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深情 二十三、简单爱憎

作品:《上品寒士

    之和润儿在书房习字,陈操之要求这小兄妹二人要=摹完规定的书贴才可以休息或游玩,不能临了几个字就东张西望、到处乱逛,所以小兄妹二人虽然听到楼下喧闹声、知道有新客人到来,却没有丢下笔跑到楼廊上观望,又听到客人上到了三楼,心里非常想看看来客是谁?但还是坚持了小半刻钟,把规定的书贴临摹完了,才搁下笔,让小婵姐姐、青枝姐姐帮他二人写净了手,这才走进隔壁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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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道:“宗之,润儿,来见过陆氏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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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葳蕤面对陈母李氏和丁幼微的目光,正感羞涩,见到两个黑如漆、粉雕玉琢的孩子走了进来,顿时眼前一亮,左边那个青花襦裙、明眸皓齿的小女孩更是惹人喜爱,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问:“你就是陆花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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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葳蕤一愕,随即想到这定是陈操之平日在润儿面前提起过她,这样一想,脸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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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忙道:“润儿,快向陆氏娘子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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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之学着他丑叔平时那样深深一揖,说道:“钱唐陈宗之,拜见陆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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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儿也万福道:“陈润儿见过陆氏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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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葳蕤还礼道:“宗之、润儿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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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之和润儿便到母亲丁幼微身边坐下,两双乌溜溜的眼睛不住打量这个陆氏小娘子,润儿心道:“哇,这个花痴陆葳蕤真的好美哦,吴郡第一名媛名不虚传啊,我以后能有她这么美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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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s对陈母李氏道:“s吴郡,曾得陈郎君指点画技和花艺,陈郎君就象是我的老师一般,这次听闻陈伯母身体欠安,我就想着来探望——顺便游明圣湖,且喜陈伯母身体康健,葳蕤甚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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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算是明白了。这陆家小娘子是特意从吴郡远道来看探望她地呀。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道:“好孩子。好孩子——老妇无甚大病。昨日杨太医为老妇诊治过了。就是年纪大了。身体虚弱而已。多谢陆小娘子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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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闲话了几句。来圭妻子赵氏来报。午餐已准备好。是否开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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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操之便退出三楼。让母亲和嫂子陪陆葳蕤用餐。他去陪丁春秋一道进餐。陆府执事、仆役等人自有来福会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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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春秋现在颇有城府了。并不提陆葳蕤之事。说道:“子重。三姐此次能来陈家坞。是我向家父求情、并且三姐答应了今日要赶回去。所以家父才允许地。那么等下就要动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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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操之微笑道:“这红日高悬。如何赶路?未、申之时、酷热消退再动身不迟。还有陆氏小娘子也一并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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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春秋看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神色如常,便点头道:“也好,这个时节戌时初刻天还是亮的,子重等下不用陪我,我自带着仆人去明圣湖畔游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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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陈母李氏与丁幼微陪着陆葳蕤用餐,陈母李氏看着陆葳蕤,越看越欢喜,就好比十一年前丁幼微娶过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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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之和润儿用罢午餐,走到这边来,润儿问道:“陆家娘子,想不想看我丑叔作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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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和丁幼微虽然非常亲切,但陆葳蕤还是颇感羞怯和拘束,闻言甚喜,眼望陈母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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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正想与丁幼微单独说说话,便笑道:“润儿、宗之,好生代祖母相陪陆小娘子,不许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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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看着陆s带着二婢跟随宗之、润儿出了小厅,便示意阿秀、雨婵暂时退出,然后问丁幼微:“幼微,你看这陆小娘子这么远特意来探望我,这是何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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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抿唇微笑,说道:“阿姑还瞧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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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便笑道:“也瞧出了一些端倪,只是不敢往深里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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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问:“难道阿姑以为小郎配不上陆家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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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腰板一挺,很有些骄傲地说道:“我家六丑放在哪里都不会比别人差——”随即又有些气馁道:“只是这门第实在太悬殊了!”想到当初娶丁幼微的艰难,而陆葳蕤更是出身江东第一等豪门,顾、陆、朱、张啊,想想都觉得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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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轻言细语道:“阿姑,小郎才华横溢,而且稳重内敛,是有福之人,小郎未满十六岁就已是寒门最高品的六品官人,很多名士显贵都赏识他,可谓前程远大,幼微以为小郎定能与陆小娘子结成佳偶——阿姑不也很喜欢这个陆路小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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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点头道:“是个好孩子啊,容貌极美,性情看来也是极温柔的,看到这陆小娘子老妇就想起当初地幼微啊,让老妇不知道该如何疼爱!可是这门第偏见严重,老妇担心六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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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道:“阿姑,这陆氏女郎酷暑天的赶六、七百里路来探望你老人家,这是何等的孝心啊,陆小娘子与阿姑素未谋面,为什么会有这份孝心?这是因为陆小娘子把阿姑当作亲人,她先前向阿姑行手拜礼,这可是新媳见翁姑地大礼,所以说这陆小娘子用情很深,她是一意要嫁给小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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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一边感叹一边点头,忽然问:“对了幼微,你好象对六丑与陆小娘子地事知根知底,六丑却从未对我说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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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笑道:“阿姑,小郎这次从吴郡回来在丁氏别墅歇夜,是与我说些了陆小娘子的事,他二人因花结缘、以画相知,已经是情根深种,小郎也是因为门第悬殊怕事不谐,所以不敢告诉你老人家,怕阿姑责备他不知天高地厚——可是阿姑,你现在看看陆小娘子的品貌和她对小郎的情意,阿姑还忍心责备小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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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摇着头道:“都是好孩子啊,可是钱唐陈氏想与吴郡陆氏联姻,想想都不可能啊,这可不是陆小娘子一个人情愿就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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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道:“阿姑,这世间姻缘是最奇妙的事,当初谁又知道我会嫁给庆之,娶陆小娘子虽然很难,但以小郎的才识和机智,还有陆小娘子的痴情,也还是很有希望地,阿姑莫要担忧,小郎的沉稳阿姑是知道的,他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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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母李氏笑道:“难怪六丑婉拒冯县相之女,原来他是有心上人了,六丑早就说过要娶一个象嫂子这般娴淑美丽的士族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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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面色微红,就听陈母李氏又叹息道:“唉,就看六丑有没有这福分了,老妇是不忍心责备他,就让他闯去,但愿三官大帝、诸佛菩萨保佑我儿与陆小娘子成就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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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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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之、润儿领着陆葳蕤主婢三人来到陈操之的书房,小婵、青枝跟来侍候,取出陈操之平时画地一叠画稿让陆s看,陆s一张张看过去,熟悉的笔触和技法,大多未完稿,画的是九曜山、陈家坞堡、远处的明圣湖,还有萱草、美人蕉、玛瑙石榴、羽衣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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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s看画时,润儿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葳蕤看,心想:“陆花痴真美啊,笑起来更美,她是看丑叔地画才笑的,她是不是喜欢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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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操之进来了,陆葳道:“陈郎君的画又长进了,这张美人蕉画得真好,兼具卫、张二家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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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操之过去看时,陆葳蕤已经换了一幅,画上半边云鬓、斜插一支金步摇,别地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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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葳蕤白皙的脸颊浮现玫瑰色,她认得这金步摇式样,就是她现在髻上插着地这支,二月末的那一天,在真庆道院后山看山茶“瑞雪”,她地这支金的落在地,是陈操之拾起来给她插上的,那种浸入骨髓的甜蜜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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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葳蕤手指轻点画上云髻,轻声问:“陈郎君,为什么不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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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操之道:“怕画不好,不敢动笔,还得多练习再画这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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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儿小脑袋探过来一看,不动声色,心道:“原来丑叔画的是陆小娘子啊,怪不得上次我说丑叔的意中人是吴郡第一名媛花痴陆葳蕤时,丑叔赶紧岔开话,原来丑叔的意中人真是陆花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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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儿心里感到很兴奋,这就是丑叔母了,真是一点都不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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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葳蕤对陈操之道:“陈郎君,我等下就要离开这里的,我想现在登九曜山,看看明圣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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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儿喜道:“陆小娘子,润儿带你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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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s虽然很想和陈操之单独说一会话,但小美人润儿实在太惹人爱了,以前她听陈操之说起这一对侄儿侄女时,就想着来看望这对可爱小兄妹呢,微笑道:“好,润儿带我去,宗之也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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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过来了,说道:“润儿,让你丑叔陪陆娘子登九曜,你们两个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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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儿噘起小嘴,楚楚可怜地望着陆葳蕤,陆葳蕤上前拉起她的小手,对丁幼微道:“丁氏嫂嫂,让润儿和宗之随我去,我喜欢润儿,还有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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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儿顿时心花怒放,先前她对陆s还有一些嫉妒,觉得丑叔喜欢了这个陆小娘子,就等于是被陆小娘子抢走了,但现在,听了陆葳蕤这句话,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丑叔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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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的爱憎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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