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2章 步步算计,险境危机

作品:《苗疆蛊事

    见到我们的目光集中看来,身上尽是累累伤痕的陈启盛和方雨生眼睛一红,不由得悲从中来。
    陈启盛是陈启昌的堂弟,同样来自于陈家沟的他从小习武,虽然不通道巫之术,但是宗教局海纳百川,也很需要这样的人才来出外勤,更何况他们要是能够有所成长,并不比会道巫的修行者差劲。他的堂兄惨死,回忆起来,说话自然哽咽,事情的经过最后还是由来自闽越的方雨生,跟我们讲起。
    原来他们小队一开始也是秉崇着与世无争的态度,抄小路走近道,想要避开人群,直接前往碧罗雪上去找寻月亮潭。
    最开始的一天倒还不错,他们因为随机的地点选得不错,而且又决定冒雨前往,故而一夜之间,连滚带爬,领先所有的队伍,来到了我们发现惨案的坡石岩壁处。经过一天一夜高强度的行军赶路,虽然他们这一队没有女学员,但是也先后都撑不住,于是就决定在岩壁凹口处搭营歇息。
    因为他们想着不会有哪个队伍会冒着莫大危险,连夜赶路,所以并不是很担心突然的袭击。当然,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还是安排了陈启昌在外围放哨,而他和陈启盛则去林子里寻找干柴,准备生火,将身子暖和暖和。
    不过他们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确实没有哪个学员队,会冒着随时跌落山涧的危险,连夜冒雨赶路,所以就脚程而言,他们算得上是走得最远的。如果是那正常的试炼,有了这个时间差,他们或许真的能够最早到达月亮潭,兵不血刃地赢得胜利。
    然而事实永远不会有理想的这么简单,在他们满心欢喜地准备歇息的时候,噩运就降临了。
    方雨生告诉我们,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他和陈启盛被林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好多操川音的蒙面人袭击,是赵教官掩护了他们,并且让他们朝着南边突围。赵磊男用生命的代价,帮助两个学员赢得了一条生路。他们吓坏了,便一直跑,昼夜不停,终于在精疲力竭的时候,碰到了尹悦,并且从她的口中,得知了自己小队的噩耗。
    然而刚刚安歇没多久,却没想到又碰到了攻势更猛的追杀,幸好有诸位……
    方雨生已经有几天几夜没有好好安歇过了,说话的声音沙哑,一双眼眸遍布血丝,似乎有溢血一般的红色光芒。他脸色苍白,坐在石地上,身子不断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一般。为了逃命,他们背上的行军背包早就不知道丢弃在了哪里,我叫朱晨晨弄了一些清水和干粮,让他们先吃一点,然后安歇。
    听到大家讲明缘由,我们大概能够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来上面已经猜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然而因为体制的僵化,力量也并不是很充足,故而决定取消这次试炼,并且从军方那里借调了红龙部队过来,想着找寻失踪的学员小队。然而在这一片深山老林子里,不但没有信号,而且磁场的缘故,电子仪器也很容易失效,别说是这么一点儿人,就是把上千人撒进来,也冒不出几个泡泡。
    想要清剿在这山林子中邪灵教联络来的各个组织,除非是打报告申请上面,派一定数量以上的大部队过来,不然光是红龙这样的精锐小分队,是很难起到作用的。只不过在国境边界上有这等级别的调动,国内外的情报机构恐怕又是一番忙碌,而且这样的调动,对国家战略层面上的影响也很大,轻易不可能得到批准。
    想来邪灵教也是看到了国家有这方面的顾忌,才会在这片土地上,为所欲为的。
    而且这里靠近中缅交界,这些人很容易越过国境线来往,禁止不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百花岭基地能够迅速沟通上面,然后就近调集西南局、东南局以及总局的高手过来,将这一伙人给镇压下去。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这方案能否迅速确定下来,还真的不能够指望。只希望对这次集训营给予关注的大师兄,能够尽快推动。
    对于此,尹悦不报任何期待,她在后来的时候,偷偷地告诉我,说准备试炼的前一天,她听大师兄麾下的同事白合说起,在东北那边的邪灵教又在闹事儿,情况很紧急,连远在中东黎巴嫩的大师兄也不得不结束那边的事情,火速赶回来。要真的有闲暇的高手,估计现在大部分都被借调到东北去了。
    我的脸色铁青,看来邪灵教这南北统筹的手段越来越纯熟了,声东击西,幕后的那个家伙,果真是一个可怕的战略大家。
    既然期待不了大部队的增援,那么我们惟有自救了。
    进来的通道既然已经堵死,当下我们也不用太过于着急。滕晓和老赵看着前门的洞口,其他人则好好休息,朱晨晨、王小加和白露潭拿出背包里面的急救包,给各位伤员作处理,我带着尹悦、威尔从后面的那个洞口往外爬,曲折三十几米,终于来到了悬崖间的那个平台上,夜风吹拂,我问尹悦带的通讯器材,能不能够联络到总部基地?若是能,叫几架直升飞机过来,把我们接回去便是了。
    爬过洞子,见到这一番天地,尹悦心中自然是舒畅了许多,她掏出一个军用对讲机模样的东西,然后开始忙碌起来,不断地呼叫基地。
    威尔在我旁边,身穿着厚厚黑袍的他眉头不展,说陆,假如得不到救援,而出口被堵死了,那地穴里面足足十五个人,而且还有伤员,你们所带的给养,根本就坚持不了两天的。你想过到时候,该怎么办么?
    我来到崖边,伸头看下去,下面黑朦朦的一片,如同怪兽的大嘴,山风强劲,吹得我差一点要跌入山崖下去。我稳住身子,回过头来,指着从上面垂落在崖壁间的巨大藤蔓,问他,说威尔,你曾经顺着这东西,往下面爬过么?能不能够得着谷底?
    威尔摇了摇头,说没有试过,那谷底里有邪恶之物,谁会这么尝试?
    说完,他回过神来,猛吃了一惊,说噢,天啊,陆,你不会疯了吧,难道你想顺着这些下垂的藤蔓,爬到谷底里面去?不可能,这太危险了,而且即使你能够下去,也绝对出不了这个山谷的,我发誓,那里面绝对有让人恐怖的东西在,请你千万要理智一点,别拿所有人的生命开玩笑……
    这时候尹悦回过头来,垂头丧气,说不行,这里的磁场干扰太厉害了,联系不上,也不知道总部能不能够收到消息。
    听到尹悦的回答,我苦涩地冲威尔笑了笑,说你看,伙计,有的时候我们明知道前方是死路,但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闯,能够活一人,便活一人,能够多活一分钟,便多活一分钟,如此而已。我决定明天早晨就带着人去探路,我亲爱的威尔,碰到这样的我,你是不是后悔跟着来了?
    威尔苦笑,说好吧,你真的是一个疯子,不过比起爱德华那个疯子来说,却实在可爱得多,好吧,好吧,不用明天了,我现在就去给你们探路……
    看着回身准备找寻落脚点的威尔岗格罗,我小心问道:“嘿,威尔,你不会再一次扔下我不管吧?”
    攀身上了藤条的威尔给了我一个国际标准的中指,然后提醒我:“伙计,看好你那两个哭鼻子的同学,爱德华他们衔尾追来,猫腻说不定就在他们身上。”说完这话,威尔纵身往下,消失在黑夜里。我看着旁边的尹悦,摸了摸鼻子,说我总感觉他好像在跑路……
    尹悦还没有说话,从下面就传来了威尔气急败坏的怒骂:“陆,我操你大爷,说我坏话的时候,就不能够等我走远了再说?”
    尹悦呵呵笑,然后脸色严肃,说这个帅哥老外说得对,我总感觉陈启盛和方雨生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了,只怕他们身上有什么猫腻,自己不知晓,被邪灵教的那些家伙给标注了——引蛇出洞而已,不然以他们两个的实力,说实话,是很难逃出伏击圈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在这里等待威尔,而是返身回洞,看一看伤员们的情况。
    再次回到石府地穴,我看到刘明正坐在石榻旁,和三个兵哥哥热烈地聊天,朱晨晨在给老光这个老兵油子上药,但是眉头不展。见到我返回来,她迎上来,说老光身上中了僵尸剧毒,如果不及时处理,只怕下半夜就要高烧死去,更有尸变的可能,怎么办?
    旁边几个人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我则蹲下来看了看,摇摇头说没事,我能搞定。
    兵哥哥们都长呼了一口气,老光热泪盈眶地握着我的手,说小陆,我的好弟弟,谢谢你,哥哥我还是个处男,要真的这样报销了,阎罗王那里都能冤出一包眼泪水来。
    我见刘明跟他们都很熟悉,问你们认识么?
    老光告诉我,说刘明这个吊毛是我们部队的,后来被劝退了。我好奇了,问是什么问题呀?老光他们几个特种兵都不说了,瞧向了刘明。见我问起,刘明一声惨笑,说也没什么,就是杀了人,心理有些阴影,过不去那坎,最后就退役了。
    我悄无声息地唤出金蚕蛊,然后驱使它进入老光的身体里面去,吸取毒素。
    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又麻又痒的凉意传来,老光忍不住用手去摸,还想要翻转身子过来瞧,被我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然后呼唤旁边的两个兵哥哥强行按住他。
    见挣扎不得,老光索性就不管了,看着旁边为牺牲战友在黯然神伤的刘明,叹气,说老刘当初在边境线上杀了一个毒贩,结果心里承受不住,后来任务总是出现纰漏,然后就提前退役了,当时我还可惜了好久,不过现在看来,也还好,比梁蔚、先锋这几个兄弟的下场好。
    刘明顿时眼泪就下来了,说老光,我他妈的就是一个逃兵,你别这么说,不然我心里更难受。
    旁边有一个兵跟刘明说:“刘哥,我是后来的,也听说过你的事情。我不会讲话啊,不过当兵杀敌,这是本份,我们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怨而去杀人,我们只是国家手里面最锋利的武器,我们只有把这些事情做了,我们的父母、我们的老婆孩子,才不用做这些事情。你看城里头的那些人,个个都笑嘻嘻的,哪样子丑恶都不用看,还不是有我们在?所以梁蔚、先锋他们这些人死了,我难受,但他们是烈士,是英雄,这样子想,我又不难受了。”
    这个兵是黔南人,叫许磊,方言浓重,不过说的话,倒是让人心中震撼。
    地藏菩萨曾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没有人愿意干,但是总得要干,倘若能够让大部分人生活幸福,便是死了,那又何妨?
    听到了这个兵的一番话,刘明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抱头痛哭起来。
    除了老光之外,另外这两个兵也只是脱力而已,弄了一些吃食,在旁边休息即是。当肥虫子将老光体内的尸毒给吸收殆尽,我拍了拍这个老兵油子的肩膀,说你老小子命大,也算是碰到了我,闭上眼睛,休息一觉,明天又是一个阴人的好汉子。
    老光欢快地回答说好嘞,老子欠你龟儿子一条命,要是能够活着回去,退伍了我请你去那个什么怡红院之类的,姑娘随便你怎么点。
    看着这个满口子没遮拦的老兵油子,我不由得想起了远在东官的杂毛小道,心情莫名地好了许多。
    这边完结,我又来到了石榻的另一边,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觉的陈启盛和方雨生此刻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朱晨晨处理过了,急救包里的纱布不够,几个女孩子甚至凑了些贴身的衣物,撕下来给他们捆起。我想起威尔给我的警告,仔细地打量他们两个,然而却也没有找到什么能够指引方位的术法痕迹来。
    至于勾结邪教,这更加可笑了,能够进这集训营的学员,除了插班生,都是经过三代审查、根红苗正的好苗子,陈启盛他堂兄甚至还死于那场惨案中,仇怨滔天,倘若这样都还要受到了我们的怀疑,只怕是委屈得要死。唯有通知几个信得过的人,小心看管便是。
    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前路被堵,后路乃是万丈深渊,算得上是绝境了,一旦给养跟不上,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虽然我估计有个别老队员的心里会有些想法,认为把人救回来,不但增添了负担,而且陷入了险境,得不偿失,不过一番巡视下来,我发现大家的精神状况还算是不错,眼睛里,仍然充满了斗志和希望。
    人不绝望,万事便皆有可能。
    我把没有昏睡过去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来,将目前的情况作了说明:出口被炸,又有一堆高手堵在门口,出是出不去了。不过外国友人威尔已经去后崖探路了,如果可行,明天白天我们就行动,顺着藤蔓,攀爬到山谷下面去,然后再想法子找寻出路。
    这是唯一的选择,大家不得不同意,不过有一些担忧,就是几个伤员能否坚持到山谷底,需不需要等他们养好伤,再决定下去的时间。在经过与老光等人的沟通后,我们决定到时候采用相互照看的法子,一旦出现问题,相互之间也有照应。
    商量妥当之后,除了轮流守夜的人,大部分人都相继睡去,养足精神,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我找到白露潭,问她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爱德华男爵那些家伙是离开了,还是在找工具,将这个通道给挖掘开来?白露潭摇头,说不行了,外面好像来了高手坐镇,她根本就无法与外界沟通了。
    “高手?是怎样的高手?”
    白露潭表示不清楚,反正比那个爱德华男爵要厉害,跟那个大供奉差不多,或者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点头表示知晓,让她抓紧时间睡觉吧。
    听到白露潭的话语,我心中更加惶急,然而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来到石道出口这里,忧心仲仲地看着这狭长通道,想着倘若这通道被打开,我们如何抵挡那些家伙的进攻呢?白露潭的法子都没有效果了,只怕在外面主持围剿事务的那个家伙,未必会给我们这么多准备的时间。
    守在洞口的老赵和滕晓见我眉头不展,都笑了,老赵说陆左,你别担心了,我们耳朵靠着石壁呢,但凡有一丁点儿动静,都会提前知道的,别这么大压力。
    滕晓也说对啊,这前面一截,我和老赵都布置得有阵法,倘若是那灵体过来,必定是来得去不得。
    事情千头万绪,不过有这两个信得多的兄弟看着,我多少也放了一些心,跑回石榻那里,拿出虎牙来,将山阁老留下的那一篇石雕而成的《正统巫藏-携自然论述巫蛊上经》,给一点儿、一点儿地铲除,务必不留下任何痕迹,给敌人瞧见。
    搞完这些,我闭目而睡,大概两个多小时之后,威尔返回了石厅中,一身的寒露。
    他告诉我,他探查过了,从这里往下走,藤蔓相连,一层又一层,即使没有藤蔓的地方,也被人工开凿出来落脚点在,竖直往下三百丈,步步惊心,然而却也有人精心维护过,想来之前挖掘这个洞府的人,应该经常出入后面的通道,下到谷底。
    威尔甚至怀疑这些粗壮的藤蔓植物,都是那个人移植过来的。
    至于谷底,里面有一些轻微的瘴气,然后潮湿温润,到时都是绿色的林子和苔藓,他没敢多走,稍微查探一番就折转回来,并且顺手修理了诸多年久失修的地方,免得我们明天早上下去的时候,有人失手跌落崖间,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反而怪罪他探路不利。
    我表示知晓,好声宽慰他,并代表了大家伙儿感激他,他贼笑嘻嘻,说这倒不用,只是倘若碰他所说的那东西,给他留上一份便是了。
    一夜至天明,轮值换岗,我们早上稍微吃过了些清水干粮,然后开始讲起了昨天夜里商量的事情,并且让威尔一部分人前往那边的悬崖平台,做好沿路攀爬下去的准备。除此之外,我还找来老光,在得知他们还有足够的炸药之后,我让他在石厅里安放炸点,到时候我们把这里给炸塌了,让敌人难以找寻我们的踪迹,封堵此处。不然即使到了山谷里面,他们倘若追击进去,我们也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的。
    一想到白露潭说跟鬼面袍哥会大供奉一个级别的高手来临,我心中就惴惴不安,绞尽脑汁地化解。
    大家听得消息,各行其是。
    陈启盛和方雨生酣睡了一夜,早上的时候我们又把大部分食物都留给了这几个伤员,故而精神总算是好了一点儿,开始在房间里面做一些恢复性的锻炼。我正在跟他们确定一会儿下山谷的情况,突然在出口的石洞处传来了老赵的喊声:“有情况!”
    我眉头一皱,急步跑过去,只见老赵冲出来,冲我急喊,说他们在挖土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很快,我们准备撤离吧?
    我听到,连忙点头,赶紧催促正在大厅和四处布置炸点的老光等人快一些,然后招呼大厅里面剩余的人赶紧通过洞口,爬到那边的岩壁平台上去,准备往山谷下面转移。
    尹悦附耳在那石壁之上,听到有沙沙作响声,眉头皱起,说这什么情况?普通人力挖掘,哪里会是这种声音?
    我无言以对,正在这时,塌方的前面出现了动静,细细索索的,当我看过去的时候,从里面飞跃出来两头身上皆是褐色角质状鳞片、犹如盔甲的畜牲,这东西全长一米五,头小而呈圆锥状,吻长无齿,小眼泛着凶残的光芒,四肢粗短,五趾具强爪,甫一出现,就朝着我这边猛扑而来,而在它们的后方,则是有滚滚的黄色浓烟,泛着一股硫磺的臭味,这烟沉重,往地上席卷,闻到的人头昏眼花,竟然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滕晓一边往后退,一边扯着脖子高声喊叫:“敌袭,风紧扯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