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出事了?
作品:《宋阀》 杨再兴不在长安,杜飞虎在但不可能跟他交手。众家弟兄嬉笑一阵,终究还是闪开道来,放他进去。刹那之间,鼓乐大作,杨彦略整衣冠,就要上前掀开轿帘。却从大门里挤出一个仆妇来,将三尺六寸长的红绸递过去,中间还扎一大花,小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看样子杨彦还有些不乐意,牵了红绸一头,另一手掀开了轿帘。
先前那丫头对着轿里唤了一声,便见一支手从轿中伸出。军中无论官兵,大多都是些粗鄙汉子,一看这支手,十个便有八个暗说一声,杨彦好幸福,单说这支手就够看了!哪象我们家里那婆姨,一双粗手跟耙子似的。看看人家这支,又白又细,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娘子。
杨彦将红绸另一头递过去,那新贵人牵住,下得轿来。也是穿红戴绿,头顶喜帕,踩着小碎步款款而行。此时,有人放炮了炮仗,那吹吹打打的更加卖力。宾客们象是受了刺激,哄叫声不止。
“杨大!今日成家,便不比往常!以后弟兄们去厮混,再不带你一道了!”
“恭喜恭喜!杨统制加把劲,争取明年这个时候,生个小统制!”
杨彦牵着新人,不住地打拱作揖感谢同袍,行至堂屋外,徐卫等帅司长官都在檐下满脸带笑,抱着拳致贺。杨彦到他面前停了停,使劲吸了一口气,好似想说什么,徐卫朝里呶了呶嘴,示意他拜堂是紧要。
堂上已点燃了喜烛,所有家什都换置一新。杨彦的双亲坐了主位,掩饰不住欢喜,尤其是是他娘,眼睛都快笑得睁不开了。一众同袍嘻嘻哈哈,拥入堂来,从前跟徐卫一起搭班的定戎通判辛赞权充司仪赞礼。没办法,帅司里大多都是军官,没读过几句书,平时开黄腔都妙语如珠,你真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抖几句话,搞不好屁也憋不出来一个。
吉时到,辛赞扯开嗓门,开始了仪式。不外乎拜天拜地拜高堂,按说拜完了高堂小夫妻还得对拜一番,可杨彦执意要给徐卫磕头。徐卫成婚的时候就知道,拜堂绝不是从前看的影视剧里那样拱下手,弯下腰就行了。举手齐眉,身体几乎与地平行,差点就到五体投地的份上了。
看着杨彦恭恭敬敬地给自己磕头,徐卫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没等他扭捏完,人家头已磕毕。
“九哥,我……”杨大话没说完一半,眼睛一红,突然哽咽了。他和徐卫从小厮混到大,形影不离,徐卫拔人两颗葱,他就偷人两瓣蒜,不是亲弟兄胜似亲兄弟。他这种出身的人,如果不赶上这乱世,如果不认识徐卫,估计年少之时轻狂一阵,到头来终究逃不了耕田扒粪的命运。可如今,他已是从五品的中级将领。诚然,这是靠军功堆起来的,可他自己却坚持认为,如果没有徐九,就没有他的今天。
徐卫是干什么?不说铁石心肠,可也绝不会轻易动感情。但此时,他也感觉鼻头有些酸,慌忙伸出手去,扯住杨彦胳膊扶他起来,小声道:“成亲呢,别让人笑话,有事上了桌再说。”
“就是,上桌多敬他几杯。”张庆也从旁劝道。
“徐大帅,扶下新郎就行了,可别再伸手啊。”王禀大概是了转移注意力,突然叫道。
堂中一片哄笑,辛赞赶紧吼了起来,便唤夫妻对拜。礼仪既成,娘家送亲的姑母姊妹便将新娘送去了洞房。杨彦自然脱不得身,酒席一开,宾客就座。都是些粗人,也不讲究什么斯文,果如徐卫说的那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呼呼喝喝,好不热闹。
徐卫和帅司的高级将领们坐在屋里,征战多时,这些人难得能一起喝几杯。因此,谁也不装怂,菜没吃一口便干下一碗酒去。吴玠直咂舌:“厉害厉害,许久不喝,倒生疏了。”
“我这个人,最见不得一上桌就聒噪的,别装,谁都知道你海量。”张庆笑道。
吴玠看他一眼,哼道:“张机宜,不是兄弟小看你,这桌上论酒量,或者大帅还能跟我喝两轮,你嘛……”
“整三碗!别说废话!整三碗!”同桌的弟兄开始拍着桌子起哄。
张庆也不知哪来的豪气,愤然起身:“来!今天舍……”
“哎!”吴玠赶紧站起来,“今天杨统制大喜之日,别说犯忌的话!不就三碗么?来!”
徐卫见状,亲自抱起坛子,给他俩满上,每喝完一碗,不但本桌,连临桌的都哄然叫好!三碗干下去,张庆那脚有些闪,徐卫苦笑道:“把自己坑了吧?”
“嗨,杨大成家,咱们弟兄高兴,喝!不醉不归!”张庆大声道。众人喝一声彩,又把矛头对准了徐卫。都说大帅今天主婚辛苦,不得好好整两碗?紫金虎知道这些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赶紧说道:“这不新娇客还没来么?他一会儿来了还少得了我?先稳稳,先稳稳。”
弟兄们哪里肯依?徐卫见躲不过,干脆端着碗起来,环视一桌道:“那谁来陪徐某喝三碗?”
一人应声而起,余众一看,顿时大笑!你道此人是谁?正是徐大帅堂侄,军中十大统制之一的徐成!
“你凑什么热闹?轮得到你?坐下坐下!”徐卫挥手道。
“大帅这话可不对了,酒桌上无父子,何况叔侄?该喝就得喝!”王禀笑道,众人都说是。
“好!来!麻利喝三碗!谁要是呛一口,不算好汉!”徐卫说罢,咕咕将那大半碗酒灌了下去。好个徐成!就没看到他喉头怎么动过,一碗酒喝得半点不剩。
杨彦一手提酒坛,一手拿个空碗,正准备开始挨桌敬酒。一看这架势,惟恐天下不乱,凑上来道:“九哥,我……”
“去去去,这一桌留最后!没看弟兄们还给你留着位置么?先去其他桌,回来再说!”徐卫还真有些怕。要是杨大再来敬三碗,我这空肚子六碗酒下去,怕是直接钻桌底了。
杨彦这喜宴,席开十二桌,绝大多数都是军官,一开席那划拳声、呼喝声、哄笑声便此起彼伏。虽说大家都是来恭贺他成婚,却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聚一聚。毕竟平时带兵打仗,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难得如此。
新郎倌到哪一桌,哪一桌便最热闹。无论官阶高低,都要取笑他几句。有人见他一挨桌敬酒过来,不曾停上刻,甚至怀疑他坛子里装的是不是水。十一桌敬下来,他就感觉脑袋发胀,好像全身的重量都积中在了头顶,两个肩膀快扛不住了。可一想到徐卫、张庆、马泰几个,他又立马精神起来,摇了过去。
徐卫压力也不小,他是最高长官,一般没有给别人敬酒的机会,同桌的部曲们轮番相敬,喝得他那张脸就跟煮熟的螃蟹一样。
直到杨彦出现,大家才发现,今天没谁红得过他。这位是从头红到脚,幞头上插着红花,脸上泛着红晕,身上穿着红袍,简直就是一团火烧云。
“哎呀呀,新娇客来了,快快快,吃口菜!我看你一路过去光喝酒了,顶得住么?”吴玠搀着他坐下,一边问道。
杨彦嘿嘿一笑:“女真人都顶住了,酒算个甚?众位哥哥,对不住,怠慢了怠慢了。来来来,都请满上!九哥!来!”
徐卫看来是豁出去了,双手抓扯着腰带,切齿道:“你们等着,我把这腰带松松!别桌的我不管,这一桌,要是有一个还能骑着马回去,你们说怎么办?”
“撒扎马钉!拆马鞍子!”
“打军棍!抽鞭子!扒光了绑马背上游街!”
杨彦倒完酒,端起碗,高举着对徐卫道:“九哥……”
“慢!我话说在前头,大家是同袍,是弟兄,什么事都是应当应份,别说见外的。”徐卫知道杨大这厮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甚至疯疯癫癫,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他真怕这么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突然间感觉对了,稀里哗啦哭将起来怎生是好?
“那我啥也不说了,都在这碗里,请。”杨彦一本正经道。
徐卫笑笑:“这才对嘛,干!”两兄弟碰了一下,正要喝,忽见一人匆匆进屋,略一搜索,目光落在徐卫身上。
这人,时常带兵在外的或许不认识,但王禀张庆却熟悉得很,他是帅司的干办公事。今天帅司长官都吃喜酒了,衙门里主要靠他们这些属员办公。他来干什么?有事?
那干事到徐卫旁边,俯下身去,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紫金虎那碗酒仍旧停留在嘴边,听他说话时,也没见什么异样。听完之后,一时没作回应,稍后,点头道:“知道了,去吧。”
那干事对他一拜,又冲杨彦一礼,再对一桌的长官作个四方揖,急冲冲地离开了。
他一走,徐卫一切如常,催促道:“怎地?愣着作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