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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大清后宫

    慈宁宫内,淡淡的青烟从紫金香炉里袅袅直上,太后脸色苍白地歪在炕上,捂着肚子连连叫痛。张一德站在她身后替她捶背:"老佛爷,您忍着点,太医马上就来了。"
    这时一个宫女引着孙太医入内,不想孙太医刚行完礼就被太后一顿怒斥。末了,孙太医想了想,说道:"老佛爷容禀,其实还有一味药可以试一试,只是那方子……"太后问道:"那方子怎么了?"孙太医答:"那方子是祥嫔娘娘府上的秘方,当今世上只有她一个人有,如今她人在宗人府,臣不敢擅自越权,去宗人府要方子。"
    太后问道:"祥嫔?她又犯了什么事儿?"一德凑近太后:"老佛爷您忘了,前些天祥嫔私运鸦片进宫,全妃娘娘来请旨,您叫她全权处理的。"太后说道:"哀家都病糊涂了,居然忘了这档子事儿,去,传哀家的旨,叫她马上来慈宁宫听候差遣,要是能治好哀家的病,哀家免了她死罪。"
    孙太医不由得如释重负。
    御花园的凉亭内,祥嫔拿着烟枪在烟灯上烤鸦片,用力吸了一口,喷在太后脸上。太后全身不由得一阵舒畅,说道:"哀家一直以为鸦片是个害人的东西,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妙用,这些日子,经你这么一熏,哀家多年的顽症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祥嫔跪在地上:"老佛爷——"太后忙去扶她,问道:"好端端的,你这是干什么?"
    祥嫔说道:"回老佛爷话,臣妾偷偷带鸦片进宫就是为了给老佛爷治病,如今看到老佛爷痊愈,臣妾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就算要臣妾立刻去死,臣妾也心安了。"
    太后诧异道:"哦?你私运鸦片都是为了哀家?你怎么不早说?"祥嫔控诉道:"全妃姐姐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在后宫中是人尽皆知的,老佛爷想,她能给臣妾机会说吗?"太后点了点头。祥嫔眼神有些闪烁:"更何况臣妾也的确存有私心——"
    太后挑眉问道:"此话怎讲?"
    祥嫔说:"老佛爷知道,皇上是个孝子,您这一病,他心里比谁都急。您是最清楚皇上的脾气了,他要一急起来,免不了龙颜大怒,臣妾身为后宫妃嫔,伴君如伴虎——"太后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想赶快治好哀家的病,免得皇上找你撒气儿是不是?"祥嫔忙说:"臣妾该死,臣妾有罪。"
    太后点头:"好了,哀家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这件事不怪你,打今儿起,你就回景仁宫住着吧,等皇上回来,哀家自有封赏。"祥嫔跪下谢恩,太后又说道:"至于全妃娘娘,你也不要怨她,她是奉了哀家的懿旨才把你关起来的,对于哀家来说,这后宫就是个家,一家人和睦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祥嫔忙说:"是,臣妾不敢心存怨恨。"太后轻轻点了点头。
    宫内长街上,祥嫔和全妃二人坐着小轿狭路相逢。两人看到彼此,都停了轿。全妃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恭喜妹妹重回景仁宫。"祥嫔道:"谢谢姐姐关心,本宫这种人生存在世上,就是为了让某些人失望。"全妃冷哼道:"失望二字,未免言之过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没进坟墓,谁会笑到最后,还不一定。"祥嫔仍是挑衅的神色:"那么妹妹就等着看姐姐如何翻云覆雨、扭转乾坤了。"全妃却冷笑道:"翻云覆雨,扭转乾坤是妹妹的好戏,本宫房里又没有戏子出入,哪会唱这一出?"
    祥嫔神色一凛:"姐姐进宫的时间比本宫长,应该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好了,本宫还要陪太后听戏,失陪了——"说着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全妃怒从中来,对着香穗吩咐道:"时刻注意景仁宫那边的行动,本宫就不信,我会输给她——"
    祥嫔坐在镜前梳妆,忽然看见镜中映入景珍的身影。她淡淡地说道:"这一回多亏了你们父女,不然本宫就真的一败涂地了。"景珍道:"娘娘言重了,能为娘娘效力,是我们父女的荣幸。"祥嫔看着她:"小嘴还挺会说话的,你不恨我当初抓你打你吗?"景珍回道:"景珍年幼无知,擅自与人相约,娘娘教训景珍,让景珍明白宫中的规矩,是为景珍好,景珍怎么敢心存怨恨?"
    祥嫔猛地一转身,握住景珍的脸:"好一张美丽的脸,好一张能说的嘴,眼下本宫凭着青春美貌分了全妃的宠,以后就轮到你凭着青春美貌分本宫的宠了。"景珍忙说:"景珍不敢,景珍只想做娘娘的马前卒,为娘娘效犬马之劳。"祥嫔渐渐松开景珍:"你别紧张,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将来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取代本宫的位置,本宫很看得开,景珍我问你,假如要你在出宫过平凡的日子和留在宫里继续斗争之间选择,你会选哪一种?"
    景珍看着她的神色,想了想,答道:"我会选留在宫中。"祥嫔问:"为什么?"
    景珍回说:"很简单,第一,宫外的日子没那么好过,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听说全妃娘娘在林清之乱时也出过宫,最后还不是回来了。第二,出宫太冒险了,一个弄不好,就会有性命之忧。"景珍一边说着,祥嫔一边点头。
    景珍又道:"娘娘这次得以重生,是老天爷赐给娘娘的机会,如今有太后老佛爷撑腰,娘娘还怕什么呢?要景珍说,就应该把那些会阻碍娘娘前途,给娘娘带来危害的人全部除掉,到时候,您就高枕无忧了。"心里却狠狠想道,西林春,荣广海,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景珍一番话说到祥嫔心里去了,在宗人府时虽然一心盼着与菊笙远走高飞,可如今一旦脱困,荣华富贵、至尊高位仿佛触手可及,祥嫔心中也难免犹豫起来。
    夜里忽,祥嫔和菊笙躲在水桶里出宫时被全妃拦住,双方对峙,一箭飞过,将他们二人双双刺穿。祥嫔尖叫一声,这才发现是自己做了噩梦,一旁的菊笙正呆呆地望着她:"你怎么啦?"祥嫔道:"没事,睡吧。"两人并肩躺下,一动不动。菊笙忽然问道:"淑宁,你不会改变主意吧?"祥嫔道:"什么?"菊笙说:"这些天我不知道怎么搞的,总觉得和你出宫过平凡的日子是一个梦,一场镜花水月,如今你又回到景仁宫了,你会不会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祥嫔犹豫了一下,道:"傻话,我既然已经答应跟你走了,当然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你等一下——"她说着从枕头下抱出一个首饰盒:"这里面是我所有的积蓄,你先拿着,等我们到了宫外可以过一些舒适的日子。你放心,我是你的人,即使这身体离开了你,心也一直在你身上。"菊笙说道:"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让我感动的话,只要有这么一次,我就算立刻死了,也甘心了。"祥嫔掩住他的嘴:"嘘,不许说不吉利的话,睡吧,明天我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菊笙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祥嫔望着他,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菊笙,我真的不想死。"她心中默默地说道,菊笙翻过身,睁开了眼睛。脑海中清醒无比,却只想着:"即使是谎言,只要你说,我就愿意相信——"祥嫔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菊笙,依偎在他背上,菊笙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两个人心事重重,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