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是你们的家庭聚会？”一上车，黎绯绯就忍不住质问秦晟天。
    “告诉你，你还会去吗？”秦晟天笑笑，反问她。
    黎绯绯沉默了一小会，说：“不会。”
    “那不就是了，那我怎么还会告诉你呢。”
    “我可以不去参加的，为什么非要我去呢？去了只会给你们添乱。”刚才的气氛真的糟透了，黎绯绯后悔自己不该踏进那扇门。
    “你不就是我的妻子，我的家人吗？为什么不能去参加家庭聚会？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他总是以问题回答问题，把黎绯绯整个都绕了进去，晕晕乎乎的。不过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另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突然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不仅我吓了一跳，你没看见当时大家的反应吗，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他的自作主张让她还未接触到他的家人，就被狠狠地排斥了。
    “难道你觉得不是吗？你以为你还跑得了秦太太的身份？”秦晟天开着车，不忘回过头来对着她笑，“要是按我的风格，直接领证了结婚了，把结婚证往他们面前一放，更加直接了当。”
    可是黎绯绯没有笑。她笑不出来。秦晟天如此着急地带她去见秦琴，着急想结婚，恐怕是他早就猜到秦琴不会接受自己，想快刀斩乱麻吧。
    一路上黎绯绯没有再说话。回到别墅，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一样，陪着冬冬玩，一直到她睡着。
    秦晟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她的担忧，心里已经暗暗做了决定。
    黎绯绯穿着睡衣从沐浴室里出来时，秦晟天已经披着睡袍躺在chuang上了。
    “你在哪里洗的？”黎绯绯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疑惑地问着。
    “家里洗浴室这么多，随便挑一个了。”他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温柔地替她擦着头发，低低地在她耳边呼着热气，“你把门锁得那么紧，防狼呢！”
    “我……”突然步入这样夫妻般的生活，黎绯绯当然不大适应。别说洗浴室了，就连房间门她都差点下意识地锁上。
    “下次别锁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被你赶得到处跑。放心，我不会偷看的。”他突然低低地笑，“我只想跟你一起洗。”
    “流……”下一个字眼还未发出音，就被他火热的唇吞进了肚。
    良久，他停了下来，意犹未尽，嗓音暗哑磁性：“对自己的老婆还不耍耍流氓，我还是男人吗？”
    黎绯绯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云里雾里的，微熏着脸，任他拉着，坐在他的长腿上。
    “现在，能否告诉我，你在想什么？”秦晟天凝视着她，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有些认真有些不经意地说着，“整个晚上你在跟冬冬玩，又故意躲着我，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黎绯绯从迷蒙中回过神来，这个男人又耍柔情来套她话。她捏住他大掌，轻轻地来回摩挲，迟疑着，慢慢说道：“你早知道你的母亲到现在还是不会接受我吧？”
    “不算知道，我也是在猜测。”他诚实地回答。她手指的摩挲让他手心痒痒的，电流顺着血管蔓延四肢。
    “你母亲中意的人是庄嘉儿吧。以前就听庄嘉儿暗示过，昨天让她坐在身边，大概就是在告诉我，你以后的妻子是庄嘉儿，而不会是我。”说着说着，黎绯绯的嗓音有些哽咽，不争气地酸了鼻头。这应该是秦家和庄家已经达成的共识。昨晚吃饭时，虽然庄氏夫妇对她比较和蔼，但那是他们的素养，对别人的礼貌和尊重，不代表她就可以取代他们的女儿，成为秦晟天的妻子。
    “那是他们的想法。与我共度余生的人，当然要是我自己选的。任何人都不能替我做主。这三十年我都是为复仇在活，现在解脱了，我只想为自己、为你而活。他们如果能祝福，我自然高兴。如若不能，也不会影响我。对秦氏继承人的位置，我并不稀罕！”秦晟天勾起她的下巴，不让她闪躲，深深地看着她，“绯绯，我们早点结婚吧，我真的不想再等了。”他知道黎绯绯一直在担忧什么，犹豫什么，虽然她什么都不说。可现在事情已经明朗了，母亲不会同意，他也无需再等下去。
    “不行，晟天。”黎绯绯毫不犹豫地拒绝，“如果你母亲不同意，我们不能结婚。她一个人守了那么多年，无论是爱是恨，已经受够了折磨。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肯定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她已经没有了爱情，没有了青春年华，你怎么能够忍心再伤她？”虽然这是她与秦琴的第一次见面，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不被秦琴喜欢、接受，但是秦琴对爱情的坚守早已经深深地感动了她，让她敬重，让她佩服。更何况，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黎绯绯深深了解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母子有隔阂，让秦琴痛苦，让秦晟天以后后悔。
    “可要是她一辈子不同意呢？”秦晟天明白黎绯绯的用心，但是母亲是个执拗的人，让她同意不是容易的事，他不由担心地问。
    “那……我宁可和原来一样，做一个不见光的女……”
    “绯绯，不许你这么说！”还没等她说完，秦晟天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她不知道说这种话，让他有多自责多痛苦吗？以前他不自知，现在他怎么可能再做那种让她受尽折磨的事！
    “绯绯，不要胡思乱想，相信我，我会让母亲改变主意的！”既然黎绯绯铁了心非要等到母亲的同意，那他只能另想办法了。都说没有熬得过孩子的父母，他就不相信自己的决心动摇不了母亲。
    “晟天……”黎绯绯动情地呢喃着。这个曾经一意孤行的自负男人，如今尊重她的每个决定，珍视她的每个想法，让她不能不动容。
    “可是，绯绯，”她湿漉漉的眼神让电流瞬间抵达了心脏，他的眼眸一沉，浓如墨，“作为我爽快答应的奖励，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你看，已经这么晚了……”
    这个男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反正跑不了的，黎绯绯顺势又提了个要求：“下次有什么事情提前告诉我，别让我像今天这样受到惊吓了，好吗？”
    “好的……”他含糊地回答着，已经解开她睡意的纽扣，亲吻上她雪白芬芳的胸口……
    ———————————————————————
    “老板，秦总一大早就在你的办公室等着了……好像不太高兴。”看见秦晟天进了晴天集团的大门，在大厅等候多时的叶信赶紧走过来，告诉他。
    秦琴一大早就来到晴天集团，在秦晟天的办公室里等着，神情有些不悦，却又不让叶信打电话告诉秦晟天，好像母子之间有些矛盾。
    叶信不太清楚出了什么事，只要在一楼等着秦晟天，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好，我知道了。”秦晟天黑眸一敛，迈开长腿走进专属电梯。
    “母亲。”看见那个正站立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的女人，秦晟天淡淡地叫了一句。
    秦琴回过身来，静静看着自己高大俊朗的儿子，顿时感触良多。
    对儿子，她深感愧疚。生下来，她就被迫将他放在庄氏夫妇家养育。虽然庄氏夫妇待他像亲生儿子一样，呵护备至，教养有方，让他的童年时光和别的孩子一样正常地、茁壮地成长。但是作为他的亲生母亲，自己却不能亲自养育他，不能陪伴他成长，总是感觉心底挖空了一大块，生生地疼痛。等到父亲好不容易回心转意，把他接回秦家时，她却因查出嫁祸爱人的杀人凶手一直耿耿于怀，没有全心全意、细心体贴地陪伴他。等到了他长大一点、懂事的时候，又自愿背负起替父报仇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没有享受少年时代的洋洋洒洒，也没有同龄人的欢脱无虑，性格日渐孤傲冷漠。现在，他有了自己深爱的女人，她应该成全他，让儿子能过上幸福一点的日子。
    可是，在这样的家族生存，那样身份背景的女人又能陪伴他幸福多久？难道他真要为了个女人，不要她这个母亲，不要养育他这么多年的庄氏夫妇吗？秦琴忍受不了。虽有庞大的帝国，荣华富贵的生活，可她一生的感情早已付出，剩下一具驱壳。如果不是还有儿子，如果不是想着报仇，她早就垮了。如今仇报了，她已无所牵挂，只想着把秦氏帝国交给唯一的儿子，然后与他、他的孩子共享天伦之乐，安然度过晚年。可他却要在这个时候，弃她而去，叫她如何不伤心不难过！只要儿子娶了庄嘉儿，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呢？
    “晟天，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俩，你坦白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违背了五年前对我的承诺，是不是一直都在和那个黎绯绯暗中交往？”秦琴看着自己的儿子，威严的神情里带着几许伤感和失望。
    “是的，母亲。”秦晟天淡淡地回答，“想必你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又何必来问呢。”
    看他无所顾忌地承认，已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地想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昨天看了手下人送来的资料，一想到他这些年竟然瞒着自己金屋藏娇，和黎绯绯暗度陈仓，中间还出了那么多事情，秦琴不由气上心头，“你难道真的想和那个女人结婚吗？”
    “母亲，她叫黎绯绯。”听秦琴语气那么不屑的样子，秦晟天不满地提醒，“她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儿媳妇了，请记住她的名字，不要再叫那个女人。”
    秦琴蹙起眉，看着他，顿了顿，坐了下来。“那嘉儿呢？她怎么办？”按下怒火，秦琴努力平淡地问着。
    “嘉儿当然还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秦晟天也在秦琴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已经做好准备和母亲好好地谈一谈。
    “难道你不知道她对你的心意吗？不知道庄教授他们想让你做他们女婿吗？”
    “我是最近才知道嘉儿的心思的。如果早点知道，我肯定会一早说明或者离她远远的。至于爸妈那边，你们瞒着我达成这种协议，觉得有意义吗？要结婚的人是我，不是你们。还是你一开始就把我当成童养婿放在庄家的？”秦晟天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怒气和伤痛。以前他小，无论是母亲把他放在庄家，还是后来把他领回秦家，他都无权干涉或者改变。但是现在，他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任何事情，母亲却还是要像以前那样决定他、摆布他，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在悄悄替他做决定，叫他怎么不寒心！
    “你……”秦琴被一句“童养婿”哽得又气又伤心，半天说不上话来。片刻，她叹了口气，说：“晟天，妈妈知道这么大的事应该事先征求你的意见。可是当时你正忙着在锦华打拼，我不想让你分心。再说，你从小和嘉儿感情好，身边又一直没有别的女人，我们自然都认为你会欣然接受这门婚事的，打算只要李锦国的事情一结束，就让你们结婚。而且，你和嘉儿结婚，你外公也会很高兴的。”
    “我结婚是为了让自己幸福，让绯绯幸福，不是为了让别人高兴的。”秦晟天冷淡地说。
    “难道你忘了庄氏夫妇养育你的恩情了吗？忘了我们欠庄家的吗？你这样做，他们该有多伤心多失望，不论你还是我，都没脸面对他们！”秦琴有些激动，她没料到秦晟天已经不再顾及任何人的想法。
    “欠他们的我会还，但不是选择牺牲三个人幸福的方式。我不爱嘉儿，她会幸福吗？我和绯绯相爱，却不能相守，我们会幸福吗？注定不会幸福的事，为什么要去做。偿还的方式有很多种，我甚至可以把整个晴天集团相奉送。再说，难道当初爸妈收养我，就是为了等着我去这样偿还的吗？”秦晟天低沉地说着，毫不退让，字字犀利。
    “即使那个黎绯绯是这样的情况，你也不放弃？你有没有想过秦氏的将来！”秦琴把一份资料丢到他面前。
    秦晟天扫了一眼。看来母亲是做足了功课来找他谈的。不过他早就知道了。他看着秦琴，坚定地说：“她会好起来的，这并不是百分百的事情。即使不能，我有她就够了，她是我的全部。秦氏还有别人，并不非要是我。”
    秦琴再也忍不住怒火，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般地说着他：“可你才是秦氏的继承人！你当真那么爱她，不顾一切要跟她在一起？！”
    “是的。”秦晟天抬起头看着她，因为想到黎绯绯，眼里不自禁地闪动着柔情。他知道不容易，但试着说服母亲，“母亲，绯绯是个很好的女人。你现在只是不了解她，所以不能接受她。她很善良，很可爱，也很坚强。那些年，我把她藏在身后，没名没分，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直都乖巧懂事地陪着我，即使我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她也总能原谅我，全身心地爱着我，直到被我、被我身边的人和事逼上死路。笨蛋又混蛋的我，也只有到了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感情。后来，再遇上她，我发誓绝不会再负她！母亲，你说我欠了庄家，可我何尝不是欠黎绯绯一个家、一世深情……其实，我可以不去管你们的想法，直接拉着黎绯绯去结婚，可她说要等你同意。母亲，你就不能同意吗？你可以试着了解她，你也会慢慢喜欢上她的……”
    “要我同意不可能！”秦琴大喊道，“也许黎绯绯如同你说的那般，确实很爱你，可那又如何？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安安静静地在屋子里等着你，她能给你什么帮助，能为你做什么？要说爱，嘉儿也很爱你，她也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能去爱她呢？”
    秦晟天忽然苦涩地笑了笑，说：“母亲，这么多年了，我要的不过是有一个贴心的女人在家里等我，为我亮上一盏灯。”
    这句话拨疼了秦琴的心弦。儿子的孤独落寞她何尝不知……可是以后不会了，会有很多人在身边陪着他。
    秦琴神色柔和了下来，轻轻地问着他：“儿子，妈妈就问你一句，在我和黎绯绯之中选一个，你会选谁？”
    秦晟天心里生生地疼痛，母亲还是决定要和他走到这一步。这样的选择题，是他一生中最不想面对的，又最不能逃避的……
    “妈妈……”他终于唤了一声妈妈，让秦琴心里燃起希望，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会更加亲近，代表他选择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