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太后来说,六宫之中,只有她不想知道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再加上苏之婉和顺太妃的有意推动,不消几天,太后的书案上就放满了裴云若和一个不知名男人的罪证!
    何时何日勾搭上的,何时何日又见过面,包括裴云若如今身边突然出现的嬷嬷的是何时出现在钟粹宫的,太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然而让太后惊疑不定的是,她怎么查都查不到那个男人是谁!
    当天,气得她连最喜欢的莲子薏仁儿羹也咽不下去,明景帝听闻,还特意来关心了一番。
    虽说之前明景帝怀疑自己的暗卫被太后收买,但,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如今却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明景帝到底还是担心的。
    那日,太后得知明景帝来探望她,几次开口,却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且不论自己作为太后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得知这么个消息,她担心的是,若是皇帝知道了,气出个好歹来该如何事好?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
    明景帝一向是念旧情的男人,对裴云若虽不说有多喜欢,但是,到底是宠爱有加的妃嫔。
    最近,皇帝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太后可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太后不仅得瞒着明景帝,还得替裴云若遮掩一番,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裴云若。
    让这件事,从此埋了宫廷里,谁也不知晓,谁也不清楚。
    明景帝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曾经宠过的女人的背叛。
    至于那些药材,就当是太后对裴云若的最后的仁慈了。
    若是她再想弄什么幺蛾子,太后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还有那个胆大包天的男人,她迟早都会查出来!
    奉先殿。
    顺太妃跪在地上,弯下腰,默默地捡着佛豆,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她道,“王氏实在是太过优柔寡断了,还是让钱嬷嬷帮她一把吧。”
    裴云若身边突然出现的嬷嬷,姓钱,是顺太妃身边的老人了。
    不明不白得来的奴才,也亏得裴云若能用得顺手,也不怕被硌到肉。
    “是。”
    翌日。
    苏之婉安安静静地呆在咸福宫,享受着太子殿下轻重适宜的揉肩的时候,侍书笑着走了进来,道出了一个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的消息。
    这天一大早,宁婕妤便去了明景帝的谨身殿大闹了一场,口口声声说是昨儿个太后娘娘赏赐的药材里全夹了□□。
    明景帝当然不相信,可是拗不过裴云若的死缠烂打,再加上怜惜她失了孩子,便派遣了太医去检查一番。
    结果太医回报说是并无任何不妥,全是上好的药材,甚至对宁婕妤的身子有极好的疗效!
    “裴云若一定快被气死了吧?”苏之婉幸灾乐祸地说
    “可不是,当时,宁婕妤就直愣愣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太医,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侍书绘声绘色地说,恨不得把当时的情景原封不动地搬过来。
    苏之婉捻了一块水晶糕,放在嘴里,顺便也给李承泽喂了一口,饶有兴趣地问,“然后呢?皇上是个什么反应?”
    侍书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严肃地道,“皇上说,宁婕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大早就上朕的谨身殿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接着,不等苏之婉问,侍书又变了个神色,眼里尽是哀伤,“嫔妾,嫔妾有罪!”
    那神色竟有三分和裴云若相似,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站在苏之婉身后地李承泽不清楚侍书平时便是有些活泼的性子,问,“阿婉,谨身殿竟然也有我们的人?”
    谨身殿是历代皇帝办公批改奏折的地方,若是在谨身殿也有人手,那大明朝堂所有政事,虽不能插手,却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也不知是被侍书所描述的裴云若的下场给逗笑了,还是让李承泽愚蠢的问题给舒了心怀,苏之婉噗嗤一声,笑道,“弄琴,去取二十两银子出来,给说书先生打赏打赏!”
    说着,笑睨了李承泽一眼,“本宫可没这个本事!这都是说书先生给编出来的。”
    苏之婉确实没这个本事,然而,当年的苏之娴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早早地就在谨身殿安插了一个小小的粗使太监。
    也正是因为这个粗使太监,才让苏之婉得到朝堂上的消息的速度,每每都比其他宫妃快那么一步。
    就是这么小小的一步,也足够她布置很多东西了。
    所以,侍书所言虽有夸大的成分,却也八‖九不离十。
    咸福宫欢声笑语,另一边的裴云若却直觉自己大祸临头。
    当裴云若在谨身殿内,听到太医的回复的时候,她才恍然,明白自己这是遭了暗算了。
    怪只怪她太过驽定了。
    如今裴云若大闹谨身殿,是后宫皆知的笑话了。
    可笑的是,这其中她自己也添了一份力!
    在去谨身殿之前,裴云若便让人放出了风声,只为把事儿闹大,让明景帝不得不给她一个公道!
    如果裴云若所说的一切属实的话,明景帝可能会真的在太后和自己公正的名声之间两难。
    然而,裴云若还是嫩了点。
    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强过太后和顺太妃两人的强强相加。
    到底是谁想让她落得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可是是赤‖裸裸地污蔑皇帝的生母、太后娘娘啊!
    裴云若在踏入谨身殿之前便有过这个觉悟了,一击不中,等待的就是太后娘娘名正言顺的厌恶和怒火。
    以她一个小小的婕妤,又怎能抵挡呢?
    可是,太后的“□□”都明目张胆地抬到了钟粹宫,裴云若已经别无它法了。
    她想活命,她不想死。
    其实,后宫之中,她最信任的不是明景帝,而是李宗。
    可是,李宗救不了她。
    太医的话音刚落,谨身殿死一般的沉静。
    良久,裴云若干脆利落地认了错。
    女人的眼泪总是值钱的,特别是在怜惜你的人面前。
    裴云若泪眼朦胧地看着明景帝,道,“嫔妾知罪,嫔妾这几日夜夜梦到皇儿,一时竟魇着了……”
    这个理由鬼都不信!
    明景帝知道宁婕妤不是傻的,一大早跑到谨身殿大闹,估计是被人设计了。
    考虑到她才失了孩子,再加上最近才处理了皇后,实在不宜再大动干戈,以免引得前朝动荡。
    揉了揉额头,明景帝有些不耐烦,猛地咳嗽了几声,道,“传朕口谕,婕妤裴氏,因痛失爱子,险些得了癔症,特令于钟粹宫禁足一个月,不得任何人探望!”
    这些个后宫女人,始终有本事惹他厌烦。
    钟粹宫。
    裴云若坐在椅子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从谨身殿出来,到了钟粹宫始终都忘不了明景帝的那双眼睛。
    眼里没有了平时的情意,只留下属于帝王的漠然。
    深吸一口气,对旁边的小宫女道,“把钱嬷嬷叫过来。”
    之前,裴云若为了以示亲近,对她的称呼并没有带着姓。
    而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若不是钱嬷嬷,她也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决定!
    她太过信任李宗了。
    她以为她能先下手为强,却硬生生地成了整个后宫的笑话。
    慈宁宫。
    太后接过静水奉的茶,似笑非笑道,“那个贱婢,果然不是个甘心的。”
    静水道,“是主子技高一筹。”
    明景帝派去的太医是太后的人,该怎么说,自然也是太后说了算。
    况且,后宫的事,对或者错,说到底还是看皇帝的意思。
    明景帝没心思追究这些,裴云若无论怎么闹,也只能是一个笑话罢了。
    太后抿了口茶水,道,“等以后,裴氏就会知道了,她今日没有选择就这么痛痛快快地死,日后,她该后悔了!”
    “可不是,有时候,活着才是世间最痛苦的事!”静水道。
    这里,太后一心谋划着如何让裴云若活着受罪,奉先殿的顺太妃却想直接置裴云若于死地!
    顺太妃知道今天的这出闹剧的时候,虽然将计就计在背后推了一手,心里对王氏的所作所为却有些不以为然。
    王氏竟然如此不干不脆,实在是让她失望了!
    本以为她会一杯毒酒直接送裴氏上路,却不想弄了些弯弯绕绕莫须有的东西,偏拉上全后宫的女人陪她看戏!
    是这些年,吃斋念佛给念傻了吗?几年没交过手,竟然变得这么蠢了?
    顺太妃叹了口气,虽然硬生生地把宗儿摘了出来,但是,等王氏一反应过来,绝对会追查到底,到时候只要一拷问,裴氏迟早都会把宗儿供出来!
    自从先帝去世之后,顺太妃便一直在奉先殿吃斋念佛,虽然只是个幌子,但是也足足有十多年没有在后宫里出过手了。
    看着自己苍白的手,顺太妃终于还是放下了佛珠。
    无论宗儿是什么意思,裴氏都不能留了!
    奉先殿有太后的人看着,有重兵守着,顺太妃是出不去的。
    但是,偷偷地让人进来,却没什么问题。
    入了夜,嬷嬷守在门外,殿内是顺太妃母子二人。
    “母亲……”李宗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轻声喊到。
    顺太妃手握佛珠,轻声道,“宗儿,你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