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不安的心

作品:《砚压群芳

    儿走后,我在床上躺着,干妈在屋外忙着,桃根坐在圈椅里,被我逗得咯咯咯的。
    干妈把桃根放在这里,说是为了我能就近照看她,又不会被她压到腿。其实,还有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是,有桃根在旁边闹着,能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没时间胡思乱想。
    能让我转移注意力的人何止桃根。一上午,我的“病床”边就来了好几拨人,都是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大家也不知道怎么消息那么灵,一下子都涌来了。
    虽然我真觉得这点腿伤不算什么,连打夹板都属于小题大做。可是大家都很当一回事,对我连安慰带恐吓,好像我一不听话乱动乱跑,以后就准会变成一个一走一歪的子一样。
    让我意外的还有河对岸的桓家,第二天又派了两个家人来看我。那两个不仅拎来了一堆补品,还传达主人的意思说:如果我的腿伤出现变故,比如突然觉得很痛的话,他们就派大夫过来。
    我自然马上表示“不痛不痛”、“很好很好”。本来不过是小伤,那样兴师动众,反而不好意思了。
    这些人都走后,也差不多到中午了。
    这时外面又有人敲门。
    干妈去开门的时候,我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盼。我希望燕儿早点回来,又怕她回来会揭露出不堪的真相。
    门吱呀打开了,一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声音传了进来桃叶住在这里的吗?”
    “是啊,请问您是?”
    “我是宫里来的。”
    我差点从床下摔了下去,侯尚仪?
    她很快走了进来,我正要挣扎着下床。被她抢上一步按住了。我结结巴巴地问:“您,怎么……怎么来了?”
    对这个毒舌上司,我一向是敬畏有加的。现在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有点慌神了。
    她在床边坐下,调侃着说:“我怕你谎报病情以逃避职责,所以亲自来查看一番。”
    干妈赶紧倒了茶送上来,同时不失时机地把我地腿伤以及大夫的那番警告略带夸张地述说了一遍。
    我知道干妈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侯尚仪看在我的伤情份上让我多休息几天。
    侯尚仪听了,安抚地给我拉了拉被角说:“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腿真的怎么样了,那多可惜啊!”
    侯尚仪能来,我已经万分惊讶了,想不到她还能说出这么体贴的话来。
    我当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又感激又羞愧地说:“真是对不起,本来我们三个人都忙不过来了,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那不是忙死了?我进宫没几天就出这样的事,还要劳烦您这么大老远跑来看我……”
    说到最后,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本来还担心她会开除我地,我以为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她默许我休假,暂时不向上面报告,以保留我的职位和俸禄。但我怎么都想不到她会亲自到我家里来探望。
    侯尚仪轻拍着我肩膀说:“傻瓜,哭什么?觉得对不起我们,就好好养伤,早点养好了去帮我们。”
    说到这里。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钱囊,从中取出一些放在我的枕边说:“这是我和谭书典的一点心意,你拿去买点补品吃。像筒子骨啊,排骨啊。都是养骨的,鸡汤也很补。总之,你安心养伤,等养好了,大夫检查过,说可以出门了,你再去上值。不急哦,反正我们总是那么忙的,你不在,就把有些不急等着要地文书先压一压。等以后再处理。”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尴尬地看着她把那些钱一直塞进枕头底下,接收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只能呐呐地说一些感激的话。
    又坐了一会儿后,侯尚仪站起来说:“你好好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桌上还搁着一大堆信函没
    呢。”
    —
    干妈要留她吃饭,她说要回去赶公文,干妈也就不好强留了。
    侯尚仪走后,干妈笑着说:“这下不用担心了吧,上司都来给你送定心丸吃了。”
    我点头道:“嗯。干妈你不知道,她平时很严的,脸总是板着,说话呛死人,有名的毒舌王一个。想不到她在私人场合这么和善这么通情达理。我真幸运,摊到了一个面冷心善、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上司。”
    干妈也直点头说:“这个人确实不错。你也不过在她手下做了几天,她就专程来看你,还给钱。”
    我由衷地感叹道:“是啊,我们那个部一共只有三个人,本来就忙不过来了,现在我一病,她们两个人还不忙得昏天黑地?也就中午这么一点点休息时间,她还专门过江来看我。我一定要早点养好伤,好早点去做事。”
    “那等会就多喝点骨头汤吧。”干妈趁机提出要求。
    “好的。”
    可惜,饭菜刚刚端上桌,骨头汤还没喝到口,燕儿就回来了。我放下在汤碗里搅拌的勺子,心情紧张地等着她说话。
    干妈自然知道我最想知道的是什么,首先代我发问:“你见到你家七少爷了?”
    摇头。
    “没见到?七少爷出门了?”
    点头。
    干妈急了:“到底怎样了?你倒是说话呀,光摇头点头我们哪知道你要说什么。”
    燕儿猛灌了几口水才开口道:“我没见到七少爷,逸飞园一把大锁锁着。我在门外看了半天没看到人,敲门也没人应。后来找人打听,才知道七少爷已经去杭州了。”
    干妈不置信地问:“去杭州了?那定亲又是怎么一回事?昨天定亲,今天就去杭州?”
    燕儿答:“前天就去杭州了。听说大人病了,病得很重,很想念七少爷。府里得到消息后很着急,当时就派人到宫里接出七少爷,然后连人带车直接去了杭州,连府里都没回。”
    她们说话的时候,我坐在一旁没有吭声。这事是有点蹊跷,有许多疑点。王右军大人我年前还见过,是一个健硕挺拔地中年人,又不是古稀老人,怎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就病了,还危重到要王献之星夜兼程去见他,过家门而不入?
    听燕儿那口气,都有点见最后一面的意思了。如果真这么危急的话,为什么只有王献之一个人赶过去,其他的人——包括他地原配妻子夫人在内——都能稳坐钓鱼台,继续在石头城里优哉游哉地过日子。
    虽然疑窦重重,但同时也颇感欣慰。原来他前天是因为突然接到父亲病危的消息才匆匆离开的。情况如此紧急,来不及通知我也就情有可原了。
    至于定亲,不管有没有定亲,他不在,都与他无关了。就算那两家人背着他偷偷摸摸定了亲,但那又不是他的错。
    我心里这几天来的委屈和伤心都彻底地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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