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变数

作品:《甲申天变

    到了西边儿的日头成了一个大蛋黄,隐隐还透着一抹气无力的照着。寒风打着旋儿,出嘶哑的呜呜声,恍如夜半鬼哭。
    城墙上的好几个垛口已经在火炮的轮番轰击下坍塌,身后的楼和角楼上早插满了箭矢,象秋后的收获过的稻田一般。
    脚下的鲜血凝结成厚厚一层,在寒冷的空气中变得更加滑腻,踩踏上去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鲜血如污水一样还在缓慢流淌,沿着城墙的缝隙浸染而下,然后凝结起来。在夕阳照耀之下,这座千年古城如浴血一般。
    开封城下,皑皑的积雪早被踩踏成了稀泥,露出黑乎乎的泥土,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褐色,更有一处处来不及收回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断刃残枪撒的满地,残破的军旗还在风中孤零零的飘荡。
    在这多半天的攻坚战中,双方的死伤同样惨重。尤其是在总攻之时,赴死军所展现出来的凌厉攻击,数度撕破城防,那种真正无畏的气势,那种前仆后继的亡命精神,思之令人不寒而栗。
    即便是精锐的满洲战兵,面对这种不计生死的攻击,同样也是心寒色变。
    终究是倚仗了城防的优势,又有精心的准备,终于挺住了这血腥惨烈的第一天。
    照这样战斗下去,不要说坚守一个月,就是半月之后,开封也再拿不出可战之兵。
    尤其是赴死军临退之时,百十封书信射了上来。
    “三日下城,鸡犬不留。”
    寥寥数字,已经把李四的腾腾杀气表现的淋漓尽致。
    三日之内,若我攻下开封,就再也不会攻打。若是在三天之内拿下开封,我就要屠城。
    屠城从来就是蛮族的行为,也是对防守一方的极大威慑。这个招数满洲人已经用过好几次,数百年来,就没有听说过汉人也会用这一招。
    李四当然不可能把开封屠的鸡犬不留,这也不是赴死军地作风。所谓的屠城针对的是谁,大伙儿心里有数的很:是要屠杀曾经抵抗赴死军的军事力量,无论是被赴死军视为死敌的满洲辫子兵,还是李四一直在争取和瓦解地新附军。
    只要开封城破,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进行无差别的大屠杀。
    贯穿整个冷兵器时代,鲜有敌对双方中地任何一方打的一个不胜那种情况生。在根本的转折没有出现之前,一般都是伤亡数字超过部队士气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之后,胜负就已经分出了。在兵力数量还是一个极其重要因素的时代,胜利的一方多是遣散或收编敌人地队伍,真正实行无差别屠杀的情况很少。但是李四所做出的恐吓和历史上的集体杀俘完全不同,因为赴死军已经极其明确的表示出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也就没有了所谓的俘虏那么一说。在敌人剿灭干净以前,赴死军不会停止一切军事行动。
    即使城破,也不存在降兵,只有敌人。
    这完完全全就是不死不休的誓言,而且是李四这样的人物出,没有人会对这个裸地威胁持怀态度。
    第一天的攻击已经如此这般勇猛,若是三天之下拿不下开封,赴死军当然也不可能就真的“绕走”。但这已经是在拿赴死军所有的荣耀在赌,为了这场豪赌,赴死军必然全力以赴。
    身后的赴死军已经开始集结,最晚还有一天的时间,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赴死军就会拿出全部实力孤注一掷……
    明天和后天,开封会面临怎么样狂风暴雨的攻击,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答案。
    “这是讹诈!”罗锦绣心里明白着呢。
    这是李四的手段,是利用赴死军百战百胜地名气在进行军事讹诈,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瓦解新附军的斗志和士气,让守卫心中有一个巨大地阴影。
    很明显李四的讹诈战术确实有一定地效果。
    新附军甚至是汉军内部已经出现了消极的声音,就是罗锦绣地几个心腹也或明或暗的暗示了什么。
    赴死军的战斗力那是没的说,可开封的坚固程度同样不可小视,即便是赴死军再怎么强攻,也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开封陷落已经是一个必然,相差的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尤其是北部的赴死军正跨过如坦途一般的黄河,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开封北城附近,真正实现了四面合围。
    如此情形之下,开封的前途更加晦暗,可要是说三天以内拿下开封,未免也是个笑话。
    就算三天之内不会陷落,可十天呢?一个月呢?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迟早会被赴死军攻破。
    眼下火烧眉毛的事情不是外头的赴死军,而是内部的自己人。
    从开封大战之初,满洲辫子兵和新附军的汉人之间就已经有了裂缝,在深深提防着对方。尤其是在赴死军攻打最激烈的时候,新附军的防线最先被攻破,又有一个独占的佐领被新附军下了黑手。虽然罗锦竹很“公正”的用和稀泥的手段把这事情暂时压制下去,可奔突在众人心底的不和已经很难再掩盖住了。
    在今天白日的攻打当中,玉石俱焚的孩儿兵没有出现、传说中可以轰开城门的火雷车也没有出现,很多人都没有赴死军还有点儿余力。在紧接下来的攻打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展现出来。
    无论李四使出多么凛冽的攻势,都在罗锦绣的预料当中,唯一让人坐立不安的就是身后。
    赴死军要真是不打算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根本就不必下这个“三天”的时间限制。他李四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希望能够用强大的军事压力促使开封出现内讧的局面。
    尤其是让罗锦绣担心的是,城中根本就有赴死军事先安排地钉子,或早有新附军和李四取得了联络。
    有鉴于赴死军对待满洲人的态度,城中的满洲战兵肯定是要和赴死军血战到底。同样是因为赴死军对于新附军的态度和惯例,让这些新附军看到了希望。既然城已不可守,唯一活命的机会是联络外面的赴死军,里应外合一下……
    这种来自于内部地威胁才是最致命的。
    眼下战事吃紧,谁也担心新附军忽然临阵倒戈,真要出现那种噩梦一般的情形,城里头地万余满洲辫子兵谁也别想有活命的机会。
    于其坐视危机,不如在危机爆之前铲除。
    罗锦绣已经算计好了,把新附军中的中高级军官召集起来,趁机一网成擒,集体囚禁起来。至于谁有嫌疑谁没有嫌疑,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先擒了新附军的军官,然后委派汉军旗的人下去,起码不必这么战战兢兢的前后都是危险。
    “把新附军地千总、把总召集起”几个满洲参领集体提出这个建议,一个个杀气腾~::“全都杀了,由满洲兵指挥这些人……”
    满、汉之间的互不信任,已经演变到要刀兵相见的地步。
    房间里挤挤挨挨都是满洲的佐领参领,一个个早就察觉到了新附军的蠢蠢欲动。
    那些新附军可以投降,投降之后摇身一变就成了赴死军的队伍。可这么多的满洲人不能投降。因为无论是战还是降,都会面临赴死军的血腥打击,还不如舍命一博,或许会有什么奇迹出来也说不定。
    罗锦绣眉毛一跳,断然否决了这个血腥地做法:“不行,只能控制,不可格杀,这里还得是我说了算。”
    “好,听督大人的安排。”
    毕竟这个罗锦绣不是满人,舍不得对那些新附军下死手。可真要到了动手的时候,谁还能顾及到什么生死?
    只要经过这一个夜晚,就能清洗到新附军内部不坚定的那些家伙了……
    ……
    司徒千钟,崇祯四年的武举,曾在山西宁山卫为镇抚,李闯大军席卷的时候,也就跟着大伙儿降了。想不到狂风一般的李自成来的快去的更快,北京的龙椅都没有坐热乎,就被满洲人赶着**地追杀上来。闯军一路败退,司徒镇抚也和很多人一样,顺便就又投到了满洲人的旗帜之下。
    后来跟着多铎下来,留在开封成为地方军,并且成为千户大人。
    老实说,这个千户大人做地还算蛮舒服的,有下一帮子山西老兄弟帮衬着,那些新兵蛋子也起不高调。在拿着军饷地同时,顺便还能吃点空额什么的。
    让人想不到地是多铎败的那么彻底,这才几天的工夫啊?赴死军就打到了开封。
    按照下边那些老弟兄的说法,干脆一股脑儿投了赴死军算拉到。为了鞑子去卖命还不如干脆点儿降了赴死军呢,这几年捞的也够下半辈子好吃好喝的混吃等死了,趁着大战的时候投了赴死军,再不给鞑子卖命。
    这面子也有了里子也肥了,犯不着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鞑子卖命,这刀口舔血的勾当最不牢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刀下鬼,身死异乡的事情见的还少了?
    “白日里赴死军的那股子疯劲儿,弟兄们都看到了吧?”司徒千钟很是担忧,为自己担忧,也同时为手下的这些老弟兄担心。至于那些从各地汇集过来的新兵,滚他娘的蛋吧,那些人就是送死的货:“这开封城是守不住了,就算今天守得住,明天也说不准,明天守得住,后天呢?肯定有攻破的时候儿……弟兄们跟着我这么些年,投这个降那个的事情也做了不少,虽然大富大贵没有捞到,可弟兄们的荷包应该都鼓了吧?”
    下面的老弟兄们都是一路跟着走过来的,大大小小都的军官。这些年虽然没有做下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可荷包着实是鼓鼓胀胀。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也不必隐瞒这些,一个个笑呵呵的说道:“司徒大哥照应弟兄们,咱们这些老弟兄都没有亏过,一直就是吃稠喝油,大伙儿念着司徒大哥的好儿呢……”
    “别扯这些没有油盐的淡话,弟兄们帮衬着,我的好处也拿了不少。”司徒千钟面色一正,把桌子上地米酒灌了一大口:“眼下的局面就在这儿摆着,我想听听弟兄们的意见,是战还是降,大伙儿给我个准话儿。”
    因为都是多年的老兄弟,这个看起来大逆不道到了极点的话题,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说出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感觉到意外。
    大伙儿被召集过来地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个无法避过的话题。
    “赴死军那边说三天攻克开封,我看是在吹牛。三天肯定下不来,不过十天……肯定就打下来了……最多半月。”赴死军攻势之凌厉确实不空口说白话,呜洋呜洋的人就往上冲,光是那股子气势就不好挡住:“反正咱们也降惯了地,不在乎再多投降一回。可就怕到时候赴死军翻脸不认人,真的要杀个鸡犬不留……”
    “这事情好办。”司徒千钟说道:“城里头这么多人,谁没有撒好的俩歹的?联系几个人,到时候反了鞑子,咱们这叫举义,不叫投降。城头上也有咱们自己的弟兄,给外面的赴死军射封书信啥地不难。反正我是这么个意思,大伙儿要是不同意就当我啥也没说好了。”
    “行,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拼死拼活的折腾了这么些年,怎么也不能落个没下场。”
    “我看行,赴死军真要是能打进来,咱们就在里头造反……举义。到时候也不争什么官职了,老子卷铺盖回老家,再不给谁卖命了。”
    “是这么个道理儿,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总算是攒下几锭银子,可不能把在这里给鞑子卖命了。赚那么多钱也得有命花才号好……”
    “同意,赴死军能不能打进来先不去说,这城里头的架势也不好了。鞑子肯定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儿,看人的眼神儿都不对,”司徒千钟也知道这些老弟兄们的心思:“我就怕鞑子先对咱们下了手哇,趁着这几天儿的功夫,大伙儿赶紧多联络些信得过的弟兄,不管是鞑子还是赴死军,咱们是谁也不鸟他娘的了,只要有机会就一拍两散,各自回老家享福去……”
    “大哥,大哥,”在外面放哨地弟兄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气儿都没有喘匀实:“鞑子让大哥去议事哩……”
    “来了多少人?”鞑子什么时候和新附军议事过?什么事情不都是他们说了算?这个节骨眼上忽然这么一弄,谁知道是想唱哪出?由不得人不多想。
    “一个传令兵,后头跟着一百多辫子兵。”
    “好,就说我随后就到。”司徒千钟面色更是不善:“我看这里头有猫腻……”
    这些老兵油子们都看出事情不比寻常,甚至已经有人想到了许多不敢想的事情。好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怎么想也就怎么说了:“大哥,这里头肯定有事儿……”
    “嗯,我估计鞑子是要对咱们下手了。”
    “怎么办?”
    这些家伙们可都是见过风浪的,虽然很是担心,却没有那些新兵蛋子那样不晓得其中利害。虽然明明知道这里头透着透着不善的意思,可司徒千钟必须得去。
    要是不去的话,鞑子正找借口找不到呢,这个军举不应的罪名就能掉了脑袋。
    “不去看来是肯定不行了。”司徒千钟深吸口气,身材好像高大了那么一点儿,语气也镇定了许多:“弟兄们赶紧招呼人手,做好一切准备,要是有是不对劲儿的地方,立刻就闹起来。”
    “还有,尽量联络更多的人,刀枪不能离手,谁来了也不能放下武器,你们明白没有?”司徒千钟千万嘱咐:“你
    帮衬着我,鞑子或许还有点转机,哥几个要是软了,得玩儿完。要是我没有回来,我桌子底下那点金银你们可别分光了,那是我全部地家底儿了……”
    “我们晓得怎么做。”
    “我很放心。”司徒千钟虽然还有一百二十个不放心,也只能放下心思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这些老弟兄们。只要他们能闹起来,鞑子未必就敢真地下死手。
    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比寻常,新附军要是闹起来,这开封城肯定守不住,也就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赴死军一进来,鞑子也落不下好下场。
    这些被召集起来地新附军军官都和司徒千钟想法类似,这些能在乱世中不倒的兵痞,那个没有敏锐地嗅觉?早就察觉出这其中的味道不善了。
    就算真的有什么不测,也是鞑子动在先,谁让主动权在人家手里呢?大伙儿只能被动应对而已。
    很多同为千总的家伙还没有司徒千钟的胆子肥,随身带着不少的亲兵。
    “带人来有个屁用?”司徒千钟暗骂这些缺心眼儿地家伙:“人家根本就让闲杂人等进去,带再多人也得在外面干瞪眼。”
    果然是如此。
    那些把守的汉军根本就不让任何人带随从进入,赶鸭子一样把这些人撵的老远。
    这些跟班儿虽然进不去,可也不敢远离,尽量靠地更近。
    看这架势就可以知道,在来的时候这些人肯定是商量好了。此情此景之下,谁不多长几个心眼儿?
    好在这些把守的兵丁不是满洲辫子兵而是罗锦绣的汉军旗,要不然很多人都要考虑是不是应该走进去了。
    旁边都是手持刀枪的汉军“护卫”着,一大队人鱼贯而入。
    不时有全副武装的满洲辫子兵成队成队地跑过,眼神儿一对,都透着凶光呢。
    看着这些箭上弦刀出鞘的汉军和满洲兵,大伙儿都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可既然走进来,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在门口把随身的佩刀都收缴了,愈让人感觉到危险的逼近。
    可四下里都是汉军,还有几队满洲兵不住的往这边张望,谁还能起了是高调不成?
    好在厅堂中的罗锦绣还是一脸笑呵呵的模样,多多少少让大伙儿是心里还有一层虚无缥缈的踏实感。
    和罗锦绣笑面佛地样子相比,旁边的那些满洲将佐可真是如罗刹恶鬼一般凶狠,盯着这些新附军的军官们,就好像看着落进陷阱中的猎物,那种眼神儿就是一把锋锐无匹的锥子。
    大伙儿前脚刚一进屋,房门“咣当“一声就关的紧紧,然后就是士卒跑动是脚步声,显然是把这里给包围了。
    司徒千钟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心里虽是战战兢兢,还在等候着罗锦绣这些最高指挥能有什么“善”举。
    同时眼光四下巡视,看看有什么能够当作武器的东西没有。
    自己的小命儿可不能全都指望别人的仁慈,万一要是到了节骨眼儿上,对面儿的那些满洲将佐可都是带着刀剑地,到时候也只能抄起把椅子论几下子。
    司徒千钟有意无意的把身子往旁边移动,下意识地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
    “诸位俱是我开封的砥柱,能不能守住此城都要仰赖诸位合力同心。”罗锦竹尽量把语气放地更加轻松,好像是在拉家常一样:“近日来,军中颇多风传……”
    “下手吧,别废话了。”一个满洲参领“啪”的一声就抽出刀来,大喊一声:“促那,杀了这些奴才……”
    面对突然扬起地屠刀,尽管惊骇的很,好在众人都有了心理准备,又都是在战场上百战余生的悍,闪身躲过刀子,大吼一声就和满洲将佐厮打起来。
    场面在一瞬间混乱,几声凄厉的叫声响起,显然是有人重伤了。
    司徒千钟探手就拽过椅子,急蹿几步,抄着椅子直奔罗锦绣。
    “擒贼先擒王”,外面的汉军和鞑子兵眨眼的功夫就会冲进来,到时候无论多么勇武都是屁事儿不顶,只有先拿住了罗锦绣这个头子,才有机会。
    罗锦绣转身就往后跑,嘴里大叫:“来人——”
    “咣当”“咣当”数声响处,房门早被外面的汉军大脚踹开,挺着刀枪就往里猛捅猛杀,瞬间就把数人捅成了筛子……
    这些都在司徒千钟的预料当中,根本就不往回看,几步就追上前去。
    忽然间,左右里厅中冲出两队手持长刀的汉军,把罗锦绣紧紧护住,举着刀子声喊就冲了过来。
    “完了!”想不到里面还布置了兵力,司徒千钟知道什么也指望不上了,痛苦的闭上眼睛。
    想不到鞑子和罗锦绣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冒着新附军哗变的风险也要硬干。
    周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片刻之后就只剩下浅浅地呻吟之声……
    这种声音是临死之前所特有,见过阵势的司徒千钟听过很多次了,这些倒霉鬼也呻吟不了几声就会死去。
    不对。
    为什么还没有对我下手?
    司徒千钟手里还抄着椅子,回头一看,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倒在血泊中的都是那些满洲将佐,冲进来的汉军士兵还在用刀子清点人数。
    和司徒千钟一样,很多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
    原以为会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不到那些想做刀俎的满洲将佐反而成了鱼肉。
    “诸位,赶紧回去召集弟兄,这里地汉军支撑不了多久,要快。”罗锦竹大喊着:“有机会就打开城门,赴死军不进来,城里头的事情就完不了!”
    死守开封必定是收到死路上,罗锦绣和他的汉军旗除了投降就是走上死路,没有别地选择。强迫着把新附军绑在战车上,最后也是死路一条。可要是投降的话,必然会先遭了鞑子的毒手,战是死降也是死的罗锦竹只有最后一条路:先杀了鞑子,然后投降。
    司徒千钟最先反应过来,什么话也不说,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周围的汉军已经和满洲兵干上了。就是司徒千钟也想不到罗锦竹会忽然倒戈,这些满洲辫子兵更想不到,被汉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很多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就被汉军砍死。
    就是那些还在抵抗地满洲兵,也被早有准备的汉军分割包围,正逐一剿杀。
    这种事情不可能隐瞒多大的工夫,很快就会被驻扎在各处的满洲大队人马知晓,顷刻之间就会冲杀过来。这个时候,比的就是反应速度。
    司徒千钟没命价的跑出来,路途中抢到一匹马,也不管是哪个营头的传令兵了,拖下马来踹了一脚,就打
    而去。
    营中的弟兄们还在准备闹事呢,忽然就看见一匹快马疯了一样的冲进来。
    这个时候大伙地警惕性都高的变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引起大动静,手里的弓箭都挽开了,才听到是司徒千钟的声音:“弟兄们,抄家伙,赶紧抄家伙……”
    “大哥,这就要反了?”一看司徒千钟的架势,大伙儿心里都是雪亮,肯定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鸿门宴》,肯定是鞑子对大伙儿下手了。
    不过司徒千钟能跑出来,而且一点儿伤也没有带,还真是勇武到了不像话的地步。
    “反,赶紧反,他娘的罗锦竹都先反了……”
    “罗锦绣?”大伙儿还真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呢。
    老弟兄们召集起人手,刀枪箭矢都抄起来了,可谁不知道要干什么,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冲。
    “开门去,”这个时候去罗锦绣那里作用不大,因为鞑子的大军肯定也在往那边奔,无论是为自己人考虑还是为罗锦绣考虑,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城门,放赴死军进来,才能尽快地平定局面。
    没有赴死军的帮忙,能不能杀地过鞑子,还两说呢。
    ……
    司徒千钟在城门口燃起两起大火,好让遥远的赴死军能够看清楚洞开地城门,着急的直跺脚:“快过来吧,快点儿过来吧……”
    就为了打开城门,新附军和守城地满洲兵干了一场硬的,着实伤了不少的弟兄。好在占了突袭的便宜,守城的满洲兵还不明白里头究竟生了什么,虽然对这突然赶来的新附军大有心,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造反。
    防守中的新附军本就占据了多数,很快又有一支新附军过来,仗着人多势众就混战起来,终于将把守城门的鞑子兵斩杀了七七八八,剩余那些逃散而走的也没有心思再去追赶。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堵死城门的砖石大木搬开,合力打开城门……
    “怎么还不过来?不是说赴死军是神兵的么?我看也是个狗屁……”司徒千钟在寒风中不住跺脚,也不知道是冻的狠了还是实在着急。
    城里已经起了大火,隐隐能够听到喊杀之声了都,这赴死军怎么还不过来?
    当年老婆生孩子地时候,司徒千钟都没有这么着急过,可这事情关系到好几万的性命,比老婆生孩子还急……
    “来了,来了,有动静了,真的是来了。”身边的老弟兄兴奋的大喊大叫,指着远处的一道黑线高喊:“过来了——”
    周遭雪光映照之下,懵懵懂懂地黑夜当中,一道比黑夜更黑的线儿出现在视野当中。转眼之间,就拉的很近,可以看到是一支庞大地队伍正飞速靠近。
    不大的工夫,赴死军的先头部队就已经过来,百十个悍卒二话不说就跑了过来,死死把守住城门,反而把司徒千钟等人挤到了一边儿去。
    然后就是几百个人的队伍探到了城里,黑夜之中,司徒千钟也看不清楚对方的官长在哪里,也不知道应该找谁去说这事情,只能大喊:“我们是开封的举义部队,正在和鞑子厮杀,赴死军地弟兄快点儿进城吧……”
    不论怎么样,司徒千钟咬死了就说自己是举义的义军,根本就不是什么俘虏。
    就因为这一嗓子,司徒千钟就被几双大手给提了过去。
    乌漆麻黑的,司徒千钟也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就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带我去找鞑子的主力……”
    就连李四本人,也没有想到讹诈的战术会这么快奏效。
    军事讹诈,战术讹诈,李四玩儿的都是小把戏,在他以前的那个平行时空,早有个小胡子把这一套玩儿到炉火纯青地地步,讹诈来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和地区。李四的这点儿小动静和那个人比起来,过家家而已。
    因为人口基数太小,就算真的是天兵天将也不可能完全实现对半个大明帝国的占领。满洲拢共才有几个人?满打满算还剩下几万八旗兵?满洲人要不是借助新附军的力量,在一个狭小的区域称雄一时或许还有可能,要是把他们撒到这样一个空前广阔的土地上,根本就无力实现实际意义上的真正统治。
    尤其是在不能以精兵迅速打败敌人的时候,满洲地败亡就已经是板上钉钉,这是基于双方的根本实力所做出地断言,谁也无法改变。
    当多尔衮携着击败李闯的余威,当多铎势如破绣地攻到淮扬,这些问题被军事上空前的大胜给掩盖起来。地方势力也开始依附这个强,协助他们统治各个区域。但是满洲人露出疲态地时候,尤其是在军事上不能从一个胜利走上又一个胜利的时候,就不可能再驾驭得住新附军。
    尤其是开封这种情况,不论怎么样都守不住了,防守方的英勇除了增加守卫的时间之外,除了激起赴死军的血腥报复之外,已经没有实际意义。
    李四的“三日必下”开封的战书其实就是一个讹诈,也是一个催化剂,让城中的新附军心存他想。
    在预想当中,开封这里应该还有一场血腥惨烈的大战,虽然这种伤亡极大的战斗确实让人心痛,可开封必须打开,代价也必须付出。所以李四一直在积极的使用地支营,而是尽量把天干主力放在后面。
    在最后的决战时刻,新附军肯定会出现大举投降的局面,甚至是临阵倒戈也说不定。至于主动和鞑子厮杀,进而打开城门这种太过乐观的预期,李四还真是没有想到。
    当艾丰城头燃起大火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洞开的城门。可这种事情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真正的决战还没有开始呢,怎么就献城了?这里头会不会有兵不厌诈的意思?
    这种事情虽然有点出乎意料,可还不算很过分。在这种硬攻死守的攻坚战中,打开城门诈降,纯粹就是异想天开。
    所以李四李大帅立刻就派出了俩地支营和一个天干营,大队人马也不必紧急动员了,以为本就是随时出于准备状态,开动起来也只是一个命令那么简单。
    当天色开始转明的时候,赴死军主力已经开赴过来。城中的喊杀之声还才继续,数量庞大的鞑子兵不是说话就能剿灭的。
    别说是一万多鞑子战兵,就是一万只鸭子全都杀了也需要相当的时间。
    前面有了熟悉地形的新附军,后面又有战斗力卓然的赴死军,收复开封已经完成,最后的胜利也没有了什么悬念。
    “那个罗锦绣呢?还有那个开城门的勇士?需要树立起来……”李四言道:“我们需要这方面的……标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