人恶狠狠,一对上自己,一提起许理水,立马没脾气!
    有了他,秋下林也更好管教。
    殷夜遥越来越忙,自上次一见,再也没来过,听说课程越发加重,每天都睡眠不足,也不知这么小的孩子拼个什么劲!
    殷夜遥不来,她自觉镇不住下林,毕竟单靠威逼利诱只管一时,不管一世。秋下林同她作对多年,对她的手段异常熟悉,对策也越发多样,又有张红卫护着,实在难办。
    好在又来了个李长生,惯于武力镇压。
    你想不服?来来来,先打过你李哥再说!
    怪道老话总说,一只鸭子乱飞,一群鸭子入水。果然放羊还是应该成群,任何事情只要形成规模就能成功。
    她笑眯眯的,打量李长生,看得他心里直打鼓,女娃娃又想啥子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