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作品:《八分爱老公

    萧书临走进菜市场时,心里想的是小雨伞喜欢吃肉,就多买一些牛肉猪肉鸡肉好了,她对丸子类的东西也情有独钟,那……花枝丸、香菇肉丸、鱼丸贡丸各种丸也买个一两斤冻在冷冻库里,半夜饿了,就煮来吃。
    还有海鲜,吃鱼的孩子比较聪明,而且上次小雨伞的海鲜面做得很好吃。
    他不是家庭煮夫,事实上,在小雨伞加入之前,除了静柔来做晚饭的时间,他们家很少开伙。
    上课下课外加补习班,海齐三餐几乎都被学校附近的餐厅包了,而他自己也不太注重吃饭,况且忙起来的时候,两三餐不吃东西是经常性的习惯。
    直到闪闪来了,她很饿,随时随地都在翻冰箱,而且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早餐,说什么没吃饱饱就不能离开家门,于是她养成全家人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的良好习惯。
    中午她回到家,会煮一大锅东西,杂七杂八的食材她全扔进水里煮,运气好的话,煮起来的东西还不错吃,就像上次的海鲜面和上上次的泡菜火锅,而最厉害的是,就算他不在家,没人帮她分食,那么大一锅东西,她一个人也能把它们全部吃光光,她说的,暴殄天物是世界上最可恶的罪行。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家的冰箱充分发挥功用。
    但他太忙,没时间逛菜市场,于是每隔几天就给小雨伞几千块钱,让她自动替冰箱补货。
    补货没问题,她有的是本事把冰箱塞满,问题是,他很清楚她在报假帐。
    比方,三颗两百块的苹果不可能长得那么小,草虾和虾仁的差别,谁都分得出来,她买的排骨,有排有骨没有肉,连她买的饼干都能非常接近有效期限。
    于是,他做了天下老爸都会做的事——搜小孩房间。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三跳!她绝对是钱鼠来投胎的,她在每个地方都能藏钱,床垫下、书本里、壁画后、花瓶底……一千两千、五百一百,不管什么地方都藏。
    他想,他一定不知道存款簿的作用。
    那天他把她抓回房间,一笔一笔把她藏的钱抓出来,逼她现出原形,他等著她解释,结果她支支吾吾老半天,然后又翻出几个他没抓到的藏钱点,最后她打开棉被被套,里面藏的钱才是大宗。
    闪闪用那种很委屈、很可怜、很无辜的表情说:“你不觉得,当空气中弥漫著浓浓的钞票香,能够安定人们的神经吗?”
    什么鬼话?他只听说过迷迭香可以镇定神经,可没听过钞票香可以镇定,呃,等等,钞票不是香的,是臭的。铜臭、铜臭,有没有听过?
    紧接著,她说了又说,说了一大脸盆鬼扯话,他没听进去那些矫饰言语,但他听出了她对钱的不安。
    于是他给了更多的菜钱,可她依然故我,买回家的优酪乳快过期、猪肉肥的比瘦的多、青菜垂头丧气……她最得意的是,老板看她可爱,给她买二送一,食材的新鲜度从来不在她购物的考量范围内。
    今天是小雨伞的生日,而他“刚好”有空,于是决定下厨,买一个没有“减价大优惠”的蛋糕,回家替她庆生。
    他停好车,走进菜市场,才没几步就听见小雨伞的声音。不会吧,他的变态已经严重到成为幻听?
    萧书临转身,循著声音在人群里面寻找小雨伞的身影,然后他看见了,吸气,吸进一公升气体,吐一公升半,再吸一公升,又吐两公升,他肚子里自然而然形成的天然气正在迅速增产中。
    闪闪上半身穿著一件勉强盖到屁股的衬衫,而下半身只穿著一件瘦身紧身裤,将她的曲线完全暴露在外。
    她赤脚站在摊子上,面对一群欧巴桑吆喝。
    “大姊,你看,我的脸足圆ㄟ,就知道我有多大只,但是,锵锵锵锵,看,看我的腰,有瘦呴?有、足瘦ㄟ,对呒?给你讲这个秘密,我就是穿这件瘦身裤才会瘦落来,西德进口,一件卖七千,日本进口卖六千七,阮头家人好、头壳好,呒乎海关赚,他刷卡换里程,自己跑日本,今日好康带乎大家,七百、七百,一件只卖七百,不买可惜……
    “你看,这个弯弯曲曲的线,它有个名字叫做燃脂线,只要靠近摄氏三十六到四十度的温度,就会快速融化脂肪,知不知道我们人体的温度是多少?锵锵锵锵,没错,就是三十六到三十七度,不过,大姊请放心,感冒发烧的时候可以穿哦,只要没有超过四十度,燃脂线就会一天二十四小时为你燃烧脂肪……
    “科技啊,科技来自人性,而人性就是喜欢美女,科技才会发明出这么好的东西,帮助各位美丽的大姊越来越水……”
    她国台语双声带、唱作俱佳地在摊位上卖弄自己的腰身,看得萧书临想一把将她抓下来、钉在十字架上。
    燃脂线?她干跪说那是国际换日线,大家穿著睡一晚,就会从陈今佩变成林志玲。科技来自人性?人性就是要赚大钱,七千块的东西卖七百,白痴才会相信。至于刷卡换里程?她以为发卡公司是开救济院的?说谎不打草稿的笨蛋!
    以为菜市场来来往往的都是太太吗?
    错,欧里桑的数量也不少,她就穿这样……没错,是每一寸肉都盖住了,但是那个毕露曲线是在勾引谁啊?
    连他这种正人君子看到,都会被诱发不能出口的欲望悸动,其他的男人呢?
    他火大、非常火大、超级火大,目光像两道丫射线,穿越人群,笔直射向那个不知死活的圆脸小孩。
    “大姊,买两件啦,我给你算一千三就好,你总是要换下来洗啊,每天穿,效果才会好……”
    当她弯下腰在包大姊要的紧身裤时,突然感觉后颈有一股灼热感,被冲天炮射到了吗?她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没事啊,可是好奇怪的感觉……
    继续包裤子,她一面扬声大喊,“老板,找七百。”一面微微抬起上半身,然后,看见怒气冲冲的绿巨人。
    他的脸色发绿,眼底冒出红光,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会把衣服撑破,开始起肖    。
    她很有自知之明,趁他还没有抓狂之前,乖乖地从摊位上“蛇”下来。“大、大叔……”她的声音比蚊蚋更轻柔。
    “闪闪,你在做什么?快卖啊,今天的业绩一定可以突破昨天的,加油加油,老板给你加薪。”
    嚼著槟榔的老板拍拍闪闪的肩膀,心想,这个女生太厉害,收摊以后,他要回去问老婆,干脆给闪闪入股好了。
    才刚想到入股这回事,他的手就被扭到身后。“啊,救命哦,救命哦,你是兜位来的青仔丛?”
    “雇用未成年少女,你准备去聘个律师替自己救命吧。”萧书临是个和平爱好者,会对人动手动脚,可见他的怒气早已狂飙。
    “先生,你在说什么啦,我哪有雇用未成年少女?放开我啦!”
    拉拉扯扯问,萧书临放开老板,但红眼睛还是紧盯住他不放。
    “先生,你不要这样看人啦,很恐怖ㄋㄟ。”
    老板没夸张,真的很恐怖,她从来不知温和的大叔会有这种脸孔,太吓人了!
    “为什么雇用她?”
    “闪闪哦?啊她就来找工作,啊我就刚好缺人,啊她做得很好,我都有给她加薪,没有欺负她啦。”厚,他揉揉发痛的肩膀,哇哩咧,力气大不会去扛砖头盖房子哦。
    他没想到,萧书临还真是盖房子的,更没想到,他两个礼拜之后去订的房子是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盖的,不但价钱杀不下来、买不成房子,还被撂狠话,叫他去住在有国际换日线的紧身裤里面。不知道自己是招谁惹谁了。
    “她未满十八岁。”萧书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他要告他,一层一层慢慢往上告,告死这个让未成年少女站到摊子上面,让无耻男人意淫的槟榔兄。
    “乱说,闪闪都二十二岁了,哪里未成年?厚,幸好我用她的时候有看她的身分证,不然就让你唬烂去了。”
    “二十二岁?”绿巨人的红眼睛转向闪闪,震央从台东转向,八级地震、七百颗原子弹的威力在她身上持续发效中,她越抖越凶、越抖越凶,越抖越……“宋予闪,二十二岁?”他眯紧双眼。
    他的尾音明明是轻轻上扬,很轻哦,轻到可以听见温柔的语调,可不知道ㄟ,她身上的地震怎么会从八级飙到两百级?
    她也跟著他笑,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知道,她完了。“大、大叔……”
    “针对这点,你打算继续留下来卖裤子,还是回家跟我谈一谈?”
    闪闪回答,“我想、我想……赚钱也没那么重要啦,维系感情比较重要,我们还是回家好了。”
    萧书临赞赏似地对她一点头,然后指指她的下半身。
    他的眼角嘴角写的明明是赞赏,可是她接收到的讯息竟然是危险,看来,不是她的接收器坏掉,就是她将彻底完蛋。
    “吼,我马上、马上换下戏服。”
    戏服?她以为自己在演刘伯温传奇?
    他没说话,瞠大眼睛看她在众目睽睽下套上牛仔裤,看她一面发抖还一面没忘记跟老板算今天的时薪,看她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没忘记把自己的包包背起来,东西收整齐,真是个“家教良好”的乖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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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里,气压降到最低点,闪闪偷眼看他,不敢发话。
    应该生气的!萧书临抓住方向盘的手冒出青筋。他最痛恨人家说谎话,这个小雨伞不但一说再说,还说到让人分辨不出真假,他该夸奖她的说谎功力高强,颁她一面镀金奖牌,还是骂她的道德感低落?
    二十二岁……他想起坐在沙发上,头发湿透的小可怜,想起喝醉酒,窝在自己怀里的小雨伞。
    原来他不是变态,不是想对未成年少女下手的怪叔叔,而他的生理反应也在正确范围内。这个念头,让他的火气消了一点点。
    可,没这么容易放过她。
    上次,她抓住他问:“大叔,你介意老婆比你小八岁吗?”
    他的回答是瞪她。
    可心里想的却是,他都开始心动、开始想跟海齐抢女朋友,开始计划用十年等小雨伞变成大雨伞了,哪会在乎老婆比自己小八岁。
    她又问:“大叔,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那谈恋爱的感觉棒不棒?”
    他的回答还是瞪她,手往她头上轻轻地一巴,嘴里多吐出一句话,“吃太饱的话,不会把心思放在书本上吗?”
    但他心里想的是,这种事说不准,对象不同就有不同感觉,他这个人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对爱情也一样,没有特别兴奋,也不会出现上面的热烈缠绵,随遇而安是他的长年习惯。
    只不过最近有个小女生几乎把他弄成变态,不只一次,他有很多次想要把她嫩嫩白白的身子吞进去,但他百分百确定,自己不是肉食性恐龙。
    小雨伞问这些话的时候,他正在画设计稿,而她把头支在双手上,笑盈盈地翻著他的色铅笔,闲过头没事干的时候,还会指挥他该怎么设计。
    “你说,如果厨房用橘色系列,好不好?”她指指他的设计稿问。
    好个头啦,住在里头的是六十几岁的老夫妻,他们要的是宁静祥和,不是热闹活泼。
    那个时候,她已经轻易打破三楼是圣地,不可侵犯的家规。
    不过是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女生,不过住进这个家庭三个月,不过是甜一点、可爱一点、爱撒野一点,但这些一点一点一点,改变了家庭生态,让他和海齐在不知不觉间适应新环境。
    再看一眼二十二岁的“成年少女”,怒气消了一半,就因为实话刚好是他最需要的部分,就因为戳破的谎言解释了他的心理健康度,所以他并没有她眼睛里看到的这么生气。
    到家了,他把车子停好,看也不看她一眼,迳自走入屋内。
    不骂她吗?会不会……他打算直接把她的行李款款丢到马路上?
    吓很大,闪闪紧随在他身后,打算在他丢她的行李时,很“人间四月天”地跪地哀求,一面哭一面说:“我是那么那么那么的爱你,你怎忍心把我驱逐到天涯海角?你可知思念折磨人心,我的爱情会让风蚀……”
    屁啦、屁啦,她在做什么?有时间想这个,倒不如想想要怎么消解他的火气比较有建设性。
    她可以……用棍子把他打到失去记忆?等他从医院醒来,就向他自我介绍——“嗨,亲爱的,记不记得,我是你的未婚妻。”
    不好,这招太烂,再想一招。
    直接扑过去,多炒几下,把生米炒成熟饭,然后哭著装可怜,“想我冰清玉洁身,一夜风雨摧折,瓜破蒂落无人闻问。”
    不错哦,他是个负责任的男性,说不定这招对他有用。
    于是她抬眼,开始思考要从哪个角度下手,背面可以攻他个措手不及,正面可以增加热度和情趣……
    在她胡思乱想时,两条腿没有搞罢工,仍尽责地跟随在他身后。
    好死不死,在他们经过狗屋时,孬孬什么时候不发情,居然挑这个时候起肖,它巨大的身体一跃,扑到闪闪身上,而她想事情想得太专注,没发现春风满面的臭孬孬,居然被它扑得整个人往后仰,碰,她往后摔到地上,后脑直接吻上大叔认真种植的韩国草。
    是报应吗?老天报应她满脑子色情遐想,才给她来这一著?
    厚,她是想让大叔丧失记忆,不是让自己丧失记忆咩,痛痛痛痛痛……痛得不得了。
    “臭孬孬,我是要跟大叔生米炒熟饭,不是跟你好不好!”
    绷紧的神经被孬孬这一撞,断啦!闪闪拳打脚踢,想把孬孬推开,孬孬却以为她在跟它玩,又舔又亲,好似真的要把饭炒熟了。
    还能和狗玩?那就没事了。
    萧书临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心脏恢复正常频率,看著地上一人一狗的幼稚举动,真不知道要骂人还是骂狗好。
    “走开啦!我很痛欸,臭孬孬。”闪闪大吼。
    她是真的又急又气,是真的后脑勺很痛,也是真的快要被大叔的棺材脸活活吓死,可是谎说太多的人,人家自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
    她的“真的”看起来很像“假的”,所以萧书临以为她在撒娇,好转移他的火气。
    他很想骂她,“每次都用这招。”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撒娇该死的有效,每次都能成功化解他的怒气。
    一发不语,他看著闪闪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然而不经意地,他看见她眼眶里滑出第一颗泪水,才晓得事态严重。能让痞子飙泪,不会是普通痛。
    “孬孬,去!”
    他斥喝一声,把黄金猎犬赶走,俯身把闪闪抱进屋里,可他才把她抱起来,她就放声大哭,哭天哭地,哭得此白琴孝女还凄厉。
    “很痛吗?”才坐定,他就紧张的在她身体上上下下摸索受伤痕迹。
    “大叔,呜……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说谎的啦,我怕报太多岁,你的同情心会变很少很少……我真的找不到地方住,房东把我赶出来又绑架我的雨伞,幸好你们把我捡回来,不然我会冻死在路边,变成卖火柴的小女孩……
    “我有很认真赚钱啊,可是我把钱全部寄回去给阅阅,我们要买地、要把那群弟弟妹妹都接回来,我们需要更多更多更多的钱……都是那个死没良心的色胚主任对我性骚扰,老板知道,不但不补偿我,还把我从补教界NO.1的位置赶下来,我很可怜、可怜得要命……”
    她越哭越大声,好像非把所有委屈通通倒出来不可。
    他还是很忙,忙著到处找她到底哪里痛?终于,他摸到她后脑的大肿包,心震了两下,起身,想去找冰袋,没想到她的话比九级地震影响更大,让他愣在原地。
    “我也很委屈啊,我那么爱人叔,又不能实话实说,后悔死了啦,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十六岁,要是我说十八岁,就可以明目张胆追大叔了,明目张胆把花瓶踢出去,明目张胆跟海齐说——小子,我才不要当你的媳妇,我要当你的继母……”
    那是个纷乱感觉,糖醋酱油通通倒在一块儿了。
    他感觉无奈,因为她不后悔说谎,只后侮谎报的年纪太小;他想苦笑,因为她不想当海齐媳妇没问题,至于要当他的继母,恐伯很难;还有一个部分的感觉叫做幸福,因为她说爱他。
    这个年代,人人把我爱你放在嘴里,将该被珍视的句子说得太轻易,弄到后来,真真假假,人们学会不把爱情看得太重。
    他是个认真学习的男人,所以从不把爱情当成重点,没想她哭嚷著一句“我那么爱大叔”竟然让他的心落入花海,满目的精彩、满心的馨香,那缤纷的幸福感久久不散。
    “不要说话。”抿直的嘴唇出现弧度,他还在装腔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