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月事

作品:《妾非妾

    傍晚时分,南王爷照例会去出云苑看影,琉璃居发生的事,尽管影不想让他知道,翠儿还是报告了他。盛怒之下,他查遍了府中每一房小妾,会出手伤她们的,也只有被妒忌迷昏头的女人。事情查得毫无头绪,每一位夫人似乎都有可能,但是每一位都一脸无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南王爷让人暗中盯着,等着她们之中有人露出马脚。影的态度很平静,她猜到他会知道,也猜到他会去查,不管他查到的结果是什么,她都不在意,她想要的,不过是那块不知被他藏在哪里的兵符。
    “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南王爷关切地看着她,一进门他就发现她脸色不异,虽然她什么也不说,和以前一样冷淡地待他,他却发觉她眉间隐着的不适。影轻咬着唇,摇了摇头,小腹剧痛的感觉向她袭来,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不小心中了毒,没过一会儿,她便发觉身体的异样。红姬给她那颗药丸时,的确说过她信期一到会疼痛异常,但她没有想过会那么痛,每走一步,小腹就像绞成一片似的拉扯着,里面每一寸的皮肤都像生生被扯下来一般。她感觉自己的后背湿了一片,脸上的表情保持着冷漠,唇上却有了血腥的味道,她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糟,不然他不会露出如此担忧的样子。
    “真的不要紧吗,”他握着她的手,轻抚她的背,传到手心冰冷又湿润的触觉,让他不禁皱眉,“都出了那么多汗,还说没事吗。翠儿,快去叫宫里的太医来……”
    “不用,”影阻下翠儿的脚步,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是旧疾,忍几天就会好的。”
    “什么旧疾,有病就要治,这一次连你的咳疾一起,全都治好它。”
    “不用,我的病,随……,都治得差不多了,不用再看什么太医。”影焦急地说。
    “他治得,我就治不得吗,翠儿,快去,要是影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南王爷恼怒地吩咐道。
    影无奈地皱着眉,又不知如何开口跟他说,如果真的来了太医,她真的不知要怎么收场。南王爷见她一脸为难,以为她痛得厉害,便扶着她在床边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影欲言又止,腹部的痛变得更加厉害,那颗药,早知道她就不吃了。
    “如果觉得痛,你就出声,不要这么忍着。”南王爷放软了声音,盯着她咬得出血的唇,心疼不已。
    影松开嘴,口中还是没有发生一声呻吟,这样的痛,她还能忍受。南王爷伸手为她擦去额头的汗,焦急地望了一眼门口,又看向影苍白的脸,“痛的话就出声,你是女子,不要那么要强。”
    “这是必须。”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你……你现在是我的侧王妃,以前的那些东西,不必再理会,你只要安心当我的女人就好。”
    “你的女人,何止一个。”她讽笑着,忍下身上的痛。
    “你明知我最看重的是你。”
    “不会,不会是我。”
    “就算我立了莹儿为妃,我最在乎的还是你呀。”
    “你在乎的何止是女人,权力、地位、声望……你怎么可能放得下。”
    她脸色苍白,一对眼眸分外明亮,她淡然地看着他,他的表情似困惑似挣扎似无奈,或许是她想要的太多,或许是她拒绝的借口。他的心里有太多的东西,怎么可以将她摆在第一位,视为唯一。他目光复杂,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他没有想过,她在乎的会是这一些,如果他放下了,他就不是王爷,她想要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一个能伴她左右的人。他给不了,至少现在,他给不了。
    外面的脚步声,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翠儿领着太医走了进来,影看向他,觉得有几分面熟,花白胡子,四十岁上下,身上透着儒雅,小小的眼睛藏着看透世事的淡泊,影忽然记起,他就是上一回她在寿宴中假装昏倒时替她看病的太医。他朝南王爷行了一礼,南王爷松开她的手,让出位置,他躬身上前,替影把脉,影不情愿地伸出手,眉间带着些许困惑和笑意。
    “她怎么样?”南王爷着急地问。
    太医松开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她的病症跟女子每月信事有关,有些具体的症状,小人还要跟夫人详谈,不知王爷是不是到门外稍等片刻……”
    南王爷的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他点点头,看向影,“我等在外面。”
    影松了一口气,脸上还留着窘态,见他出去,心里放宽了些。太医看向侍立在一边的翠儿,“这位姑娘也请出去一下,女人私密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翠儿询问似地看向影,影点头让她离开。待她关上门离开,影冷眼看着太医,眉间似有困惑。
    “姑娘就是上回受惊的林婉茹吧?”他淡笑着问,并不在意她的戒备。
    “是又如何?”她淡定地看着他,眼中闪着冷意
    他面不改色,安然地坐着,“上一回我就想能你说,你的咳疾不适宜在外奔波,特别是到了秋冬两季,最好是在家休养。不过,现在看来你的咳疾好了许多,倒是血气有些不足。这次你身上的痛症,我想你是知道原因的,那样的药,姑娘还是少吃,对身体无益。”
    “多谢提醒。”影淡淡地说。
    他摸着胡子微微一笑,“关于姑娘的事,我听到些许传闻。听说姑娘跟何世之死有关,不知是不是有这回事?”
    “是,他死的时候,我就在那里。”影盯着他的表情答道。
    “不知他可有说什么?”他貌似不经意地问。
    影狐疑地眯起眼,“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亦师亦友,”他淡然一笑,“我早先收他为徒,后来他的医术远胜于我,我还曾请教过他。他不喜官场,终年游历天下,济世救人,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见他了。”
    “他说,他最想救的是人心。”影冷冷地说道。
    “人心吗,看来他的确远胜于我了。”他感慨地看着远方,眼光微微闪动。
    影冷笑一声,“人心,要如何救得!”
    “姑娘不信人心也能得救吗?”他回过神,浅笑地盯着她。
    影别过脸,“世事多变,人心难测。”
    他朗声一笑,“世上病者众多,为医者岂能尽数救下,但凡能救下眼前那一个便足够了。也不知他想救的那人,医好了没有,若好了,他大概死而无憾了。”
    影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救错人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他见影没有说话,别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心下叹惜,淡笑道,“我会为姑娘开一付方子减轻病痛,但是那药,姑娘以后还是别吃了,儿女福,姑娘要珍惜才是。”
    “我知道。”
    他点头微笑,起身走到桌前,匆匆写下一张方子,开门递给守在外面的翠儿。南王爷见他出来,冷眼盯着他,他笑着朝王爷行了一礼,“王爷放心,夫人不会有事。”
    南王爷略带怀疑地点点头,“翠儿,送萧太医。”
    “是。王爷。”
    萧太医?影在心里暗想,她记得太医院的院首好像叫萧敬林,大概就是他了,坐到那样的位置还有这种气度实在难得,何世做他的徒弟也没有委屈了他。游历天下、济世救人,这样的人真不该卷入隐门的事中,可惜世事山岂能尽如人意。南王爷进了屋,见她脸色好了一些,略放宽心,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握紧她的手,她平静地看着他,眉间似在叹息。
    “是不是还是觉得痛?”他体贴地问,抹去沾在她发梢的汗珠。
    “没有。”她轻声说道,心里还在回想萧太医刚刚说的话,多可笑呀,医人的人想救杀人的人,她才不会因为他们几句话,放下手中的兵器,忘记自己的身份,成为依附别人的女人。
    感觉小腹上有一股热流,缓缓盘旋着减去她的痛苦,她偏过头,看着南王爷轻抚她的小腹,凝着内力的掌心隔着内衣温暖着她,安抚她身体的痛。她的心里有些暖意,垂下眼,暗暗苦笑一声,按住他的手。
    “其实真的不怎么痛。”她倔强地说,不想浪费他的内力,她要杀他,不想欠他。
    “不痛就好,好好休息,睡一会儿,药马上就好了。”他柔声说着,将她的手放进被中,掌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影打量着他,他的目光她无法承受,他有不能放下的东西,她也有。缓缓闭上眼,留在心里的,有困惑、有无奈、有挣扎,最终让那温暖融成香甜的梦境,在那一片深色的睡梦中,没有血色的打扰,没有尘世的喧嚣,有了只是淡淡的温度,和安静跳动在某处的寂寂芳心。夜幕渐渐降临,关在房间中的两人享受属于他们安静与甜蜜,无意从门口掠过的风,似叹息般溶入夜中,不忍打扰难得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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