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作品:《盛宠女官》 书香门第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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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女官
作者:寒花一梦
文案:
素来专横残暴的皇帝突然对她无限温柔,
身为太后身侧最亲近女官的宋淑好,
脑海里只划过两个字:阴谋。
只是皇帝的阴谋迟迟没有出现,
宋淑好却慢慢变成了后宫中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那个人。
ps:男主重生,不虐女主=甜文。
内容标签:重生 甜文
主角:宋淑好 ┃ 配角:章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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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末路
阴暗潮湿又逼仄的水牢忽然有沉闷声音响起,继而透进来一道光,却很快消失不见,狭窄的空间重新回归黑暗。有轻盈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在这寂静到死气沉沉的水牢里分外清晰。
未几时,眼前似乎是有柔柔的光亮,先前的脚步声也一下子停了。后知后觉,章煜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抬眸看向了来人,却是昔日自己母后身边的女官,如今安平王世子赵检的夫人宋淑好。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此时反而不舒服,章煜下意识闭了闭眼,感觉身上力气快要殆尽。在这里熬了十数日,他已是伤痕累累,进食少,刑罚多,任是再强悍的人也只剩下那么两口气。总归那人便是要这样折磨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想要张口,艰难地掀了掀干巴巴的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身上的镣铐枷锁不觉被人触碰,锁链撞击在一起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大声响,不断在他的耳边飘荡。她想要做什么?章煜想要蹙眉,脸上却没有表情。他不是很理解,纵然过去她在自己母后身边服侍了十年,也已嫁给赵检不短的时日。她一次又一次做出这样的举动,没得比一直在他身边的人还要忠心耿耿,未免太过死心眼了一些。
宋淑好压低了声音,却掩不去其中着急之意,“陛下,奴婢带陛下离开这儿。坚持一会,还有许多人在宫外等着陛下呢。”
不知道她哪里得来的钥匙竟是解了锁,双手失去束缚,偏浑软无力重重的落下。她似乎顾不上,一时收起了手中的夜明珠,直接跳到半人高的水里,弯下腰后双手便去摸索他脚上的镣铐,企图一并替他解开了。
章煜浑身无力站立不住,半边身子都靠在宋淑好的背上。她身量纤细,并不能受这样的重量,却一声不吭咬牙挺着。成王败寇,既是他输了,那便是输了——他不想逃。
思及此,章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艰难地让自己直了身子,整个人狠狠地倒在墙壁上,以此支持住身体重量。身上的伤口被牵动大半,本以为已经麻木了的疼痛,瞬间令他神思清明少许。章煜靠着湿漉漉的墙,又试图开口,终于说出了话,尽管声音嘶哑。
“你走罢……”
他低垂着眼,看到她身形一顿,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继而便听到她说,“陛下万莫自暴自弃,今天从这里出去了,来日总有机会再回来。”
话才将将说毕,水牢再次被人打开。这一次,似乎是来了不少的人,脚步杂乱却又匆匆,火把远远将这一片都照得亮堂堂。
章煜不觉脸上一寒,而正在水里摸索的人到这时依旧没有放弃,当脚步声渐渐停了的时候,他感觉到脚上的束缚也消失了。宋淑好站了起来,用力地扶着他,与他站在一起面对着此刻进来的人。
视线一寸寸扫过,赵检,谢岚烟,薛良月……都是熟悉的面孔。还有他们身后站着的许多人,有陌生,有熟悉。他曾经的臣子,曾经的妃嫔。章煜暗自冷笑,只可惜没有来生,否则必定要在这些狼狈为奸的人身上一一讨回来!
赵检的视线却只落在了宋淑好的身上,面若冰霜,嘴角却勾起一丝讽刺。他冷冷开口,沉声说道,“阿好,回来。”甚至朝宋淑好伸出手。
“不。”章煜听到身侧的宋淑好坚定拒绝,“不回去。今天要么是我带着陛下离开,要么是我死在这里。”
火把照亮赵检俊美却寒意更盛的脸,他收回手,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再次开口说道,“他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你以为你真出得去?如今他的江山是我的,他的后宫妃嫔归我所有,他的臣子也跪在我脚下,你还不明白吗?”
宋淑好似乎摇了摇头,说,“赵检,我确实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太后娘娘于我有恩,陛下于我有恩,我必须报答。你为臣子,谋权篡位,本是不忠不义。”何况这是太后娘娘临死之前求她的唯一一件事,就算是拼上性命她也必须得办。
她的视线从赵检身上移开,落到了薛良月身上,又说,“阿月,你我本是一样。我只是没有想到,连你也选择了背叛。”之后她看向谢岚烟,却笑起来,“谢昭仪……往后,便或许是皇后娘娘了,恭喜你,得偿所愿,从此与赵检恩爱相守,一生一世。”
薛良月眸光微闪看着宋淑好,不觉向前走了一步,哀声痛道,“阿好,别这样,我没有办法,我不想死。”谢岚烟却轻轻笑开,似乎是回应她的那声恭喜。
赵检仿佛一时被宋淑好的话激怒,当下训斥她一句,“胡说什么!”谢岚烟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赵检继续说道,“你回来,我便不与你计较。”可这样的话出口,到底失了先前的气势。
“我说过了,不回去,死也不回去。”宋淑好依旧话语坚定,“我早已看明白,你当年求太后娘娘指婚于我,不过是为了替自己遮掩。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我也没有了任何的用处,之后会是什么下场,我也想得到。何必在这儿做出幅怜惜的样子,不觉得恶心么?”
“恶心”两个字,大约是将赵检深深地刺痛,他从身后的侍卫腰间抽出长刀,刀尖斜斜地指向章煜,“不就是想和他做对亡命鸳鸯么?我成全你!”
章煜看着那刀尖冲向自己,毫无阻止的力气与办法,却有个瘦小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却可以想象得出来当是坚毅。那刀尖擦过宋淑好的脖颈,硬生生顿住了,一只柔嫩的手直接赤|裸|裸握住了刀身。
章煜此刻才发现,宋淑好原是比他要矮上一个头,即使护在他身前,也全然挡不住他的视线。知觉以能够感知的速度不断在消失着,他双腿发软,强撑着也没有办法立住。她似乎察觉到了,便用身子抵住他,借他些力。
闪着寒光的刀身染了血,透出丝丝地妖冶。血水一点一点沿着刀身流过,滴下,落入他们身下的水池,发出笃笃声响。薛良月死死捂住嘴巴,眼底闪着泪光。谢岚烟垂下眼,并没有再看。
往昔一幕幕在赵检的脑海里不停闪过,最终定格在了半个月前。那一次,明明是他赢了,她也是护在章煜面前,字字句句诛他的心,甚至替章煜挡下一剑。他不计较,抱她回来疗伤,却只换来她曲意迎合,偷得令牌和钥匙,便来水牢里放章煜离开!赵检眼底已然泛起些许猩红之色,大约是忍耐到了极限。
章煜感觉自己也快要到极限了,他眼前开始发黑,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大约一觉就会这样睡过去……这个时候,他又听到宋淑好小声让他再坚持一会儿,声音温柔,然而再对向赵检的时候,却是语气冰冷,“赵检,你若执意不肯放我们离开,那就先从我下手。我是愚蠢又可笑,可做不出来忘恩负义之事。今时今日,国已不国,难道要我往后靠卑微地讨好你来苟活吗?”
“宋淑好,你不要欺人太甚!”随着一声呵斥,赵检手中长刀瞬间便越逼近许多,刀尖硬生生抵在了宋淑好的喉咙。她握着刀身的手并没有松开,锋利的刀刃割得她手心鲜血潺潺,滚滚滴落。
章煜想要帮她却根本没有办法使力,更不说抬起手臂,他早已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忽重忽轻,连感知都仿佛快要消失不见。宋淑好依旧用她小小的身子努力支撑他,与其他所有人对峙。他有点明白了,原是念着旧日恩情,确实是愚蠢可笑,但现在,也只剩下这么愚蠢可笑的人还愿意护着他了。
“赵检,纵然你不曾爱我,我们成婚也有五年。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我都跟着你,没有做出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以为,倘若你还肯顾念点情分,总该明白我们立场不同,无关对错……可你终究还是只想杀我。”
她冷静的说着这些话,手上的疼痛亦仿佛是不存在的。不知是否她手中用力,赵检一瞬松开了原本紧紧握着的长刀。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章煜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人影不断晃动,听到了痛苦的怒吼、不敢置信的惊呼,还有低低的哭泣,各种声响霎时间混杂在一起,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已分不清,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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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煜自沉睡中醒来,寝衣被冷汗浸透。
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冗长的噩梦。睁眼所见,却偏偏是非常熟悉的一切。这里是宣执殿,身下是龙榻,可他明明该是被困锁在了水牢里。即使不是身在水牢,也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起手臂,捋了衣袖,仔细地看了看,除去一道旧日伤疤之外,再无任何的新伤,这显然不对。章煜冷静下来,细细回想着脑海中的一切,沉着地打量殿内的陈设,最终选择张口喊了一声,“吕川。”声音却是完全不哑,反而带着初初睡醒的几丝低沉。
吕川很快进来,章煜已经坐起了身,待真的看到原该死了的近侍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章煜不觉愣了愣……
☆、第2章 热闹
八月二十六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大启后宫却有几分热闹。
宫里新进了一个戏班子,会些别样有趣的把式。太后娘娘起了兴致,索性邀了皇后、德妃、淑妃等娘娘们一并到蓬莱宫看戏。
又恰巧这两日,由镇守一方的安平王赵亮进贡的一批供太后、皇帝陛下赏玩的稀罕花木盆栽送到宫里来了。太后娘娘便再发话,让宫人将盆栽都搬出来,叫众人多凑上一份热闹。
戏台子上,唱戏的兴味正浓,冯太后与皇后娘娘等人亦瞧得津津有味。宋淑好将新沏的碧涧茶送到冯太后的面前,复悄悄退回到后边,与同为太后身侧亲近女官的薛良月在一处站着。
她是十岁入宫,到现在已经有八年的光景了。十八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打一开始她便被太后娘娘收在身边,薛良月也是一样。平时两个人一处做事相互照应,又曾一起读书学艺,更是差不多年岁,关系自比旁人亲近几分。
阿好对这些热闹不是很有兴趣,但嘴角仍弯着带了抹浅笑,心里惦记着却是别的事。因着太后娘娘怜悯体恤,她每个月都可以出宫一天,回家探望自己的母亲。眼看着这个月都要过去了,前一次回家还是上个月的事情,于是她琢磨着这两日挑个合适的时间,提前禀明了也好安排一些。
正当阿好暗自思忖时,一道不和谐的盆栽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便是小宫女跪地磕头的求饶声。她抬眼看过去,只见那株盛开的大雪兰倒在泥里。
大雪兰平素生长在密林深处或悬崖峭壁,并不易得,也多少珍贵。这会儿摔在地上,柔嫩的花瓣也遭了秧,不复娇美。
因为这与热闹不相符动静的出现,冯太后、沈皇后等人一时都将视线朝那名小宫娥投了过去。
小宫女瞧着才十一二岁,细胳膊细腿的,淡色衣装包裹着她瘦小且此刻抖如糠筛的身体,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很快,有嬷嬷走上前将她拖到角落去,亦有宫人动作麻利清理起了地上残骸。
一时之间,阿好发现自己竟识得这个小宫女。御衣局的崔姑姑自去年年中染了风寒,病情便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好过。熬到年尾的时候,终究没有迈过去这一道坎。
因着旧日交情,她曾去探望过两次崔姑姑,那会便是这小宫女在床边照料。崔姑姑当时略提过她是个身世可怜的,如今见着了人才算是想起来。
阿好见太后娘娘拧了眉,知其多少不喜,可念及这宫女年纪尚小,当初照料崔姑姑十分尽心尽力,毫不厌嫌,应是性子不错。身子这般瘦弱,要是那板子挨得狠一点,怕是小命就得这么丢了。
当下看了一眼薛良月,阿好微微颔首,继而脸上挂上笑,便走到冯太后面前跪下来,一磕头道,“太后娘娘,请容奴婢说一句,这事儿当真怪不得人。”
沈皇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淑好,明白她是要为那宫女求情,也笑了笑,顺势问,“宋姑姑这话是怎么个说法?”冯太后瞥向皇后沈婉如,眉心微动,复而看向面前跪着的人,说,“哀家也想听一听。”
阿好再拜下去,方徐徐开口,“奴婢曾经听闻,这大雪兰惯常是要长在树上或者悬崖峭壁的。如今它到了那漂亮的瓷盆里头,想来是往日都在高处,一时间不习惯,软了腿以致于栽下来了。”
说罢自己先羞涩笑了笑,又说道,“太后娘娘蕙质兰心,必定也知这大雪兰的心。若太后娘娘说不是这样,那想必是奴婢弄错了,倒是该罚。”
先前得到了暗示,这会儿阿好开过口,薛良月便应道,“那大雪兰也不是活物,如何知道自己从树上、崖壁上下来了?可见你是胡诌了。太后娘娘,依奴婢看,阿好这是故意讨打呢!”
打趣之下,见冯太后眉眼缓和,笑了两声,其他人也多少笑起来,阿好知那个小宫女多半是可以保住一命了。
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余光瞥到骤然出现的一抹明黄色身影,不觉心里又是一紧。太后娘娘的性子温和,向来更好说话些,可皇帝陛下……
都道延嘉帝性子暴戾专横,且阴晴不定、不畏人言,阿好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少有所体会。宫人做事笨手笨脚,这是最为他所不喜的。不撞上,却还好,可这已是撞上了……阿好心里没有了底气。
她不是什么闲事都爱管,但那宫女年纪尚幼,且本不应被安排来做这种差事,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一样是做伺候人的差事,便多少有些感同身受。这样的身份,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不敢不小心翼翼。
阿好垂首随着众人一起与皇帝请安行礼,听得二十三岁的年轻帝王用低沉磁性的嗓音与众人免礼。阿好不得不起身,默默退回了薛良月的身侧。能做的她做了,若救不下来人,她也没有法子。
“母后不该是在赏花听戏的么?怎瞧着倒是停了。”章煜的视线淡淡扫过众人,虚扶着冯太后重新坐下,随即也坐到了冯太后的身侧,却问了这样一句。沈婉如在章煜身旁立着,听到这话便笑说,“原是那般的,只是一名小宫女失手打翻了一盆大雪兰,便停了停。”
章煜看向了沈婉如,脸上浮起淡淡笑意,“朕方才听到宋姑姑说那些话,还疑心是怎么回事,原是这样。朕听宋姑姑说得有趣,又似持之有故,说不得当真是那样,不见得是那宫女的错。”待说过这些话,方道,“只扰了母后兴致,免不了还是得挨上几板子。”
从皇帝口中说出这样一番偏袒的话,且罚得不痛不痒,在场众人心底都瞬间起了些波澜。没有控制住表情的,当时就看向了宋淑好。即便是冯太后,脸上都难免带着少许惊讶之色,只很快消失不见,徒留笑意。
阿好感觉到了不少人暗暗递过来的视线,不觉头皮一麻。往常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能让皇帝陛下随便放过在他眼前犯了错的宫人。过去就是皇后娘娘求情,或许都不大好使,现在却竟是……
压下心里涌起的忐忑,克制住内心的慌张,阿好走到章煜与冯太后面前重新跪下,一时间伏在地上细声说道,“陛下谬赞,奴婢并不敢受。”
章煜垂眼看着地上的人,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她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察觉到众人神色变化,心知自己还是失了分寸。眼前的人,乌黑如瀑的发,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冰肌雪肤,袅袅婷婷,可惜……一瞬之后,他错开视线,脸色不变,却未再多言。
这样的情况,其他人皆不敢随便开口,冯太后一时笑道,“连陛下都这么说了,可见本应如此。阿好,起来罢。”
阿好不敢再说其他的话,垂首谢恩起了身,又听到冯太后问,“陛下可有什么想听或想看的,正好点一出,叫他们重新换过。”章煜只问沈皇后,沈皇后不推拒,提了建议,他便直接采纳了。
于是,很快戏台子上又重新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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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冯太后看过半天戏,再服侍她回长宁宫用过了午膳。直到这会儿,太后娘娘终于歇下了,阿好亦得以有片刻的喘息。她从殿内出来透气,薛良月随即跟了出来,与她一处走着,低声说了句,“阿好,莫再这样了。”
阿好扭头看着薛良月,拧了眉,也低声道,“阿月,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明白眼前的人不是说她帮那宫女求情的事,而是另外一件,但那亦是她没有料到的。她叹气,又再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
她们两个人已经是十八岁的年纪了,不可能在太后娘娘身边待一辈子,多少为自己谋划一个将来也属合情合理。即使从未曾明说过,可她们也都十分清楚,被太后娘娘放在身边养着,吃穿用度虽比不上公主,但是比照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了,这里头自然有更深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