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危机

作品:《黑色海

    大雨连绵不断的下了一整夜,等到了早上,天空又再度放晴,展现出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按照昨日的计划,李元开与夏儿两个人,由吴天负责开车,送往与宇航中心相邻的秋叶市海上机场。随后,他们便乘坐一架老式水上飞机,启程前往有缘星南部的恰鲁纳省,找寻李元开平生素未谋面过的爷爷与奶奶。
    为了节省开支,二人选择最廉价的经济舱票,那是一趟犹如公共汽车般拥挤的航班。像这种几十块钱一张票的破烂飞机,乘务员小姐甚至都懒得来客舱里走动,更不要说去检查大家是否对号入座了。因此,乘客们也都不按顺序,‘自觉’找位子坐。李元开为了防止有色鬼趁机揩油,特意帮夏儿抢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自己则紧挨着坐在她的身旁。
    大概是由于越怕事越容易出事,起飞后不久,便有人高喊要对乘客实施‘抢劫’,致使机舱中出现了短暂的混乱。结果大家只是虚惊一场,那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在搞恶作剧。即便如此,一直待在前面机舱中休息的乘务员,竟然也没有跑过来询问一下。
    航班的飞行速度根本不能与常见的亚光速飞船相提并论,按照时刻表上面的起飞与到达时间去推算,它大约只能够达到音速的两到三倍。当然,即便是真正的亚光速飞船,在大气层内飞行时,也不可能采用亚光速巡航的方式。因为,沿有缘星的赤道一圈走下来,也不过才两万八千多公里。
    两个半小时之后,航班终于安全降落在位于恰鲁纳省南部的新洲市东郊机场。当然,此地照例也是一座海上机场,所谓的恰鲁纳省也不过是一块面积稍稍大一些的岛屿。新洲市是未名国远近闻名的一座大都会,历史上曾经一度作为有缘星南半球的经济金融中心。只不过,在最近的二十几年里,新洲市的国际地位不断下滑,目前仅能勉强挤入到未名国的十大城市之列。
    乘坐水上快艇登岸的途中,李元开平静地观望着深绿色海面。此地经济衰退的痕迹十分明显,东郊机场的泊位占用率竟然还达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一;靠近岸边的地方,倒是能见到许多因为乘客减少而被迫停运的老旧观光游艇;码头岸边上立有一排大型文字广告,连起来读应该是‘新洲欢迎您’五个大字,只可惜其中的‘洲’字已然横躺下来,有一半浸在了海水中。
    此时,一直将上半身斜靠在李元开腿上的夏儿,忽然间直坐起来,趣味盎然地笑着说:“小开,第一次见爷爷跟奶奶,我还真有点紧张呢。他们不会讨厌我这个孙媳妇吧?”
    李元开配合着微微一笑,道:“最该紧张的人应当是我吧?这二老我也是头一回见,现在连他们究竟长什么样子都还不清楚。以前在包子山的时候,父亲甚至从来也没有提到过他们。”
    “这样吧小开,上岸后我们先去找家商店,给二老买些礼物。如此值得纪念的第一次见面,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夏儿继续甜甜地说。
    李元开稍微琢磨了一下,随后回答:“好吧,我身上带的钱可不算多,买些便宜货,尽到心意也就是了。”
    位于码头上的旅客候机休息大厅中,其实就建有购物超市。只不过,李元开心里明白,一般像这种地方,商品的零售价都要比外面的普通超市贵上将近两到三倍。因此,他直接拉着夏儿走出大厅,乘上了一辆黄色的出租滑行舟。至于司机是否愿意把他们带到一处便宜的购物场所,那恐怕就不好说了。
    跨越了半个有缘星来到这里,眼下的地方仍然是晴天,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要知道,在这个星球大部分地方,每年下雨或下雪的天数,是不下雨天数的两倍还要多。
    进入市区之后可以看出,这里的繁华程度明显不及秋叶市。街道虽然足够宽广,但是绝大部分车辆都属于中低档车型;耸立的高楼大厦其实也不少,但其中的绝大多数年久失修,建筑表面的装饰涂料都已经脱落得差不多,露出了难看的水泥颜色;而位于这些高层建筑底部的众多商铺,大部分也早已不再营业,只留下一扇扇紧闭的金属卷帘门。
    “如今的新洲市真是萧条呀,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惨淡。记得在包子山的时候,经常有上年纪的人提起这里,还说此地是不输给首都秋叶市的一座‘南海明珠’呢。”李元开发出感慨道。
    司机大叔非常好奇,边握住方向舵边问:“包子山?这位先生您去过包子山么?那里早就与我们国家失去联系了吧?”
    李元开笑着回答:“前年,我是在前年年底从包子山回到有缘星来的。也许您还记得,当时政府还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呢。”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司机大叔稍稍扭回头望了一眼,随后微笑着说:“在当时,你们也算是风云人物,不过后来怎么就没消息了?我还当是政府把你们送走了。”
    “我们几个去理想国留学了一年多,最近因为两国发生矛盾,因此才被迫回来的。”说到这里,李元开突然感觉有些不妥,于是补充道:“不过,我们本来就打算要在学成之后回国的,这次只不过是提前了两年。”
    “原来如此。”司机继续直视着前方,独自斟酌了一会儿,随后又忽然问:“我没问什么不该问的事情吧?”
    李元开呵呵一笑,回答:“没关系,我们的行踪并非是什么国家机密。”
    “您身边这位漂亮小姐,也是从包子山回来的么?”司机问。
    李元开刚准备回答,不想身边的夏儿抢先说:“我是理想国人。”此刻,她的表情略显羞涩,几秒钟过后,她又忽然亲昵地搂住李元开的胳膊,故意娇声道:“他是我的丈夫,我们两个前不久已经完婚了。”
    ……终于到了一处购物超市,两个人又不知该买些什么东西好了。新洲市好歹也算未名国十大城市之一,购物超市中的商品琳琅满目,种类齐全,与秋叶市的大型购物中心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这里的物价要稍稍便宜一些。
    在花费一个多小时,把整个超市中的东西看了个遍之后,李元开还是拿不定主意。一方面,自己身上所带的钱并不多;另一方面,低价商品中可供挑选的东西又实在太丰富了。可是,要问在这些商品当中,哪一样具有纪念意义,似乎又没有。
    “小开,我求求你,别再犹豫了。听我的,就买几盒老年人吃的营养品好了。”夏儿建议道。
    李元开神态凝重地思索着,就仿佛身负艰巨任务一般。“不好吧,营养品这种东西,是不是有点太俗气了?”
    “送东西本身就很俗,干脆什么也不买好了!”夏儿有些生气道。
    “好了好了,就买营养品吧。”李元开说罢,便拉着夏儿走回之前见到过的,摆放低档营养品的一排货架。随后,从上面取下两种外观朴实的老年人营养品,放在货架旁边的绿色购物篮中。
    正在这时,二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韵味十足的声音:“哎哟,小哥,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闻听此话,李元开与夏儿同时转回身,眼前所出现的,竟然是那位之前在回未名国的飞船上,遇到的妖媚女子。看她手上正推着一辆购物车,似乎也是来采买东西的。
    李元开故意一撅嘴道:“我说美女大姐,怎么又是你呀?”
    “别理她,我们走,小开。”夏儿有些生气了,于是猛地拉住李元开的胳膊,转身便要离去。
    不想,身后那女人却嘲弄道:“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我与你的约定,随时都有效哟,寂寞的时候就来找我吧。”但李元开头也不回,一手拉住夏儿,一手提着购物篮,匆匆往结账柜台去了。
    等二人结完账,提着装有两盒营养品的手提袋离开超市,夏儿的表情才总算轻松了一些。李元开笑着说:“那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竟然如此之巧,又在这里碰面了。”
    夏儿则撒娇似的用肩膀靠过来,再次拉住李元开的左臂,同时娇嗔道:“那个女人,讨厌死了。以后即便再碰到,也不许你同她说话。”
    “她大概就住在这座城市里吧,以后应当很难再遇见了。忘了她吧,高兴点儿,咱们该去见我的爷爷和奶奶了。”李元开提起精神说。
    两个人边聊边往路旁的出租车停车区走去。这方面,新洲市与秋叶市基本一样,以载客为目的的私人出租滑行舟,必须在路边划定的指定区域中停靠。这种规定,主要是为了保持良好的交通秩序,避免造成混乱。不过,这样做自然也有一些弊端,就是在有的时候,人们必须排队来等车。因为,允许停车的区域实在有限,一般只能同时容纳二到三辆滑行舟,而其他出租车司机眼看着路边大批排队的客人们,却无法及时停靠,只得耐心等待前面的滑行舟率先乘上客人离开。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李元开与夏儿就是遇到了这个排队等车的问题。无奈之下,二人也只好眼看着身前的十几位等候着,一个一个上车。最让他们郁闷的是,刚刚在超市中遇见的那个狐媚女人,此刻又刚好拎着东西,从身旁的人行道上经过。
    “小哥,你看,我们果然是有缘分的。”那女人竟死皮赖脸地凑过来,冲着李元开道:“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安娜,安娜.莉露可。”
    李元开真恨不得狠狠骂她两句,赶紧将其轰走。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从她身后突然围上来几名,穿着打扮一眼看去就像流氓的男子。其中为首一人,猛然从背后抓住了这个叫安娜的女人的肩膀,随后淫笑道:“小妞,怎么样?陪陪我们哥儿几个吧。”
    “是呀,我们可盯你老半天了。别装蒜了,骚货。”旁边另有一人道。这伙人刚一围上来,附近等车的那些人,竟然瞬间脚底抹油,全都溜了。
    李元开心中叫苦,也想要拉着夏儿离开。没想到,又有几个流氓,从他与夏儿的身后包抄上来。“哎哟,大哥。你看看,你看看,这边还有一位小美人儿嘞。干脆,一块儿捎上吧,让哥儿几个多享受享受。”一个流氓不怀好意地指着夏儿道。
    “无赖!”夏儿厉声说。
    “哎哟,还挺厉害。”那流氓又道。
    李元开怒火中烧,准备要出手拼命。正在这时,眼前那位叫做安娜的女人,突然扔掉手中刚刚买来的商品,伸手抓住了那个想要占她便宜的流氓的手背,随后便提臀弯腰,直接一个背摔,将那家伙狠狠摔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这一系列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一瞬间完成,摔得那个流氓‘哎哟’惨叫一声,当时就爬起不来了。其他流氓们则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一时间都有些傻了眼。
    李元开见状,急忙大吼一声:“姐姐好功夫!小弟我就先告辞了!”说罢,他便突然间拉住夏儿的手臂,趁对方愣神儿的工夫,从流氓们身体之间的缝隙钻出,撒腿往马路对面便跑。
    说来还真是倒霉,当二人跑下便道的时候,夏儿一个脚下不稳,侧身摔坐在地面上。几个流氓见状,咆哮着冲过来。李元开没有办法,只好横身护住夏儿,赤手空拳独自对付几个流氓。
    其中一名流氓奸笑道:“小子,你们不是一起的么?怎么,只管拉着小老婆逃命,自己的大老婆就不管了?”
    “呸!那边那个女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此刻,李元开心中的郁闷与愤怒交织到了一起。“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乱来,难道就不怕有警察从这里经过么?”
    “哈哈,小子,难道你不知道么?”一名流氓怪笑道,“今天,全城的警察正在举行罢工,因为本地政府已经很多年不曾给他们涨薪水了,而物价却在一个劲儿的往上涨。”
    李元开心中叫苦道:“物价飞涨?我怎么没有看出来,这里的东西可要比秋叶市便宜多了。”
    与此同时,一个面目狰狞的流氓突然上步冲了过来,而后挥起右拳直奔李元开的面门。恶风袭来,李元开急忙垫步拧腰向旁边一闪身,躲过了这一拳。不想,左后方又杀来一名手执利刃的凶徒,对准李元开的后心,举匕首便刺。察觉身后有人影晃动,李元开急中生智,使出吃奶的力气侧身向后一纵,勉强又躲过了这次攻击。怎料,右边第三名流氓的腿法又到了。李元开根本没练过功夫,能逃过前面两下已经是奇迹了,躲闪不及之下,结果这一腿狠狠地踢在了他的小肚子上。
    伴随着一阵剧痛,李元开整个身体向后飞了出去,腰部首先狠狠落地,随即又在地上猛然翻滚了几下,这才总算停住。此时的他,已然没有力气继续反抗下去了。同一时刻,五六个流氓已经将便道上的安娜团团围住,似乎也岌岌可危。而其余几名刚刚打倒李元开的流氓,则纷纷转过身,加倍淫笑着,朝着满面惊恐的夏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