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顾泽远这张脸……季宁宁看着依然是出戏，她对顾老师的崇敬这辈子都没法抹除，大概永远都演不出“喜欢”。
    然而季宁宁掉链子，顾泽远却不。
    他是个专业的演员。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喜欢不喜欢，只要进入角色，他就会喜欢。
    于是在季宁宁如同剧本中所要求的那样调戏顾泽远时，不小心被她压制的顾泽远愤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季宁宁忽然被震住了。
    顾泽远的脸上明明是刚直不阿、宁死不屈的坚硬，可他的眼睛深处的确翻涌着压抑的血色，仿佛片刻间就要反杀季宁宁，仿佛他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反差之下愈发让人为之震慑，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季宁宁甚至因此意识到，即便披着这身警服干着最为光荣的事情，这个人的内心也不是一片光明。
    就像女主混迹在毒贩中，偶尔也会迷失自己，觉得这才是她的栖息之所。
    也许一念之差，他们也会成为毒贩那样糟糕的存在。
    但终究他们还是克服了。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所承担的也不同。
    这就是……演技啊！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将人类的复杂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就能让人联想出也许比电影主题本身更为深刻的内涵，在顾泽远这样已经超神的前辈面前，季宁宁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战五渣。
    虽说他们一个影帝一个影后，听起来差不太多，实际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顾泽远在国际上都拿过奖，她……好歹也是当年的国民女神，和一帮小年轻拼来的国内一个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有没有掺水分的奖……
    出于对顾泽远的崇敬，季宁宁强烈要求：“顾老师能演演女主让我也感受一下吗？”
    顾泽远：“……”
    “顾老师的表演真是太让人震撼了，有了顾老师的珠玉在前，我一定受益匪浅。”季宁宁星星眼。
    “我也想看看，顾老师还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惊喜。”林升看得若有所思，也跟着起哄。
    徐导也起了坏心：“泽远你就试试，你的确从没演过这样的角色，对你来说也是一个突破。”
    顾泽远：“……”
    演技再好，也不带直接让人反串的……
    但顾泽远一贯是导演说什么就努力做到完美，即便心里觉得有些别扭，还是二话不说上了。
    这次跟他搭戏的是林升，这次……强烈出戏的也变成了林升。他看着顾泽远那张英朗的脸慢慢染上了轻佻的笑意，慢慢俯下身身作势要亲他，在他挣扎之际强势将他推倒在地。尤其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真的在瞬间蒙上一层朦胧的爱意……林升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许他本应被顾泽远的敬业与实力感动，受到鼓舞一同彪演技，可正因为对方是他极为尊敬的前辈，林升的表情裂得更加厉害。
    等到这场折磨终于结束，林升即便克制着没有一下子瘫软在地，看上去仍是冷静无比，实际推眼镜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
    难得看到这样场景的陆少阳必须端着高清摄像机忠诚地记录下来！
    于是一撇头看见这个熟悉的坏家伙的林升道：“这人是谁，剧组怎么随便就把陌生人给放进来了？”
    林升平常十分平易近人，从不说话如此刻薄，加上剧组谁不知道他们关系好，现在看着都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反差萌，不由好笑地解释：“这是你的好兄弟陆少阳啊。”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林升冷漠脸。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季宁宁，她看到陆少阳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痴汉笑了，正好林升就在旁边，她还贼兮兮地捅了捅：“陆队要来你怎么不早点说，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呀。”
    “让你有心理准备？你看我像是有心理准备的样子吗？”林升斜睨她。
    季宁宁捧脸，仗着自己年纪小使劲耍赖道：“不管，都是你的错。”
    这幅模样落在一旁的顾泽远眼中，立马敏感地指出：“这样的眼神就很不错。”
    “咦？”樊导想了想，招手将两人叫到面前，仔仔细细地研究他们的眼神。
    季宁宁不由感觉亚历山大……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陆少阳的喜欢很大程度上正是这样一种表演式的喜欢，即便在这段时间的潜移默化中她对陆少阳的确产生了好感，本质上和她对林升的也没太大区别。
    这让季宁宁在经验丰富的樊导，尤其是徐导面前，甚至不敢去看陆少阳。
    第90章
    季宁宁不得不担心。
    倘若两位精明的导演发现了她对陆少阳抱有的虚情假意，一定会觉得她是一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对身边人利用高于感情的小人。这不能说错，但在他们还没有对季宁宁彻底产生好感的情况下，人设的崩塌只会让他们从此对季宁宁敬而远之。
    要是季宁宁在《卧底》剧组里从最开始就得罪了导演……之后根本无法想象。
    然而这幅模样意外让徐导点起头来：“喜欢倒是有了，但是害羞得过分了，这个角色的喜欢应该表现得强势一点。”
    樊导便指挥：“宁宁你把头抬起来，直视少阳的眼睛。”
    导演的话季宁宁怎么可能充耳不闻，她只得硬着头皮抬起，为了不露怯她还故意狠狠瞪着陆少阳。
    “凶过头了，表情再柔和点。”
    “……别那么僵硬，放轻松。”
    “笑一个，季宁宁笑一个。”
    季宁宁被两个导演加上顾泽远林升和其他人在一旁七嘴八舌的指教，弄得头大不已，本来就不能精确掌控的面部表情调整来调整去，脸都快僵硬了。
    陆少阳虽然全程轻松应对，笑意盎然，也被批评了：“少阳你这个角色设定不对啊，你不能掌握主动权。”
    “你不能直视宁宁！快，低头！”
    “别瞎指挥，低什么头，你应该感觉被羞辱，死死地盯着宁宁。”
    不过陆少阳和季宁宁这种演戏纯靠天赋的人不一样，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即便比不上刚才的顾泽远那样纯熟深刻，但在完全符合导演要求的情况下还算自然，这样的演技已经算很不错了。
    而季宁宁看到他这样陌生的表情，心里反而说不出的一凉：难怪陆少阳不爱拍戏。她认识的陆少阳从来是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轻松自如的笑容更仿佛成了他的标志，怎么可能……会有被人压制到无法反抗的时候。
    即便是演戏。
    即便都是假的。
    这样想着的季宁宁莫名也跟着飙演技，一鼓作气过了这一段。
    将陆少阳压在身下的时候，她想起她曾几次这么近地看过陆少阳，却从未见过陆少阳这样惊慌又羞愤的眼神，这让她反而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和想要征服的快感。
    他看上去那么骄傲，却没什么了不起的。
    至少在这一刻，他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简单来说，一个字：爽！
    ……季宁宁终于有些明白女主的感受了。
    但她说不清是自己的灵魂从身体剥离出来，冷眼看着两个陌生人在演绎着陌生的故事，还是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见了这一幕的林升不由向导演进谗言：“现在换角还来得及，就让陆少阳来演吧。”
    “怎么可能，都官宣过了。”樊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