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另一种方式
作品:《黑色海》 庄严肃穆如苍松翠柏,规模宏大好似那滨天悬幕。
以上所形容的,并非什么骨灰级建筑,而是位于理想国首都苏柏亚的国家裁判所。其整体建筑被设计成类似天平的结构,中央为一幢八角形耸云高塔,左右各垂坠有一座飘逸的托盘式悬空阁,意在凸显出法律的公平公正原则。即所谓的,一堂浩气无旁骛,两臂平庸傲群魔。
如果您要问,李元开等人放着好好的大学城法院不去,为何非要大费周章地跑到首都来呈递诉状?原因再明显不过,自然是由于地方机关不敢以下犯上,最后便以‘法律无明确界定’为由,不予受理。
其实,即便来到国家裁判所,此事被立案的几率仍旧微乎其微。一般来说,像洛巴克教授这样的‘特邀’科学家,在从事机密研究之前都必须签署‘自觉自愿’条款。虽然,这种类似于‘卖身契’的东西在普通合同法案中被明令禁止,可一旦涉及到国家利益,却又要另当别论了。当然,并不是每一名为理想国政府工作的科学家,都‘有幸’能够签署这项条款。
作为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萨瓦雷自告奋勇担任了本方的法律顾问兼辩护律师。实际上,他窝在空中动物园已经有三个年头,对于自己原来所学习的专业早已忘得差不多了。怎奈即便如此,他也要比李元开等门外汉要熟悉法律得多,更何况他还拥有一张不知怎么得来的律师证。其实几人也曾经打算要雇佣一位专业律师,但这毕竟是有关于时空机器的机密事情,找外人来只会增添更大的麻烦。
跨上那宽大的大理石台阶,望着两旁汉白玉所雕砌的龙凤护栏,战战兢兢走入中央塔楼,扑面而来的仍旧是一种严肃气氛。作为国家最高法律机构,自然设立有多个对外接待部门,总体上分为刑事以及民事案件两大类,其中又细分了多个案件类型。李元开也分不清这里面的差别,一路上东张西望着,便与萨瓦雷等人进入了一处挂有‘为民请愿’牌子的大办公室。
向接待人员呈递诉状之后,萨瓦雷又坐下来向对方描述起此事的大致经过。当然,其中隐讳了不少有关于时空机器的内容,只说教授被人‘请’走,并限制了人身自由。接待人员听完之后,脸色不禁产生出微妙变化,笑容越发僵硬起来。像他们这样整天接待百姓的‘老油条’,居然也是这副表情,看来此事被立案的希望将会十分渺茫。
只听对方解释道:“我国法律明文规定,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因此,参加了机密研究计划的洛巴克先生,被相关机构限制一定的人身自由,这也属于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他本人签署过‘自觉自愿’条款,你们的诉状就很难被受理。”
“地方法院也这么对我讲过。但我要强调一点,连最为穷凶极恶的罪犯,其亲属也具有定期探视的权力,难道我们希望与父亲见上一面,这样的要求也算过分吗?”萨瓦雷道。
“据我所知,绝大部分为国家工作的科学家,都可以定期与家属见面,甚至被允许在不透露国家机密的情况下与亲人共同生活。像你们这种情况,属于极特殊案例,我只能答应帮助你们向有关部门询问。”接待员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位貌似负责人的家伙。
“裁判所什么时候又改成咨询处了?”李元开不满道,“总应该有个能让人说理的地方吧。”萨瓦雷忙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闭嘴,可李元开仍旧继续说道:“这诉状你们到底受理不受理?给句痛快话吧。”
最后的答案就是三个字:‘不受理’。对方负责人只承诺,会在一周内给出向有关部门询问后所反馈回来的信息,却彻底关死了他们以法律方式解决问题的大门。事情发展与之前所预料的,其实并没有多大出入,李元开也知道这些要求本身就是一种奢望,因为裁判所并不参与制定法律,它只是一个独立执行机构。
走出中央塔楼,回望整个裁判所建筑,左侧的悬空阁就是传说中被称为‘正义之厅’的一号审判大厅,曾经有无数大案要案最终都在这里审结;而右侧的悬空阁自然便是‘二号审判大厅’,拥有‘平衡正义馆’这一雅号。但如今在李元开等人眼中,这幢巍峨建筑与‘正义’二字之间已经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之前太急于呈递诉状,根本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首都的美丽景致。但话又说回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并非此城市最繁华之所在。粗看掌中电子地图,裁判所正处于整座城市的核心区域边缘,与数里之外的议会大厦遥相呼应,形成了中轴线上的左右两端,而总统府刚好位于这条横向中轴线的正中。作为初来乍到,李元开并未感受到‘窗口之城’所展现的大国风范,却仿佛注意到在那浮华背后所聚集的某种暗流。
就在离裁判所不远的显著位置上,立有一块数层楼高的大型广告牌,背景为一群帅哥美女共同高举起抗议旗帜,旁边单独有‘改革司法,维护自由’几个大字,落款是薛铭石竞选总部。说实在话,这幅广告的创意水准实在一般,但上面的口号却正中几人下怀。夏儿明显有些心动,直愣愣打量着牌子,不自觉陷入沉思当中;而萨瓦雷同样若有所思,脸色也不像刚从裁判所里出来时那样严峻了。
李元开见状,忙咬牙说道:“要‘改革司法’?决心似乎倒不小。看来几个月之后的总统大选,你们一定会投这位反对党的薛铭石一票了?”
夏儿微微点头,似乎正有此意。而萨瓦雷又推波助澜,坚定地说:“何止会投,作为一名自由社会党党员,我还要身体力行,积极参加选举的造势宣传活动。”
“啊?不会吧,你是这个反对党的党员?”李元开吓了一跳。
“不光是我,尼尔哥哥他也是。”萨瓦雷语出惊人,又紧接着嘱咐说:“不过老哥他可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的党籍,这件事情你们千万要对外保密。”
“这有啥可保密的?又不是地下党……”李元开随口道。
“哥哥同这位薛铭石党魁也算是老朋友了,如果他此次竞选获得成功,那么老哥还有可能在下届政府里担任职务呢。”萨瓦雷介绍说。
李元开奇怪道:“从来不敢公开身份的党员,也能混上官衔?”
“明目张胆的活动,并不一定就能拉来选票。有的时候,暗中支持更加容易带来帮助。”萨瓦雷神神秘秘道。
李元开并不太明白这话的含义,此刻他所最关心的话题还是教授,于是说:“原来尼尔心中早就有了底。也就是讲,实在不行你们还可以利用政党轮换来实现营救计划了?”萨瓦雷闻听又点点头。
“那样可不行,岂不是要几个月见不到父亲。”夏儿撅着嘴插话道。
“总比永远见不到要好。”李元开又说,“问题是,你们这位薛铭石参选人,究竟有没有把握当选?”
“就目前来看,他个人的支持率还是要稍稍低于现任总统,所以我们更应当去多多支持他了。”萨瓦雷煽动说。
李元开失望道:“看来现在的政府并不如我所想像的那样不得人心呀。”
“那是因为有太多人不愿意去了解薛先生,毕竟现在的执政党以前也曾经有过一些功绩。但凡是听过薛铭石演讲的人,相信都会重新选择站在我们一边……”萨瓦雷对这位薛‘仁兄’推崇备至,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可李元开却突然意识到,这种广告牌竟然也被允许设立在首都核心区域,其实这本身就说明,在这个国家里还是有言论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