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作品:《异说三国

    桓易虽然智不如孔明,勇不及赵云,但在兵力绝对优势,粮草充足,孔明又不敢贸然强攻的情况下,代我镇守白帝城,还决然没有问题的。当即我便让他去精选几名心腹勇士,只等天黑之后,就随我悄然离城,又立刻使人快马前往荆州,征调郭淮带兵前来,当然这只是为了迷惑孔明,让他觉得我要调荆州之兵入川。桓易知道我要只身冒险,不敢丝毫马虎,急忙去自己亲卫之中选取。
    片刻之后,桓易便带十名军士入帐,都是百战之兵,足可以一当十。其中几人面善,乃当年桓易聚众山林之旧部,算是从我多年的旧部,皆累功至校尉,其忠诚毋庸置疑。我一一打量之后,命其日间回帐中休息准备,三更再来受命。
    等众人散去之后,桓易再次进言道:“此行甚是凶险,将军谴叶枫代为前往即可,实不宜亲身涉险。”我还是摇头道:“彼心气甚高,自命不凡,非吾亲往,不能说动。孔明无多兵,杀之诚易,但安定川中,不让魏吴等乘机而入,则甚难也。成败在此一举,吾固当往,好歹与彼还有几分故旧之情,谅无大碍。倒是白帝城中,不能走漏丝毫风声,还须将军多加用心。”桓易已经劝说多次,见我执意不肯,只好告退出帐。
    今晚要连夜赶路,我也打算上塌再睡些时候,却又见桓易转来,道:“夫人前来探望将军伤势。”我不是严令不让她出府吗?叶枫这小子,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当。我急忙躺到塌上,继续装着昏迷不醒。
    片刻之后,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就听桓易道:“见过夫人。”关凤不曾回答就往我塌旁走来,探视少时,乃问道:“将军伤势如何?”语气之中颇为关切,对我情谊终究未改,只是立场不同,注定要骗来诈去,当然是我骗她居多。
    桓易急忙答道:“天涯曾来看过,并无性命之忧,只需静养便可。”关凤轻应了一声,又道:“桓将军可否让我与他独处片刻?”桓易自然不敢违逆,转身出帐。我就感觉到一只柔手轻轻在我脸上抚摩,又忽然一凉,一颗泪珠滴在我脸上,就听关凤喃喃道:“你究竟所为何来?若就在荆州,怎会受此大难?你若有好歹,却让我如何是好?”
    近年来,我与关凤之间难得有这样肉麻的语句,还真以为彼此之间再无感情可言,现在她这几句真情表露,让我的心中一阵热乎,竟然不自住地伸手握住了她。关风大吃一惊,道:“你……。”
    我心里默叹一声,这一生注定不能成就大事,一点女儿情长,便露出马脚。我仍旧握着她,坐起身来,看着她柔声道:“我不曾受伤,你不用担心。”便替她擦拭脸上泪珠。关凤看着我,片刻才回过神来,用力打我一下,道:“你要人担心死啊。”
    我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瞒孔明。”关凤恍然道:“那张嶷莫非是要去孔明处为间?”关凤,吕容都是女中智者,才貌双全,也算是我几辈子修来的服气。我点了点头,道:“孔明不除,我便不能安枕,赵云却又英勇了得,不得已而设此计。”
    “那……”关凤迟疑一下,还是问道:“你除去孔明之后,将如何待陛下与太子?”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篡夺取刘氏天下,乃笑道:“你觉得我当皇帝,会是明君吗?”见她大惊失色,急忙又道:“除去孔明之后,陛下还是陛下,太子还是太子,我不会也不敢行曹丕之事,尽力辅佐。”关凤略微有些不信,拿捏不定,问道:“你敢发誓么?”
    别说我不相信什么誓言,就算信,我也敢随便乱发,蜀汉之所以能存在数十年不亡国,便是因为正统的思想还能起到一些作用。历史上孔明大权在握,却并不称帝,连李严要求他加王爵都不肯,就是想要以正统的名义打回中原。要是蜀汉的皇帝都不姓刘了,还凭什么去说曹魏是篡逆?我一直认为才智不及孔明,现在只所以有一些优势,也是因为我能占到一点先机,估计孔明虽然觉得刘备伐吴不妥,却是想不到刘备会败的那么快,那么惨。称帝这连孔明都不做的事情,我怎么敢做?
    当下我胡乱发了几个重誓,让关凤宽心,又多说好话,将她劝回府去,才命人唤来叶枫,责怪了一通。叶枫一脸委屈地道:“夫人听到将军遇刺,一定要来探视,属下如何能阻拦?”我想想也是,但今夜我便要离开白帝城,关凤日后再来,岂不露馅?我看着叶枫,忽然一阵坏笑,叶枫大感疑惑,道:“将军,你……”
    我上前低声道:“为了让你有借口阻拦,今日只好委屈你了。”随即大声喊道:“来人,把叶枫拉出去重责五十军棍。”又一拍叶枫肩膀,笑道:“放心,还是像以前在五溪打你一般。”接着便有军士进帐将叶枫拖出受刑。这次将叶枫重重“责打”一番,关凤便不好再强行出来,虽然心中必然怨我无情,却也顾不得了。
    汉中北接魏界,乃是西川门户,地理位置甚为重要。是以刘备夺占之后,便留有重兵防守,即便东征伐吴,也不敢抽调汉中兵马。汉中原是镇北将军魏延驻防,后来在经法正之事,刘备又擢升王平为将,驻成固,分魏延之权。当时刘备刚除去法正,又削掉李兰兵马,大权在握,魏延也只好有苦自己咽,不敢争辩分毫。
    刘备虽然用兵多年,但却连将令需得统一这样肤浅的道理都不懂,将汉中防御一分为二,若到战时,诸将该奉谁人号令?好在近年来魏国也不安宁,无力对外征战,才使魏延的担心没有变成现实。如今又听说刘备东征大败,十万大军死伤殆尽,让魏延又担心不已,要是魏国乘机来伐,却该如何是好?
    魏延曾多次派人邀请王平,想要商议协防事宜,彼却推脱不来,这也不能怪王平,现下这样的局势,谁敢轻信于人?魏延只好严令自己部下兵马整理备战,以防不测。后来刘备滞留白帝,黄元造反,孔明亲自引兵东去,曾使人来召魏延,欲令其抽调部分兵力相助,却被他婉言拒绝。
    魏延在汉中已有五年,这片土地上,他不仅流过汗,还流过血,有着深厚的感情。每日魏延巡视南郑城防,遥望四方土地的时候,将想看他自己几个孩子一般,充满了慈爱,心中暗暗发誓,有他在一日,便要守汉中一日,不能为他国所夺。如今国中刚受大创,不比当年全盛之时,再加上李兰当日的一句话,深深烙入他心间,魏延不管孔明,李兰之间再有任何事,守住汉中才是他第一紧要之事。
    这日魏延巡防回来,刚刚下马欲入府门,却听有人在路旁喊道:“文长不识故人乎?”声音极为熟悉,魏延浑身一振,转眼果见李兰含笑而立,急忙审视左右,幸好都是心腹之人,乃强笑道:“原来是李先生,快请。”
    魏延不称我将军者,便是怕泄露身份,多有不便,我当即上前携他之手,一同入内。来到大厅,魏延使人奉茶之后,便呵退一应家将下人,我也让随侍之人退下,乃笑道:“经年不见,文长越发威武。”魏延自然知道我来汉中,断然不是找他说这些客气话,乃沉声道:“某在汉中闻得将军又掌荆州,何以有暇来汉中一行?”
    我端起茶水浅饮一口,缓缓道:“文长,实不相瞒,吾前来汉中是有事相求。”魏延又将我打量一番,忽然笑道:“将军在荆州春风得意,能有何事需某相助?”我不答反问道:“若曹洪现在兴兵来犯汉中,将军能有几分把握实现昔日豪言壮语?”这句话问到魏延痛处,低头片刻才道:“若无意外,虽然不能胜,却亦可不败。”
    我“哈哈”笑了几声,复问道:“若有意外又当如何?成固王平若是不遵文长号令,各自为战,文长却能怎样退敌?”魏延脸色又变,良久乃道:“某自尽力当之,旁人如何却也顾不得了。”
    若当真是为国为民,魏延应该回答尽力去与王平洽谈和解,甚至愿意交付兵权,但他脾性孤傲,只会想着命令王平,断然不会想到奉王平之命。我便收敛笑容,正色道:“军中不可有二将命,国中也不能有两政令,吾与孔明之间,决断就在目下。吾今日前来……”
    魏延猛然起身,打断我的话道:“将军与孔明之间如何,延不敢多闻,汉中事务繁忙,恕难款待,将军请自便。”我也站起身来,冷眼看着魏延,道:“文长不等吾将话说完,便先逐客之令,岂非不智?吾念与文长旧谊而来,奈何如何相待?”
    魏延脸上稍稍意动,我又道:“文长若是以为两不相助,便是明哲保身之法。窃以为乃愚蠢之极,白帝形势文长不知耶?吾掌荆襄数万之中,而西川之兵,一战皆损。吾又奉有陛下圣命,与孔明之间孰胜孰败,文长可自省之。”
    魏延乃叹道:“昔日将军曾多次谓某,不可参与朝堂之事,如今却何以自食其言?且将军既然能胜孔明,又何需再亲自来汉中寻某?”我知道魏延心中仍有疑虑,毕竟当初背弃于我,现在与孔明一线相连,一则怕背上反复无常的臭名,二则也恐我日后来个秋后算帐。现在孔明所能依仗的精锐之师,便只有魏延一部,能将魏延拉拢过来,则汉中稳定,西川得保,所以我才不得不亲自前来游说。
    魏延并非当真是“脑后长有反骨”之人,也知道感恩图报,当初我在长沙劝他归降之后,礼遇甚厚。后来魏延才会毫无顾忌地向我陈述刘备手下派系之争,劝我多谋自保之策,若非我身陷许都,又怎会依靠孔明?在白帝城,我几句也将他说得面有惭色,也足能说明他并非无义之人。不然我来会他,径可将我拿下送与孔明便是,何必还让我如此多舌?
    我再劝言道:“今日之势,其一,若文长助孔明,则胜负不可料,最大可能便是川楚分治,可是文长所愿也?其二,文长两不相助,孔明兵马不及我,必然败之,只恐费时日久,国中刚逢江夏之败,能再经战乱么?其三,文长助我,则孔明败之速也,不等魏吴有所消息,便可稳定局势,川楚皆保。文长仍复镇汉中,伯济善保荆州,吾佐主上于西川,广施明政,积修战备,待曹魏有变,可进图中原,此不世之业也。岂非文长之志乎?”
    这几种选择,确实是现在蜀汉内部实情,如今全在魏延一念之间。魏延复又坐下,思量许久,脸色变之再三,忽然开口问道:“某旧日多负将军,将军真不怪乎?”我听后哈哈大笑,知道魏延已经愿意帮我,须知五虎上将只剩赵云一人,却死跟孔明。魏延有谋有勇,我怎能不用心结纳?于是我上前两步,伸手道:“愿借文长宝剑一用。”
    魏延知我不会武艺,并不畏惧,乃拔剑递来。我接过之后,割破手指,滴血为誓,永不相背。魏延顿时心结打开,大喜过望,当即拜倒,叹道:“将军胸怀,真非常人所及。自今日起,魏延身家性命,便尽付将军。”
    我也顾不得手上疼痛,急忙将他扶起,口中道:“万万不可如此,日后吾等齐心协力,共成大事。文长年长与吾,当以兄事之。”魏延再三谦让,我执意不肯,便以兄长呼之,他推辞不过,只好应下,但却不敢称我为弟。两人又复坐下,魏延乃道:“将军只身涉险而来,断不会只让某按兵不动,必有他图,可尽言之。”
    我这才揉揉手上伤处,心道,你可是我出血换来的,当然不会就这般简单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