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难说薄雾不湿衣

作品:《六合大拳师

    第一章难说薄雾不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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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谱上说那一年来了一位道人,在这里住了好些时日,竟然指引着众人从那微微的低洼处掘出来一架巨船来,而就在巨船刚刚露出半截的时候,天地失色,乌云密布,瞬间天地间一片灰蒙,刷刷飞刀似的砸下雨来,好似要掩埋一个天大的秘密。人们蚂蚁般地逃回村子,待第二天天明,这里竟是另一番景象了,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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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回头张望者讲,当时虽说大雨滂沱,却眼见着从船底下咕嘟咕嘟冒出浑水来,瞬间就淹没了低洼,继续向北与河流接流,向南拐了个弯分割了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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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船一出即逝,带走了穷乡僻壤的干旱,带来了湿润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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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朴的人们开荒种田,故事越传越是美好。河东偏北空出的那片土丘,就真得象一只趴着的大鼍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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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从最早的南部走开来,村落逐渐扩张。不知何时起,三部之间又多了几道曲曲弯弯的城墙,围住了怀疑,却多了些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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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雾散尽,春光明媚。昨夜的寒冷似从未来过。或者除了凤吟跟那狗,谁都不曾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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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四爷得意扬扬地坐在深院里看着天,只要坐在这里他就有一份优越感,这是南部舟口大当家的家宅,也是尘舟口地脉的龙头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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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家数代人都认为,只要占着这块宝地,就能踩得河西河东两族翻不过身来。而这,是理所应当的。这思想从四爷八辈爷爷袁衍熙那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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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衍熙是袁家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自他往上三辈出了五位武举人,两个文进士,孝廉若干。到他是最后一个,也是八面威风的一个,文武双全入阁的大臣,后弃官行商,富裕了家族,树立了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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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时起,他这一支人就被同姓族人称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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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所宅子,也正是他留下的,一直保留着明朝的风格样式,高大对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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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从他之后,家训上却多了一条,不得为官不得入伍。具体的事情,都记在家谱上,后人只管遵从,不得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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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份小小的得意,却传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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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早晚,袁四爷都会走一趟捶法,他也是好舵手使得八面风,庄上的事情搭理得井井有条,他有得是时间,所谓富贵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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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他走拳的时间,他都会掩上门,不准任何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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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套拳从老辈就有,其实河西白龙庄,河东汇川口都有人会,只是他们都认为,自家的才是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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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思想让他们在械斗中平添了几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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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每当想到此处,袁四爷总是禁不住地面露喜色,因为他们家一直保留着那本拳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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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这都是一族的人,河西杨家也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因为那谱上的文辞他们村的孩子都背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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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他们都会进行一场比试,这习俗沿袭了几辈了,四爷的意思,如果不服气,随时都可以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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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奶奶却一直嘱咐这个儿子,休要咄咄逼人,多照看庄上的生意要紧,一辈出一个练武的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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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已不是靠拳头抢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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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嘴上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儿子袁成仁,少年有成,已是蝉联的拳魁。这叫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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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却越来越是担心,越担心唠叨就越是多,于是孩子们都认为,老奶奶确实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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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奶奶也爱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看天,抱着那只花狸猫,掐着手指,嘴里哼哼哑哑地不知数念些什么,显得是那么奇怪,却又跟着老宅非常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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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长廊,屋檐,枯石,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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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奶奶想着凤吟那样子就感觉有点不对劲,难道他又撞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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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孩子确实是有些灵性的,似乎能够察觉到生命的气息,以及那气息的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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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之间,五运六气,仰而观天,俯而察地,生时看气,死后辨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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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奶奶咯噔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自言自语般问了儿子一句,成仁这熊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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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奶奶自言自语般问了儿子一句,成仁这熊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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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四爷的脸上也扭出一团焦躁,他干咳了一声,继续打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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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一直没有醒来,眼泪哗哗地躺着。只是没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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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袁四爷草草地收了拳,如同往常,洗了手,开了门,大步走出来,他要到他的地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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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街上聚了几个庄户,在谈着什么,见了袁四爷走来,老远就躬身等待,袁四爷依然用那几十年未变的老样子,瘪一瘪嘴,很宽宏地笑着,微微点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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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站上一会,准备先抽一袋烟,他喜欢跟庄户站在一起,他喜欢听他们夸自己好话,特别是平易近人之人,平易近人的赞美更让他感觉到自己高高在上,他喜欢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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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四爷掏出荷包,给每个人分了一烟袋锅子,开始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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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刚点上,远处急慌慌跑来一人,灰头土脸就冲过来,踉跄地奔着,一个没站稳跪在了地上,袁四爷敏捷地一闪,生怕被扬起的尘土弄脏了衣服般,提衣襟一甩,喝道;“慌张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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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哆嗦着显得过于激动,一时说不成话。实际也没等他张嘴,大家都听到了碎乱的马蹄声,一群鸭子被惊得呱呱叫着,扑棱棱连飞带跑地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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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匹快马瞬间已到近前,马上人一勒缰绳,双马被带歪了脖子,别扭地歪向后方,斜鼓着眼珠子,一撩蹄子急急打了几个旋,险些撞在一起。是两个县里的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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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棒实的庄户勇敢地挡在袁四爷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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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同时,两公差片腿下马,先前那伙计趴在地上,哇就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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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一个差官表情忧伤而坚定,“四爷,三少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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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四爷听着感觉不对,大拇指一捻,按灭了烟袋锅子。成仁什么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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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差官继续道“您去认认吧,我们没请他,大人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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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话直说无妨。”袁四爷坚定地看着两个差官,眼神寒气逼人,那夜里的雾,仿佛一下子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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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成仁被人抓到了,事情败露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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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七天前,袁成仁受他这个四爹也就是袁老四指使,去了一个庄子“收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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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说吧,就是废人手脚。何以亲自动手,因为那人是庄里出去的,出去时带走了袁家的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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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这是不合法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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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一种无奈,袁家的买卖正在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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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这种事情,成仁始终抢着办,干净利落,这一次难道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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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吧。”两个差官还是没有直说。袁家跟县里的关系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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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低下头,逼视着先前的伙计,几个庄户也一脸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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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子里出来了一挂马车,几个伙计悄悄地跟随着,显然,这些下人在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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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宅的上空有些灰暗,似乎那些烟雾都集结在那里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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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直刺天宇,那是凤吟,十二年了,他终于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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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晴天一声闷雷,仿佛迎着这声音滚下来,砸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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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这凄惨的叫声一震,趴在地上的伙计筛糠般抖着挤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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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少爷死了,四爷,三少爷死了!!被插在树上!!!至少有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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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庄户似猛然醒悟,撕心裂肺地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