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徐九仗义
作品:《宋阀》 “大王,卑职收到风声,听说是滑州出事了。”那主管机宜小声说道。
折彦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滑州?滑州,大河南岸那个滑州?”
“是,就是徐郡王当年领兵坐镇紫金山的那个滑州。”主管机宜点了点头。
滑州现目下当是金军控制的,能出什么事?折彦质一时不解,遂问道:“说说。”
“卑职也是刚刚获报,说是滑州的金军封锁了紫金山浮桥,如临大敌一般!卑职猜测,倘若中原战局不利,紫金山浮桥便是金军最便捷的退路,完全没有理由封锁才是。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名堂?卑职想不明白,特来报告大王。”主管机宜道。
折彦质站起身来,也是一脸疑惑,按说没道理啊。我们三路兵马都朝着东京方向推进,这距离滑州还有段路程,那里能出什么事?突然,他脑中闪过一念头,淮西军?莫不是刘家兄弟为了抢功,违背自己的节制,向滑州打过去了?想切断金军退路,邀天之功?
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如果淮西军直打向了滑州,那么驻军封锁浮桥,岂不是截断自己归途?又或者,是河北有什么变故?思之再三,不得要领,折彦质道:“且不管它,眼下最紧要的是打好明天的仗,其他的以后再说。”
折彦质纵使有料敌如神的本事,他也绝计想不到徐九一支奇兵搅乱河北,帮他一个大忙。再者,明天就是决定北伐成败的一仗,他也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其他问题。那主管机宜见汾阳郡王如此态度,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行一礼,退出了帐去。折彦质等他走后,也唤来亲兵熄了灯,再紧张也得养足了精神。是非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晚秋时节,天气已经凉了,折郡王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也睡不踏实。心里总觉得悬吊吊的,好似前番北伐的大败,还让他心有余悸。
偏生往年的战创又隐隐作痛,烦得这位大王实在不安稳。正烦躁时,听得外头隐约传来吵闹声,搅得他越发地急躁,遂披衣起来,自己掌上灯火,正想出去看个究竟。却听得嘈杂的脚步声竞向他这边过来了…第一个掀起帐帘冲进来的,正是他的堂弟折彦适,在折家将中,彦适彦野两兄弟都以骁勇而著称。今天晚上,负责警戒巡夜的长官,正是折彦适。见他抢进来,折郡王吃一惊:
“怎么了?”
“兄长,方才弟正在巡营,士卒发现有一队人马从北疾驰而来,没到大营就给截住。”
折彦适报告道。
劫营?折彦质眼皮一跳,金军看来是真急了眼了!虽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到说敌人给截住了,可折仲古还是问了一句:“有损失么?”
“一顿厮杀,难免些许死伤。不过,怪的是,对方一再喊话,声称他们并不是来劫营的。”折彦适道。
折郡王眉头拧威一团,这是什么套路-)深夜领兵而来,不为劫营?难道是为串门的不成?想到这里,又听堂弟道:“对方说,他们是来投诚的!卑职恐其有诈,不让他们靠近大营,又给全部缴了械。对方倒是听话,没有任何反抗,领头的,已经带来了,大王要不要见见?”
折彦质一时沉默不言,脑子里琢磨着各种可能的情况。缓兵之计?诈降?周瑜黄盖?想了一阵,他问道:“你先问过没有?”
折彦适手一摊:“卑职问过,但对方几个人一口咬定,此事非见大王不可。说是十万火急,光复中原,收还东京,就在此一举了。”
听到这句话,折郡王眼中光芒一闪而没,终于挥手道:“带进来!”
不一阵,几名面生的汉子被宋军军官们人夹人地拥了进来。不难看出,折家军的军官们敌意未消,仍1日保持着戒备。而另外那几人则显得有些惶恐,进来之后,都看了折彦质一眼,随即低下头去。他们都身着戎装,只是没有器械,想来是给收缴了。
折郡王一眼扫过去,带进来的有四个人,年纪大的不过四十多岁,轻的也有三十出头,从外表看分不出来到底是哪族人,因为他们尽管作着女真人的装扮,但金国在其占领区推行剃发易服,甚至有“剃发不如式者死”的说法,所以,他们有可能是汉人。
“跪下!”一名军官喝了一声,那四名战将一怔,互相交换着眼色,似乎有些犹豫。军官一见,正要发作,被折郡王制止。
“听说你们要见我?”折彦质问道。
那四人,有一个抱起拳,低声问道:”敢问可是折郡王?””我就是折彦质。”折郡王说罢,坐回了帅位。
“末将本是河南帅乌延蒲卢浑帐下招捉使,姓吴名忠,这三个都是我军中的同袍弟兄。今夜,我兄弟四人引军前来,并无敌意,乃是诚心诚意l|埘员大王。”吴忠在四个中年纪最长,听他说话,倒像是见过一些世面,不似另外三个,一直就低着头,屁也不放一个。
折彦质听了,也不置可否,沉默片刻之后问道:“你既来投诚,带得多少兵马?”
“末将等四人,带来了……”吴忠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隐情。
折彦质见状,喝道:“照实说!”
“大王明鉴,只因起事急促,未将自己也不清楚有多少弟兄前来投奔,因此……”吴忠急道。
“听你口音,像是河北人?我且问你,你因何来投?”折彦质问道。”未将早年本是往来大河两岸,行走贩货的,世道一乱,便聚集了些弟兄起事,也曾干过抗金的勾当。后来,大河两岸都陷于金人,没奈何,在金军手底下混口饭吃。如今看来,女真人恐怕是在河南呆不住了,末将为兄弟们谋个出路,心知金军必败,因此来投,断无二心。”吴忠道。
这话一出来,帐里宋将们都面露得色,算你识相,知道金军必败!
折彦质也笑笑,道:“据我所知,蒲卢浑在朱仙镇集结了重兵,企图负隅顽抗,你怎知金军必败?”
吴忠是个“实诚”人,摇头道:“倘若是昨天,末将也不敢保证这一战谁胜谁败,但今天却不同了。”
“为何不同?”折彦适抢问道。
吴忠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张满是疙瘩肉的脸上有些不相信,问道:”莫非诸位还没有收到消息-)”
折彦质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什么消息-”
吴忠举起右手,大拇指一顶:”贵军的部队已经在大河北岸,切断了金军的退路,现在乌延蒲卢浑是进,进不得,退,退不了。”
话音一落,帐里议论声四起。折彦适等将领部是一头雾水,什么?我们的部队已经在黄河北岸?这怎么可能?咱们三路大军北上,哪冒出来一支飞过黄河去了?吴忠见此情形,继续补充道:“金军中现在传言,非但河对岸的浚州遭袭,只怕是大名府也不保。”
这在帐中宋将听来,更不啻天方夜谭了!
这次时金用兵,南方诸军兵出三路,目标就是开封府,东京城。另外,就是徐卫的西军,可西军最多也就是在河东用兵,显艮河北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难不成见鬼了?这世上还有谁有那个本事,神兵天降到河北?
他们不明白,可折彦质似乎猜到些什么,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金军大将们,大多惧战,但蒲卢浑发誓死守东京,要与宋军决一死战。他已经亲至朱仙镇指挥,只等明日。”吴忠道。
折彦质边听边点头,末了,挥手道:“你既识时务,前来投诚,我也不为难你。先下去呆着吧,等我光复东京,再给你们安置。”
吴忠还想再说,几名军官已经呼呼喝喝地把他们往外推了。等这四个降将一走,折彦适上前道:“大王,这事好生蹊跷哇!”
折彦质哼笑一声:“不蹊跷。”
“怎地?”折彦适问道。
“就在方才,我已收到消息,说是滑州出事。现在这几个降将一来,才算水落石出,原来出事的不是滑州,而是河北!”折彦质的眼中光芒正盛。
折彦适摇摇头:“还是不明白,这是谁有这么大的神通,居然一杆子打到河北去?”
折郡王一笑:“还能有谁?徐九。““徐九?”折彦适眼睛一眯,“不会吧?
徐郡王统率西军,此番作战,他的主攻方向已经是河东太原,怎么会突然跑到河北来?”
“徐九用兵,一向不拘泥,常有出人意料之举。我们南方诸军攻中原,西军攻河东,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唯有河北,是金军防御薄弱之地,紫金虎此举,是想帮我们一把。”折彦质分析道。
折彦适看起来有些不相信,但口中却道:
“管他怎地,既然河北出了事,这就助了我军一臂之力,正好借此机会,一举打垮乌延蒲卢浑,收复中原!”
“这是自然,徐九助我,我不能不领他的情。而且这一仗,非但要胜,更要胜得爽利!
否则,岂不叫人家小看?”折彦质此时已经没有先前的躁动不安。
“那是,西军能打,我们折家也不是吃干饭的。”折彦适挥舞着拳头笑道。
“你去传我命令,召韩世忠岳飞来见。”
折彦质吩咐道。折彦适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约莫过了盏茶时分,两员大将前后脚步入帐来。
前头一个,身长体大,极具威仪!一双眼睛在这稍显晦暗的帐中,也是炯炯有神,年在四五十之间,身披铠甲,腰悬宝刀,往帐中一站,让人不敢小视。正是大宋荆湖宣抚使,神武后军的主帅,韩世忠。而在他身后那名大将自不用多说,岳飞岳鹏举是也。
二将进得帐来,都向折彦质施一礼,口称见过大王。宋军中若要论资排辈,如果以宋金事变来划分,那么种师道、种师中、何灌、徐彰等人,可算是第一代抗金名将;折彦质、徐卫、姚平仲等人,要算第二代;韩世忠岳飞,倒是后起之秀了。
因此,折彦质架子倒也端着,摆摆手道:”坐。”
二将谢了,先后落座,韩世忠首先问道:
“不知大王连夜唤卑职二人来,所为何事?””有件喜事告诉你们。”折彦质说到这里顿一顿,看着他两个。“据我所知,良臣和鹏举,跟陕西徐郡王都有过交集吧?”
听他突然提起徐卫,韩岳二将都有些意外。稍后,韩臣忠先道:“当年徐郡王方才从大名府起兵,于相州境内与金军遭遇,一场大战。那时,卑职就见过徐郡王。
折彦质点点头,又看向岳飞,后者道:
“卑职的授业恩周侗,早年曾在西军中勾当,与徐郡王之父是结义兄弟。因此,徐郡王以‘师兄’相称。”
“哈哈。”折彦质一笑,“说起来话就长了,我与徐郡王的渊源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这倒是实情,折家跟徐家的关系匪浅。当初杞县劫粮,紫金虎身陷险境,姚平仲故意迁延不前,正是折彦质引军疾行,前往相救。
后来平阳保卫战,金军用锁城法困住徐卫,又是折可求率领折家军从麟府出来,千里迢迢地赶去增援。里应外合,杀败金军,随后共同铸就了“定戎大捷”。正是因为有这些关系,徐卫对折家一言是敬重的,当初折家举家南下,徐卫还专门赶到潼关送别。
“我要告诉你们的这件事情,正好跟……可能跟徐郡王有关。”折彦质这才把话题转过来。“刚刚接报,有一支兵马在河北袭击了浚州,目前已经控制了黄河北岸,切断了金军的退路。以我猜测,十有八九是徐郡王的人马。”
韩岳二将自然不免震惊,但一惊之后,又是狂喜!倘若徐郡王真是截断了金军的退路,那一场仗,咱们的把握就更大了!不趁此时收复中原,光复东京,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