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当家作主
作品:《甲申天变》 开封为中心,赴死军的势力已经实际控制了卫辉,:山西晋城和直隶的最南端。更有传言风起,说忠诚伯正厉兵秣马,准备北伐,克服京城为大型崇祯皇帝复仇。
驱逐鞑虏光复国都,无论是说着还是听着,都是热血沸腾,仿佛只要李四李大帅一声令下,鞑子就得乖乖的退回关外继续喝风去。
攻克开封之后,除了豫西一些地区之外,赴死军已经实际控制了半个河南,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席卷而下。
不是李四不愿意,而是赴死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北伐是肯定要北伐的,关键是现在的赴死军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整个后勤方面空虚的可怕。
依靠清扫地方势力,甚至血腥清洗得到的那点儿资材除了要保证赴死军之外,还有一部分必须反哺淮西,否则淮西的很多人口都没有办法渡过这个严寒的季节。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飞速崛起的缺陷才完全展露出来。过分的强调进攻能力,过分的先军政策,把身后抽调一空,在大战之后,身后的空虚再也掩饰不住。
要是鞑子有时间把开封极其各州县府库毁坏一空的,赴死军的军资储备连这个明年开春儿也坚持不到。
几万大军,衣食用度,更关键是各种军资军材,动一动就是金山银海的往外流淌,淮西又有数以百万计没有任何储备的人口,后勤方面的压力愈凸显。
不光是有赴死军。后面还有数量庞大地民众。是他们支撑着赴死军。在这个困难时期。赴死军必须用行动来反馈民众。
要是赴死军不能为身后支持他们地民众提供最基本地生活保障。这支队伍根本就维持不下去。
所以李四毫不犹豫地把开封已经黄河以北几个州县席卷一空。府库里干净地连只老鼠也藏不住。然后就露出狰狞地嘴脸。刀子拿上绳子提上。开始明打明地向那些官员和富户索要物资……
然后就是通过商业途径购买。我要粮食、要一切能吃地东西;我要布匹、要棉麻、要一切能够渡过这个寒冬地物资。
面对已经倾向于赴死军地这些商贾。忠诚伯依旧是毫不掩饰自己地无赖行径:“不管你们能弄来什么。我全都要了。老实说。我地钱确实没有几个。可我绝对不会赖账。你们要是不信。开封城就在这里。先抵押着吧。”
面对敌我关系还很模糊地晋商。李四更是穷凶极恶:“我要羊肉、我要黄米、我还要皮子、要毡子。回去告诉你们地东家。要是能帮我渡过这个寒冬。以前地种种我就一笔勾销。要不然……我过不了这个冬天。你们也过不了这个冬天……”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和讹诈了,比明火执仗地土匪还要凶恶。
来自后勤方面的压力使得赴死军很难再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唯一能够缓解这种情况的做法就是把一些精干的队伍化整为零,重新变成土匪和强盗,用种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进行血腥掠夺。
几十个赴死军中百战余生地精锐队官,再加上几十个小旗官,都是绝对信得过的老底子,随便拉一个出来放到地方上,起码也是个把总地料子。
李四脸涨的通红,吐沫星子喷在这些人脸上:“你们地父母,你们的亲人支撑着我们,支撑着整个赴死军。现在他们要挨饿、要受冻了,我就把你们放出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只要能把我们需要地物资带回来,你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们什么……”
“是!”
“一个一个都给我记住了,出去以后随便你们怎么折腾,随便你们在哪里折腾,我都不管,我只要结果。只要你们能把衣食给我带回来,天塌了有我顶着……”
做为赴死军的老人,这种手段早就熟悉了,谁还能不明白大帅的意思?
这些即将成为土匪、强盗或绑匪的精锐出去之后,李四再次聚将。
这一会没有召集那些高级的营官,更没有惊动各营,只是叫来了两个直属营的三名队官。
“四火。”
“在!”
虽然仅仅是一个不大的队官,可四火这个队官确实是威风的很。
先是大帅直属的甲字营,除了大帅本人之外,这个营的所有队官不必听从任何人的指挥,他们也没有营官这种顶头上司,直接对大帅本人负责。从品级上来说,和一个营官也差不多了。再就是四火的这个小队是甲字营这个赴死军第一营的第一队,基本就是大帅的亲兵卫队了。虽然这个小队的功劳一般都是直接记在大帅本人的头上,可这种赴死军第一队的荣耀和大帅亲兵卫队的光彩,就是给个营官也不换呐。
“你是护村队的老兵了吧?”
“回大帅,我是护村队第一批队员,还是大帅亲训的……”
李四微微点头,很满意的样子:“你也算是我的亲传子弟了,又能认识几个字,算是个人才吧。这么些年风风雨雨的走过来,你的忠诚我都记着呢。眼下我给你安排了俩去处,你看看哪个更好。”
“第一,放你到杞县做个县令,正正经经的七品,谈不上多好的前途,可也算是谋了个好出身……”
“大帅,不必说了,我选第二个。”
李四看了看这个叫四火的老兵,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给个县大老爷也不要?你还不知道第二个去处是什么呢?”
“已经不必知道了,县令有什么好稀罕的?只要能为咱们赴死军做事,为大帅做事,我相信会有更好的……”
“好兵!”
……
芜湖。
素有烟火万家楼台层列之称,尤其是蒙元以后,手工业一时鼎盛。同是江南繁华之地,商业上虽不及镇江、扬州等水陆枢纽,但是另有一种繁华正飞速崛起。
因为织造业的达,淞江素有“衣被天下”的美誉。天下地衣衫被服的布料子,有超过三成就是产自淞江或经过淞江周转,无数织机地日夜忙碌打造了淞江衣被天下的地位。
但是芜湖人敢说,要说没有芜湖,淞江的布匹就什么也不是。
因为淞江的布匹起码有一半要拿来芜湖印染上浆,要是没有芜湖大大小小的印染作坊,淞江地布匹就只能算是粗糙的老坯布,根本就不能拿到市面上去销售。
江为天下织造之甲,芜湖则为世间印染之最。
被称为“芜湖巨店”的印染作坊,不仅仅是规模庞大,而且雇工众多。正是这些印染、上浆地巨型作坊(其实已经可以称为工厂了),把一匹匹毛坯布染成五颜六色花色繁多的细布,然后顺着长江销售往各地。
芜湖“艳天下”的名号就是这么个意思。
瘦小的田老汉拿过几张蔫荷叶,把桌子上残留地肉肘子和没有吃完的烧鸡一股脑包起来,看看几个杯子里还有些残酒,都灌到肚子里。然后拿起酒壶使劲摇晃几下,确认没有剩下哪怕一滴酒之后,顺手把桌子上一个精美的细瓷碗揣在怀里,这在大叫:“店伙,结账。”
店里的伙计赶紧跑过来,脸上的笑都能掉到脚面上了,把早就算好的账单子递给田力国:“田老爷,总共四两七钱银子,老爷您看看单子……”
“哎呀?我才要了几个菜?你就要四两七?真是比黑店还黑呐,是不是欺负我没有吃过酒席?想要敲竹杠还是怎地?”田力国剔着牙,把菜单子仔细的看了俩来回:“一个醉鸡就要三钱银子?你们是开店还是杀人呐?怎么这么贵?还有这螃蟹,分明就是江里地螃蟹,你们怎么能卖湖蟹的价钱?叫你们掌柜过来……”
“小店哪敢敲您田老爷地绣杠?实在是公尺公道的价钱。”店小二心里早把田力国骂了好几遍了。这个老财主地家产多了去了,说不上芜湖富也绝对是在三甲之内,印染作坊的雇工都有七百多,要说富可敌国肯定是有点儿夸张,可要是说腰缠万贯是半点也不虚。
这么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财主,怎么说也应该是酒楼里最喜欢的那种客人。可事实恰恰相反,芜湖有名的酒楼不仅不喜欢这个人,而且是厌恶的很。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个老家伙是个比铁公鸡还要铁,手里虽然家财万贯,却是一毛不拔,属于那种雁过拔毛鱼过刮鳞的吝啬鬼。到酒楼吃一顿饭食,不仅想方设法的讨价还价,甚至还有顺手牵羊的毛病,他要是不拿走点什么物件儿,会心疼是三天睡不着觉。
就知道这个吝啬鬼会挑毛病,为的就是少花钱,所以酒楼的掌柜都躲的远远,打一个店伙过来结账。
“醉了九个月的老母鸡,用的是春日的槐花蜜浸的,三钱银子你还嫌贵?”店伙都想揍这个老家伙一顿了:“江蟹是便宜,可田大老爷,这是冬天呐,您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个时节的螃蟹有便宜的么……”
不管怎么说,田大老爷就是不干,本着荞麦皮也要榨二两油的宗旨,把一顿上好酒席的价钱从四两七砍到了四两三,这才老大不情愿的付账走人。
“田老爷,您等等……”店伙知道这个大财主的毛病,早把桌子上的大小器皿数了一遍,缺了个汤碗还能看不出来?
“老爷,你吃酒便吃了,喝汤也就喝了,总不成连我们店里的汤碗也喝下去吧?”
店伙这话说的可真够不客气的,田老爷立刻就恼了脸面,一把揪住店伙的领子,大怒道:“怎?老爷我拿了你们家的破碗?老爷我什么人你不知道?会拿你的东西……”
正说着,藏在怀里的细瓷小碗儿就从袍子里滑落下来,在田大老爷脚边滚了几滚……
店伙冷笑不止。
田大老爷一点也不感觉到尴尬,还做出不可思议的样子:“咦?这小碗儿怎么到我身上的?怪了,怪了……算了,你拿回去吧,我不和你计较这些个,我很忙的,一天就有几船的大生意……”
对于这种主顾,还是尽量不要再来地好,店伙看着田老爷的背影,好像骂了一句什么脏话,这才有点儿忿忿地收拾:“什么人呐这是,还大老爷呢,抠门儿的都能从叫花子碗里抢饭吃了……不对,这酒盅怎么少了俩?”
出了门儿拐了弯儿的田大老爷心里那个得意啊,就甭提了,一手捏着一个小酒盅,不住的对身后的家人传授他那一套:“别小看这俩小玩意儿,这也是白花花地银子。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一个勤俭。不能因为买卖做的大了,就瞧不起小东小西家三伙四地。要不是大老爷我这么会过日子,咱们印染的工钱能那么低?价钱不低能这么多的生意?”
因为印染的工钱足够地低,所以只在这种不太上档次的酒楼和商业伙伴吃喝一顿,就交了一笔七船的大生意,只要数目点过,就算完成,他田大老爷算是赚到家了。
“这么精美的小酒盅,一个就值二三十个钱,五十个钱也说不准哩。这点儿钱就又够一个雇工三几天的开支……”
正在田大老爷洋洋得意的传授他那“生意经”地时候,旁边过来一顶小轿,抬轿的轿夫满脸都堆着笑呢:“田老爷,坐轿子不?稳当又便宜……”
“切,要钱就不坐。”
田老爷这种人,宁可走着也不坐轿,为地就是省下几枚铜板。
就连他身边的家人也在暗自偷笑:这几个轿夫是新来地吧?全城的老老少少,谁不知道田大老爷是宁可跑断腿儿也不花钱坐轿地铁公鸡?老爷只能赚别人的钱,别人想要赚他的钱,比割他的肉都难。
这些轿夫显然就是新入行的,似乎还不知道田老爷的秉性,还在纠缠着:“老爷坐坐吧,便宜的很,只给几个烧饼钱就好……”
“给你们烧饼钱,谁给我烧饼钱……哎呀,你们干什么……”
正说着话儿呢,田大老爷就被俩轿夫架起来扔了进去,然后抬着轿子飞跑……
那几个跟随的家人还在哄笑,笑这几个轿夫的“愚昧”,看着家里的老爷被扔进了轿子,然后似乎呼喊了半句,就再也没有了声音,这才察觉有些不对头。
再看那顶轿子已经跑出去好几十步远了,轿子里的老爷连个声音都没有,这才意识到生了什么。大喊着“抢人拉”就去追赶。
也是偏偏赶的巧了,刚追过一条巷子,一个又聋又哑的老汉驾着一辆粪车,把巷子一堵,谁也别想过去。等到众人明白过来,别说那顶轿子,就是那个聋哑的老汉也没了影子。只余下一架臭烘烘的粪车和几个顿足捶胸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家人。
过了好半晌子,这些家伙终于回过味来:“老爷让人给抢了,赶紧回去告诉夫人……”
要说这世道也真是邪门了,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不抢,抢一个干巴老头子做什么?可这事还真就出了,而且不只一件,一天之内,芜湖就有三个颇有身价的人物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抢了人。
大伙总算是弄明白了,这是绑票哇。
就算是绑票的,遇到田力国这个天下头一号的吝啬鬼,能榨出一个铜板来?田大老爷可绝对是舍命不舍财的人物,绑票的歹人割下他的肉容易,拿他的钱……估计够呛。
田大老爷的家是在芜湖城里,可他的产业却是城外的籍山,那么老大一片的印染作坊,占地好几十亩,在城里的话,容纳不下那是肯定的,各种废水也无处排放不是?
这个季节本来就黑的早,等把老爷被人抢了的消息传给田夫人的
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田夫人已经年过五旬,年大好几岁,头都白了一半。
这么一大摊子,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操心,可不是要有白头的么。
田夫人埋于各种账目之中,手里的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乱响,手边的热汤都凉了还没有顾得上喝。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让人抢去了……”
“怎?”田夫人并不是如遭雷轰那样受到重大打击的样子,更没有表现出丝毫地震惊,反而问回来报讯的家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样地人会抢走老爷?”
“是真的呀夫人……”
田夫人仔细问了缘由,心里也就明白了个大概:这是遇到绑匪了。
“夫人呐,要不要报官?”
“报官,一定保官……”老家人正要出去报告官府,田夫人忽然止住:“等等,既然是绑人索钱的,肯定会来要钱的,先等等再看吧,能绑老爷的人,我估摸着也不过是小毛贼而已。若是要不了几个钱咱们就出了,若是狮子大张口,再报官也不迟……”
猫鼠有道,或说是盗亦有道,各行各业都有自己地规矩。就像田夫人掌柜的这个巨型印染作坊,虽然家底儿和技术都有,雇工也不缺。可入了这一行就得遵守这个行当的规矩,你就做地再大,只能印染,不能上浆,不能抢浆水作坊的饭碗子。要不然就会受到所有同行的排挤……
那些绑匪既然是绑走了田老爷,肯定也不过是几个小小毛贼,或许是赌钱输急眼了,或是江湖道上的汉子遇到了什么紧急地事情,实在是缺钱,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绝对不算什么大事情。
因为这个巨型的作坊的真正主人根本就不是田大老爷,而是田夫人。吝啬到了极点的田老爷之所以那么吝啬,是因为田夫人“收紧银根”,根本就不给他几个小钱儿,他想不吝啬也不行。
至于作坊里的银钱货物,所谓的东家田大老爷只不过是个摆设儿,一点真正地东西也动不了,最多是让他通知一下买卖的上下家,是个跑跑腿儿地小角色。
看在夫妻的情分上,要是绑匪要地钱不多,田大老爷的赎身钱肯定很痛快地就出了。若是狮子大张口的漫天要价,田夫人肯定报官,拼着田大老爷被撕票儿也不能动了这个作坊的筋骨。
这个作坊是田夫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远比田老爷本人重要。
要说不为田老爷担心,那就是瞎说了,都几十年的夫妻了,还能真不担心的?
可田夫人也是见过大市面的,知道这种事情生之后应该做什么,田老爷不大可能真正有什么生命危险,毕竟绑匪要是钱而不是命,估计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要钱来了。
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到第二天清早的时候,早就守候在门口的老家人就开始大声呼喊:“来了,来了,老夫人,来人了……”
田夫人也知道对方会来索要赎金,又精心准备过,并没有赶到一丁点儿的意外,稍微整理一下仪容,推门儿出来……
立刻就呆住了。
这一切和想象中的根本就不一样,眼前的情形怎么也想象不到。
要是有人拿着血淋淋的书信,或是送过来田老爷半个耳朵什么的,田夫人也不会感到太意外,可眼前……
眼前就是活生生的田大老爷。
田大老爷一看到老婆,就好像孩子见了亲娘一样,立刻就嚎啕大哭起来:“娘子,可唬煞我了……”
田夫人也纳闷儿呢?不是被人绑了么?怎么好端端的就回来了?
“田夫人吧?小子有礼了。”
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小伙子穿件子洗的白的灰色夹祅,一看那种掉色的程度,田夫人就知道这步料子是在印染的时候放的碱太多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把颜色掉成这个样子。
这个本行的东西只不过是在脑子里一闪,巨型印染作坊的真正主人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小伙子的身份——绑匪。
对于田夫人这种见过风浪的人物来说,自然晓得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说的也不卑不亢:“我也不问壮士是哪条路上的朋友了,既然走到我这里就是缘分,又能把我们家老头子平平安安的送回来,这里头的道理我懂,田福,去封二十个元宝,送给壮士做盘缠……”
这么做算的把里里外外都打圆满了,绑匪拿银子走人,田夫人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生过。
那个小伙子站的如标枪一般笔直,通身上下就好像了打了线儿标了墨一般笔挺,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精悍之气:“老夫人,小子此来不为钱财,另有他事相商。”
不为钱地绑匪?说出来都是天大的笑话。
田夫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小伙子几眼,也是惊奇地不行:“不为钱财?……好,进屋详谈……”
“夫人,他是土匪,我这就去召集人手一绳子绑了……”
“请!”田夫人单手虚引,示意四火进屋,好像面对的这个小伙子不是穷凶极恶的绑匪,而是邻家的子侄一般。
至于田大老爷吆喝着要叫人过来捉拿绑匪的举动,田夫人根本就不当一回子事情。人家既然敢只身前来,就不怕你动粗。真要是动了手,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大阵仗呢。打开门做买卖地商家,为的是赚钱,可不是为了闹事的。
这种事情,能够化于无形之中,那是最好。实在应不下地条件,再下手拿人也不迟。
“壮士所为何来?难不成是看上了我这作坊?”既然小伙子敢把田老爷完好的送回来,而且敢于一个人前来,这份胆色和勇气就非寻常是亡命之徒可比。这里上上下下近千口子人,也不怕他动粗。
“我看上了老夫人泊在江口的七船布匹……”
老夫人心里还清楚拿七船印染好的布匹是怎么样一个巨大地数字,这人把嘴巴张的这么大,老夫人虽是震惊,却也不作,静静的听他往下说。
“我们也知道这不是老夫人的东西,原货主要是让老夫人赔偿的话,老夫人一时也陪不出来。”四火好像很讲道理的样子:“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只借其中地三船……”
要说这事情,四火比谁都窝火。
本以为拿了田老爷,就可以把船上的布匹顺利地弄走。可完全不是那么回子事情,这个田老爷的号令根本就不好使唤。
每条船上都有好几十号人,真要用强地话,还真不好收拾。因为四火的一个小队早用同样地手段控制了七八条船,也拿不出许多人手。
就算是用强拿下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人家肯定能顺着蛛丝马
门来。芜湖又不是敌占区,地地道道朝廷的地盘儿下手硬抢,实在说不过去。
更主要的是,这也是大帅的本意。
“三船?不行,你们若真是有了难处的江湖朋友,走到我门上来少不得要照顾个衣食周全盘缠丰足。”老夫人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一开口就要三船,你可知道三船是多少布匹?一船四十包,一包一千八百尺……嘿嘿,我知道壮士肯定是有些手段的,可我们田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老夫人差异,我们不是打明火的匪类。我们也不抢老夫人的东西,”四火还是不温不火的样子,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呢:“我们不是抢,是借,既然是借,肯定会还……”
“这是借据,老夫人看看再做考虑。”
片刻之后。
老夫人再次打量面前的小伙子:“你就是叫做四火的队官?”
“正是。”
“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为非作歹的匪类怎么会有如此的气概?原来你们是赴死军的人。”
那借据上都有李四李大招讨使的个人印玺和赴死军的大印,应该不会错,这么一来,估计这个忠诚伯的卫队长应该不会用下手硬抢一类的手段了。
做买卖开自号为的是赚钱,这又是江南是朝廷的地盘儿,老夫人并不怎么怕忠诚伯这个天大的人物。别说一个亲兵卫队的队长,就是忠诚伯本人来了,他也得讲道理,不拿银子一村布丝儿也别想拿走。
借是肯定要借的。
因为四火绑架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为了索要钱财,而是在示威。
你要是真不借,赴死军随时会过来找麻烦,这才是最要命的。
四火还在一边儿打着边鼓:“淮西百万生灵衣食不周,我家大帅不得不想方设法。我家大帅说了,要是贵号能援手今日,他日比有厚报。”
你要是真不借也可以,以后的路子还长着呢。不过要是和忠诚伯合作的话,这里头的利益可也同样巨大。
老夫人微微一笑:“忠诚伯的意思我也明白,不过那几船布你们就不要想了,都是有主之物……”
老夫人这么说,四火也不着急,同样是静静地等待着下文儿。
“拿都是绫子和细缎子,你们用也不合适。我这里还能凑出几十包麻布和棉布,若是真能和忠诚伯商量好了,立刻就可以出去……”
老夫人要见忠诚伯的举动完全就是在四火地意料之内,因为其他几家也是这样。
“淮西百万人口即将饥寒交迫,还请老夫人即刻启程……”
“不必了,我是不去的。”老夫人很轻松的笑道:“这事情我们家老爷就能办理……”
他?那个小气而有做不了主的田大老爷?
田夫人唤来田大老爷,低声的嘱咐了几句什么,田大老爷地小眼珠子立刻就冒出光来。就好像比他还要抠门的吝啬鬼凭空捡了个大金宝一样:“夫人当真?”
“这么大的家业光凭我一个孤老婆子,终究是不成,这就是一个机会,你要是做好了,就是百年不衰地基业,城里的同行谁也不如咱们。也只有这样,我才敢撒手……”
田大老爷都有些等不及了,拽住四火就往外走:“走,走,咱们赶紧走,去见李四……忠诚伯大人……”
田大老爷和四火手挽手的出来,田夫人微笑着目送二人远去。
那些准备着绳子棒子的家人可算是看着稀罕景儿了,活了这么些年,谁见过这样地情形?绑匪都和苦主并膀子了,猫和老鼠是不是可以同窝了?
……
李四还真是亲自接待了这三个人。
印染的田大老爷、挂浆的严大掌柜和臼棉麻的乔老爷。
“诸位都是衣被天下的巨擎,这寒冬已然到来,我淮西、豫中百姓多有难处,实在是没有了法子,这才出此下策……”李四笑眯眯的说着,好像是在和这些人商议一样。
至于强“借”和强抢有什么分别,暂时先顾不上了。
“忠诚伯,”田老爷再也没有就斤斤计较地神色,如一个真正的商贾一般,言谈之中都是大利大益:“我田家四十包棉布和粗麻布立刻就到,另有四十包也会在半月之内送到。为我同胞渡此寒冬略尽绵薄,当是我辈义不容辞之事。恳请忠诚伯将所需衣、被、毯、毡、帐、幕、旗属等物为我田家印染,并允我在诸般实物上留下田家印记……”
李四知道那些奉送地东西不是真正免费的,也是要归还,只不过一年地限,赴死军绝对已经渡过这个最艰难的时刻了。
对于这种大型地賖欠,就是田家这个的巨型作坊肯定也要付出相当代价才能周转的开,毕竟在这个时代,都是以加工为主,一时的流动不开,尤其是这样大量的賖欠,将是一场很严重的灾难。
“这就是四火说的那个什么主也做不了的田老爷?这就是那个吝啬之极其的田老爷?”李四甚至怀疑四火是不是搞错了。
一下子出让这么大的利益给赴死军,紧接着连口气儿也不带喘的就要好处,完全就把这个名动天下杀人不眨眼的忠诚伯当成了老主顾的样子,这份胆气和韬略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具备的。
“好,就如此办理。”
李四这样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和他们这样的作坊主详细商谈什么,主要是确认一下赴死军和他们的合作关系而已,具体的细节自然有人办理。
从李四房中出来,严大掌柜抹了抹脑门儿上的冷汗,深出大拇指赞叹道:“田老弟真是好魄力,我一见到忠诚伯,一想到他的威名,吓的腿肚子都哆嗦了,哪还敢谈什么条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还是田老弟你有真本事啊……”
乔老爷也不得不赞叹:“能和忠诚伯这样的人物侃侃而谈坐而论价的,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了吧?你们田家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大,一直以来我就以为的嫂夫人的功劳,今日方知真正的大主意还是田老哥你的本事……”
“哪里哪里,贱内确实是执掌一些琐碎的事宜,也省的我再去操那份闲心。只不过这种真正的大事情,她一个女人家做不来了。我也只好出马一次,哈哈……”田力国田大老爷把场面说的风光体面,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心里清楚着呢。
要不是关系到未来能不能真正当家作主这个问题,他田力国也不敢过来,更不敢和李四这么讨价还价。条件是谈妥了,可要说真的一点儿不怕那就纯粹是胡扯了。
到现在,他的腿肚子还在转筋呢,他自己还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