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令加重语气道：“撤退命令是城防司令部做出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执行命令吧。”
    全文字-www.
    贺锦程恳求道：“城中还有十万守军，装备也不错，都是从淞沪战场撤下来的部队，作战经验丰富，万一城墙守不住，退到城中打巷战，死守一个月不成问题。真到巷战时，双方搅在一处，日军的炮火优势便没有了。只要司令部下定决心，日军不损失三五万人休想拿下南京……”
    全文字-www.
    萧山令皱眉道：“你说够了没有？哪来那么多废话！”
    全文字-www.
    贺锦程大声道：“您叫我撤退，我想不通！”
    全文字-www.
    萧山令猛地站起，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来，厉声道：“你想不通，我他妈的还想不通呢！”
    全文字-www.
    贺锦程极少见到萧山令发怒，这一下怒发冲冠，吓了一跳，挺直身体，不敢说话。
    全文字-www.
    萧山令痛心疾首，道：“城防司令部召开紧急会议，唐（生智）司令长官突然宣布放弃守卫，十万守军说撤就撤了，我这个南京市长居然事前毫不知情！当初说什么破釜沉舟、决一死战，都他妈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在几天之前，司令部那些高官们还信誓旦旦地宣布要与南京共存亡，销毁一切船只，断绝了南京军民的所有退路，但是暗地里早为他们自己准备好逃跑用的船只，并在关键时候带头逃跑！”说到这里，他双眼像要喷出火来。
    全文字-www.
    贺锦程愤然道：“当官的不打，我们打！只要您下命令，咱们宪兵部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全文字-www.
    萧山令长叹一口气，道：“太晚了！散会之后，部分军长师长们独自悄悄逃过江，根本没有通知部队！此刻军心已乱，这仗还怎么打？”
    全文字-www.
    贺锦程心中一痛，道：“十万守军，都是国军的精锐啊！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全文字-www.
    萧山令默默不语，两人对视一眼，眼圈都红了。
    全文字-www.
    过了好一会儿，萧山令恢复了冷静，拍了拍贺锦程的肩膀，道：“时局到了这一步，大势已去，你我无能为力。撤退吧，把队伍带过长江去，保住宪兵部队的番号，将来一定能再打回来！”
    全文字-www.
    贺锦程沉重地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还复何言？他转身叫上方隐锋，一同出了宪兵司令部，跟在萧山令身后，走进溃退的人流。
    全文字-www.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那个冬夜，方隐锋一生难忘。
    全文字-www.
    南京古城沉寂在黑暗之中，夜风一阵紧过一阵，吹得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街上溃兵如潮，黑压压的人群相互推搡着，不时传出找人的叫喊声和愤愤的咒骂声。方隐锋与宪兵司令部一行人裹在成千上万的士兵中，从各个方向涌向下关的挹江门。
    全文字-www.
    自古以来，南京若是失守，从挹江门逃往长江，渡船而走，是唯一生路。战前，城防司令部为了表明“破釜沉舟、死守南京”的决心，销毁了沿江的船只，让两艘可坐七八百人的轮渡开去汉口，只剩几艘小火轮，还交由三十六师看管，不许守城官兵私自渡江。
    全文字-www.
    然而到了十二月十二日，卫戍司令唐生智突然召开会议，向各路守军发出撤退的命令，自己也背弃了与南京共存亡的誓言，乘坐为他保留的最后一条小汽艇仓皇北渡长江逃走。这时各部队、阵地间电话已经不通，很多部队无法收到撤退的命令，甚至一些高级军官没有传达命令就自己先跑了，各部队闻风而动，局面异常混乱。
    全文字-www.
    多数部队开始撤退时还能保持建制，但是走着走着就瓦解了，赶到挹江门的国军只能称为是散兵游勇，而不是部队了，到处可见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混乱中无法控制，撤退演变成了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