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晚上，叔父喝醉了倒在柴房的地上，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醉了，以为他只是睡着了，便也没在意，自己回屋里去睡了。半夜里，我突然感到好热，全身都在冒汗，起来一看，我吓傻了，火，外面全都是火，是家里的柴房烧着了。我猛然想起叔父还在柴房里，便使劲地冲进去，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只想把叔父赶紧救出来。柴房里全是酒和柴，火越烧越旺，我在里面找到了叔父，将他拉了出来。那时，他已经全身都被烧焦了。”白羽莫的表情十分复杂，他真的不敢再去回忆这件事。
    沈缘依倒是明白了一点，原来肖士清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是因为被火烧的，她真的难以想象，而且也不敢去想。
    白羽莫定了定神，又继续说：“当时我以为叔父救不活了，就一直哭、一直哭，是义父听到了哭声，找到了我。义父救了我叔父，并给了他一批盘缠，而且还愿意收我为义子，带我回离山剑盟。临走前，叔父告诉我，那绝不是一场意外的火灾，而是有人预谋的，目的就是要将叔父致于死地。为了躲避仇家，叔父要我改姓白，也要我永远记住这个仇恨！……那一年，我才五岁，却牢牢地记住了一个名字——沈-万-霆！”
    “不……”沈缘依大叫，“这不是真的！你胡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爹……”
    白羽莫又道：“我说的那位漂亮姑姑就是你的母亲梅素清，沈万霆是怕我叔父去抢走梅姑姑，所以才先下手为强，要赶尽杀绝！”
    “不……不要再说了！”沈缘依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我不想听，我不要听！”
    “这是事实，想不想听也由不得你，你的父亲就是这么的心狠手辣！”白羽莫的眼中闪出怒火，“缘依，我爱你，我可以当作这件事与你无关，可我绝对不会放过——沈万霆！”
    “我不信，我不相信……”沈缘依的情绪异常激动。
    正在沈缘依一时还接受不了的时候，屋子的门被打开，肖士清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沈缘依日夜担心的父亲沈万霆。
    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沈万霆变得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脸上的皱纹多了，身体也差了。
    “你若不信，可以亲口问问他！”肖士清冷冷地道。
    沈缘依抬头望着父亲，有太多的疑惑想问却又不敢问，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爹！”她悲伤地叫了一声，不说话了。
    沈万霆看着女儿痛苦的表情，心头一阵疼痛，他走过去扶住她，慈祥地看着她：“缘儿，无论别人怎么看，爹对你，总是真心疼爱的！”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沈缘依终于问出了口。
    沈万霆避开了她的目光：“爹是为了你和你娘！”
    “这么说，就是真的啦？”沈缘依继续追问。
    沈万霆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白羽莫：“当初老夫若是知道你跟肖士清的关系，绝不会答应将缘儿许配给你！”
    白羽莫似乎对他不屑一顾：“我当初千方百计要娶到缘依，的确是有报复的目的的，可是后来才发现，我对她是真心的，与你无关！”
    沈万霆目光看向前方：“老夫这一生，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没有对不起什么人，唯有两件事、两个人，始终让我耿耿于怀。”
    白羽莫浅笑：“你这是在忏悔呢，还是在自己女儿面前做戏？”
    “羽莫，听他说下去！”肖士清道。
    沈万霆深深地叹气，继续道：“当初我在一间茶坊遇见了素清，她是那么清丽脱俗、与众不同，看见她第一眼就令我心动。于是我频繁地接近她、追求她，可她却百般推脱、不屑一顾。那时的我继承了父亲的财产，可谓腰缠万贯，虽然我知道有些东西用钱是买不来的，但我还是试了，结果，她真的答应跟我在一起。我一直不相信她是为了钱才答应的，所以我坚信她是真的爱上了我。直到我们成亲后，肖士清找上门来，我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我认为的那样……”
    沈万霆看向肖士清，情绪有些激动：“她说她爱的是你，她和我在一起是为了筹到钱让你进京赶考。你知道她这些话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吗？……当时我气极了，我第一次动手打了她，然后雇人去烧你家的房子，我要烧死你，让你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中。结果我成功了，你真的消失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过得很好，她也始终没再提起你。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地过下去……”
    沈万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表情十分痛苦。
    肖士清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叫道：“沈万霆，素清不是难产而死的，对不对？”
    他这样一问，一旁的沈缘依如当头一棒，她实在受不了再大的打击了，可是她还是要听下去，她想知道所有的真相。
    沈万霆理了理思绪，道：“素清生了缘儿后，产婆说母女平安、一切正常，我兴高采烈地跑去看她，可看到的……却是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沈万霆痛苦地蹲了下来，眼中流着泪，“她给我留下一封信，她说她是为了肚里的孩子才活到现在的，现在她解脱了，她要随你而去……她丢了我和缘儿，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素清、素清，你怎么舍得下？……”沈万霆老泪纵横，已整个人软倒在地。
    沈缘依也是泪流满面，隔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这么说，娘是自尽而死的，这是才报复吗？她怎么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出世就没了母亲？……我一直都很崇拜她，以她为荣，认为她很伟大，可是，她却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而丢弃做为母亲的责任。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恨她、我恨她……”沈缘依大叫着，歇斯底里的。
    肖士清冲到沈万霆面前，一把将他拉起，恨恨地说：“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素清是你害死的，若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沈万霆回看了他一眼，道：“肖士清，难道你不明白吗？素清是因你而死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够了不要吵了，缘依不见了！”白羽莫大叫。
    两人回头，刚才在一旁的沈缘依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现时已是晚上，月华如水，洒在关外的苍茫大地上，周围的一片黄沙，偶尔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些沙丘。风很大，吹得耳畔呼呼作响，像狼嚎、像豹吼。这样的环境下，沈缘依一个弱女子能去了哪里？
    白羽莫率了双清教的人四处找寻，心急如焚，“缘依，缘依，你听得到吗？回答我……”可周围那么寂静，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肖士清押着沈万霆也在找，肖士清边走边骂：“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我挺喜欢缘依那丫头，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连她和素清的帐跟你一起算！”
    沈万霆无奈，反正他现在是说什么错什么，只能任人摆布，可他是沈缘依的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安全自然也是十分担心的。
    大伙走了一阵子，肖士清看了看夜色，道：“羽莫，回去吧，天色都已这么黑了，再找下去我们自己都要迷路了！”
    教众中也有好多人赞成，“是，为大局着想，是得回去了！”“大家明天再去找吧！”“说不定沈小姐已经回去了呢！”
    白羽莫看了看大家，还是不死心，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去找找！”说完牵过一匹马，骑上奔走了，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