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全文字-www.
    我的通讯本里有兄弟们的住址，按着韩越锋上面写的，好不容易找到一栋底楼为中国人寿保险公司的房子，我问了上去，很快就敲了门。
    全文字-www.
    门被慢慢拉开，出现的那张脸是韩母，她睡意惺忪睁大了眼睛也没弄清我是谁，我的解释显得平白而急躁。估计是想再回去好好睡上一番，她说了实话：“他们早开着车出去了。”门便“碰”地关上。
    全文字-www.
    我只好在楼下面等他们，眼睛透亮地望着街上的车辆。天上飘起了蒙蒙雨，听天气预报说最近一股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将逼近西南方。
    全文字-www.
    168
    全文字-www.
    韩越锋喜欢车是有点痴狂的那种。喜欢车并不是喜欢车的款式，而是追求车的影响力，这个影响力的实现靠的便是他开车时对速度和声音的疯狂追求以及对车的反复改装，以至于在他开着车的时候，一百平方米范围内都有人知道他在开车并且他开的那辆车有超快的速度和奇怪而又刺耳的叫声以及独特的外观。
    全文字-www.
    我记得在韩越锋上高一的时候，他便能将那些世界名车的出厂公司和相应价格一个一个烂熟于心，高中降了两级后考过好几次驾照，只是好久都没拿下来，后来当他发现另外几个骑着摩托车的哥们儿一个劲儿地向他炫耀而老爸赏给他的车又只能在家周围的小坝子里开的时候，他才忍辱负重，拿下执照。
    全文字-www.
    169
    全文字-www.
    韩越锋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开车酷影终于闪入我的眼帘。起身的时候，我看到了呆在车上闷闷不乐的林林洁。几天不见，她还是那么令我抨然心动，中分的头发，乌黑发亮。
    全文字-www.
    他没注意到我，停了车，很绅士地去拉林林洁的手，林林洁坐在当中一声不响。
    全文字-www.
    “听见没有，叫你别拉我！我没长手吗？”林林洁喝道。
    全文字-www.
    韩越锋趴在车门上无奈地看着她：“我的小祖宗……哎你……”
    全文字-www.
    林林洁从车里出来，“啪”地关掉门，紧皱着眉头，两眼怒光。
    全文字-www.
    “这边风景不错吧？”韩越锋凑到林林洁跟前调侃道。
    全文字-www.
    “懒得跟你说！”林林洁推开韩越锋，抬头发现了我，大吃一惊：“九哥！”突然又冤得就像六月要飘雪，急着跟我解释，“是他拉我来的！是他！”
    全文字-www.
    韩越锋“咯咯”地摇着颈子，径直向我走过来，很不乐意：“姓王的，你来干嘛？你知不知道你他妈让我很——不愉快？”
    全文字-www.
    “看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我说。
    全文字-www.
    “少装蒜！王九哥，我跟你明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林林洁我是一定要追到手！嘿嘿，我就是要跟你比比。我就不信，她怕是被你下药毒了还是怎么的，总有一天，我他妈比你狠！”
    全文字-www.
    “这不都到手了吗？韩越锋，你说你跟我比，好，那我先教教你，你叫她‘祖宗’，就这一点儿你就有点奴颜婢膝，你知道吗？”
    全文字-www.
    “你他妈少跟我啰嗦！我奴颜婢膝关你屁事儿啊！你那一套我吃得多了，假情假义！”
    全文字-www.
    “你要真觉得我假情假义的话，我今儿个也不多留。我说了，我只不过是来看看而已，现在能看到的都看到了，拜拜。”我转身就走。
    全文字-www.
    林林洁拉住我，我注意到她的伤口差不多复原，只是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全文字-www.
    “九哥，你让我跟你回去。你不是说给我租一间房子吗？”我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气韩越锋。
    全文字-www.
    “什么？！”韩越锋大叫，“王九哥，你他妈几个臭钱啊，租房子？得了吧你，还是先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吧，不是我小看你，你姓王的十年都买不起车。穷啊！”
    全文字-www.
    这下林林洁火了：“韩越锋，你别欺人太甚！你有几个钱就了不起啊？我跟你说，我林林洁一点不稀罕！你以为你很有钱是吧，跟你明说，你跟我林林洁比，你都还不够份儿！”
    全文字-www.
    “看到了吧韩越锋，我王九哥今天几乎是顺其自然，我并没有反对你追林林洁，本来是准备奉陪到底的，可惜啊，还没交手你就成了手下败将啰。”
    全文字-www.
    “王九哥，我他妈找你单挑！”韩越锋用手指着我，咆哮着说道。
    全文字-www.
    林林洁赶紧劝我：“九哥，别，这种人不值得跟他计较！”继而面向韩越锋：“韩越锋，我现在正式对你发出忠告，你最好别缠着我，否则你到时的麻烦可就大了。话我不想多说，但有一点你应该牢牢记住，如果你这副脾气一点儿不改，我林林洁对你不会有半点好感！”
    全文字-www.
    “林林洁，你听我说，只要你愿意，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暗恋你已经两年了，我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坦率地说，龙野我是有点怕他，可王九哥算什么，我就是要跟他比个高低！”
    全文字-www.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九哥比？你的心胸就不能更开阔一点儿吗？你要知道你已经被学校开除了，你入社会了，你应该想想好好做一番事业，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你口口声声说你比王九哥厉害比王九哥成熟，可是在我眼里，你还小得可怜。你花天酒地，你爱炫耀，你以为这就是男人？好好振作一下韩越锋，如果你像个男人了，或许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但是如果你还是这样幼稚、狭隘，咱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全文字-www.
    “林林洁……”
    全文字-www.
    “你听我说完，你昨天在医院大吵大闹，我很难堪你知不知道？你晚上又不让我睡觉，说一定要跟我说话，你很无聊你知不知道？早上我还没睡醒，你五点多钟就拉我起来，东逛西游，你很自私你知道你知道？韩越锋，我不是一个没有趣味的人，我是个有自己选择的人，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是爱我，你做得太幼稚了，太小孩子气了，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你知趣的话，请从我的世界里滚开。”
    全文字-www.
    我给了韩越锋一个笑脸：“她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全文字-www.
    韩越锋脸扭向一边，不承认也不否认。这时韩母打开窗户，叫住韩越锋：“小锋，出什么事儿了？”
    全文字-www.
    韩越锋喝回去：“管这么多干嘛，管好你自个儿的事儿！”说着拉着林林洁那只痛手：“我不管！走，跟我回去！”
    全文字-www.
    林林洁被拉痛叫唤了一声：“你放开！放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你？”
    全文字-www.
    我站在旁边，没做什么动作：“小心她手上的伤，才刚出院呢。”
    全文字-www.
    韩越锋立马丢了手，才放手就被林林洁狠狠地闪了一个耳光。林林洁厉声道：“韩越锋！我恨你！”
    全文字-www.
    韩越锋又去拉林林洁的手，又被闪了一个耳光，嘴里苦苦哀求道：“林林洁我知道我太急于求成了，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你喜欢的任何事情，原谅我好不好？”
    全文字-www.
    “你怎么这么贱啊你？！”林林洁破口大骂，转身对我说：“九哥，我们走。”
    全文字-www.
    韩越锋又把她给拉住了。林林洁猛力甩开韩越锋的手：“死不要脸的跟我滚开！”
    全文字-www.
    他妈又在上面吼了：“韩越锋，留是留不住的，你就让她回去吧——真是的。”
    全文字-www.
    “少啰嗦！这是我自个儿的事儿！”
    全文字-www.
    “韩越锋，你自个儿说，这事儿怎么办啊？”我故意问他。
    全文字-www.
    “怎么拌？凉拌！”说着一个让我不注意的拳头甩过来，我措手不及，倒在了大街上，等我爬起来的时候，韩越锋已经把林林洁弄上了车，一溜烟地跑了。
    全文字-www.
    他妈在上面尖叫：“韩越锋，你小子给我回来！快给我回来！”
    全文字-www.
    林林洁在车上极力挣扎，骂他：“滚开疯子！”声音越来越小。
    全文字-www.
    在人寿保险公司里面的一块玻璃面前，我擦着被打出来的鼻血，使劲甩甩头，冷静地想着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全文字-www.
    170
    全文字-www.
    回到家的时候，天上飘起的雨已经能够湿透衣服，城市的大街小巷都被冲刷得一尘不染，树上飘落的叶子被水流卷着向下水道和水沟以及嘉陵江流去。
    全文字-www.
    在路边一个租VCD的地方，租了陈凯歌的比较大气而真实的《荆柯刺秦王》和张艺谋取材于莫言《师傅越来越幽默》的《幸福时光》，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坐在家里慢慢欣赏着，大嫂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出去邀人打麻将了。
    全文字-www.
    之后来了两三个理发的人，我让他们候着，去叫大嫂的时候，只好帮她搓几盘。不过她常常在几分钟之后就立马杀过来一遍又一遍地问：“和了没有？和了没有？”我真不敢想象那几颗人头上的几根头发是怎么理出来的，而且更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会给钱。
    全文字-www.
    171
    全文字-www.
    大哥回来得很早，急着告诉我江震鹏现在还在厂里，说让我12：30就过去，他在办公室等我，就是厂方对面那栋楼二楼上的红棕色房门的屋子。
    全文字-www.
    我们两兄弟一起到人群拥挤、叫叫嚷嚷的菜市场选了许多新鲜的蔬菜和肉。
    全文字-www.
    路途中他问我昨天都去哪儿了，我说是跟女朋友幽会去了，他感到非常高兴，然后他问我昨天晚上睡哪儿时，我笑说你的智商没问题吧，他便会意笑了，一定要我把女朋友照片拿给她欣赏欣赏。
    全文字-www.
    在厨房里，我们共同合作，成功地弄出一份鲜熘鱼片、一份花椒鸡丁、一份凉拌三丝以及一碗白豆肘子汤，虽然嘉嘉不在，但我们还是和大嫂一起舒舒服服、畅畅快快地饱食了一顿。
    全文字-www.
    172
    全文字-www.
    我准时地见到了江震鹏，他有一个满意的啤酒肚和一张年轻的脸。
    全文字-www.
    在我们寒喧了几句之后，他莫名其妙地递给我100块钱而我对此很不理解。
    全文字-www.
    “这是我那个混帐兄弟还给你的。”
    全文字-www.
    “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借给他的。这算是一种赔偿，也许还不够。”
    全文字-www.
    “他已经出来了。”
    全文字-www.
    “是吗？”我一惊，“那人呢？”
    全文字-www.
    “真不知该不该跟你讲。”
    全文字-www.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全文字-www.
    “迄今为止只有他和我知道他的去向，我的意思就是说如果知道的人更多的话，他的父母不好受。”
    全文字-www.
    “明说吧，是不是不在重庆了？”
    全文字-www.
    “厦门。昨天才上火车。”
    全文字-www.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江云到了厦门会用一些手段来安抚他的父母，比如寄钱给他们哄着他们说自己在厦门混得不错。”
    全文字-www.
    “看来你了解江云天。”他说，“你的判断很对。”
    全文字-www.
    “是你借钱给他的？”我问。
    全文字-www.
    江震鹏点点头。
    全文字-www.
    “你是怎么让他出来的？”
    全文字-www.
    “本来呢，这个忙我不打算帮，我们家跟他们家有六七年没来往了，这事主要是我爷爷的死弄出来的。当时我父亲在单位打了人，被抓了，我爷爷知道了就马上急着坐车要去看他，可是在途中突然出车祸了，我二爸——就是江云天他爹——从此就恨我父亲一辈子，直到现在还这样，我们不是不想帮他们家，而是他们家不让我们帮，我们也没办法。而且我跟江云天也斗过好几回，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的脾气就合不来，有一次他被别人打了，我去帮他忙，他倒反生我的气，跟我大吵大闹，说我多管闲事，说我逞威风。你说这样的兄弟还算什么兄弟？”
    全文字-www.
    “可你还是帮了他。是他打电话给你的？”
    全文字-www.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吃了一惊，后来反复考虑还是去了，那里边的人有几个我认识，特别牛的那几个也一同吃过饭，两千块钱就解决了。江云天一出来，人好像变了很多，变得很冷静，他说在所里他想了很多，觉得自己这么活着没意思，跟嚼棉花似的，没味道。”
    全文字-www.
    “这点让我听起来很欣慰，看来我没白做一件事。我早就知道他的书肯定是念不成了，可是学校很担心啊，就算你江云天不念了，也得有个家长去办退学手续啊——学校那边他走之前是怎么说的？”
    全文字-www.
    “没说，一个字也没提。他跟我借了三千块，说准备到厦门去。昨天早上他偷偷去了学校，收拾了东西，带上身份证走了，走的时候把这100块钱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还说特觉得对不起你，觉得你是他这一辈子遇到的最难忘的朋友……其实想起来你比我强，咱们是两兄弟，感情却不如一个社会朋友。”
    全文字-www.
    “江震鹏，你别这么说。江云天的书我知道死拖活拖也不成，这事儿就得快刀斩乱麻。只不过江云天的学校迟早都会找到他家里来，到时候事儿不就乱了？哎，对了，我去过好几回江云天的家，没发现那儿有一部电话，那他们怎么联络啊？而且寄钱从厦门到重庆少说也要六七天，这六七天里学校可能早就出动了。所以现在的解决方法我觉得就是早点跟他父母说清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而且就算他江云天寄钱过来，他父母能不怀疑咋有那么多钱吗？”
    全文字-www.
    “可是你知道，这样很为难我。”
    全文字-www.
    “撕掉脸皮做一点好事，不吃亏，何况你已经给好事开了个好头。”
    全文字-www.
    江震鹏抱着头想了想：“好吧，我就算撕破脸皮跟他父母说这事儿。
    全文字-www.
    173
    全文字-www.
    实际上江云天的事儿在以后办得特别顺利，他的父母对这件事的态度显得并不激动，似乎他们对这事早有所料。
    全文字-www.
    只不过后来我从来没有收到过江云天的来信或是电话，直到现在，江云天的一切还杳无音讯。
    全文字-www.
    有几次我去看过他的父母，从他父母的嘴里面我单知道这个混小子跑遍了祖国大江南北，只是从没回过家，每个月还能跟他们多多少少寄出一些钱来。
    全文字-www.
    真想有一天见到这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