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导越想越坐不住，眼见着唐慎己一步步逼近，笑容仿佛是闪着寒光的刀子，他终于一跃而起，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
    唐慎己见此，不由失望道：“我好久没跟人动过手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机会，怎么跑得这么快……”
    剩下的人集体一寒：这种暴力分子以后还是要离远些好！
    其实唐慎己一开始只是不满，没想真做得这么绝。但吴导张口闭口都是用收视率来压他，好嘛，他知道吴导的剧部部高收视率，也知道吴导顺应市场的拍法无可厚非……那他不只能以毒攻毒了？他想撤了看不顺眼的导演，也是他的自由。
    在他的想法中，根本不存在他糟蹋了一部剧的设想，因为他觉得吴导拍出来的根本不能看，那么还不如他自己亲自来；他有一种迷之自信，就算他对电视剧一窍不通，可拍出来再烂也烂不过吴导……
    至于结果出来之后华昌公司会不会责怪他任性毁了一个很有希望的项目，唐慎己根本没有考虑，所以季宁宁也无从得知。她只能暗骂这个疑似华昌高层的家伙实在是太有钱任性了，不过她喜欢。
    季宁宁早就看吴导不顺眼了，只是心里有所顾虑不敢直接抨击，现在有唐慎己一耍威风，她心里也暗爽不已。
    但是，必须要考虑的一个问题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毫不夸张地说，既然吴导能成为金牌导演，他的所作所为正是市场的选择，一定程度上代表的就是整个社会的风气。那么，仅仅靠撤掉一个导演，有用吗？换一个导演，真能比吴导更好吗？
    ……答案季宁宁无从得知，她只知道自从开了个头之后，现在的唐慎己极端放飞自我，仗着自己已然曝光的身份胡作非为，顺着他的心意任意支使剧组，把本来还算正常的拍摄状态弄得一团糟。
    《乒乓》原来只是个爱情剧，唐慎己却似乎打算往纪录片的方向拍。他在剧组的众目睽睽之下，抱了一筐乒乓球砰地一下摔上桌子，又拿起乒乓球拍，十分嚣张地说：“现在开始，挨个过来接我的球。能接住的留下。”
    这算什么？
    大伙儿真心被这一波三折弄晕头了：他们只是个剧组啊，答应我们安安静静地拍戏，不要弄成乒乓球选拔赛好吗？
    唐慎己却不管不顾，还点了个名：“季宁宁你先来。”
    季宁宁只能顶着所有人的注目走上前。
    “阿己……”
    她哭丧着脸，本想劝几句，唐慎己的球却已经朝她砸来。
    唐慎己一手从筐里取乒乓球，一手发球，那速度竟快如闪电，恐怕连发球机器都比不得，季宁宁只看见一连串小球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在一起，彼此牵引着毫不间断地从筐中飞出，有力地落在桌面，响起一阵有节奏的乒乒乓乓。
    没办法，季宁宁只能硬着头皮，凝神打了几个回去。
    “你合格了，”唐慎己放下球拍，“下一个。”
    “我现在做不到……但以后还可以尝试吗？”崔奉举起手。在唐慎己的气场前，他难得地有些羞怯，“我会好好练习，直到可以接到再进组。”
    “行啊，”唐慎己点点头，又道，“要是有人觉得怎么都无法做到，直接走人，我也不拦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分明看向了沈迎夏。
    这是要把主演也给逼走了？
    沈迎夏只感觉一口怒气憋在胸口。她何尝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同样觉得不可置信，但有了吴导的前车之鉴，她一点都不怀疑唐慎己也会将她扫地出门。
    真搞不懂，这样他还打算拍什么？拍出来还会有人看吗？
    也许是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觉得留下谁来拍都无所谓……
    “我不能接受。”沈迎夏沉着脸道。
    太儿戏了。
    她愤怒地想，这可是华昌最受瞩目的项目啊，怎么能容许唐慎己胡闹？一时她也不知道在为自己的遭遇不满还是在为谭铭抱不平，正好她也是个公主脾气，在正常的剧组里罢工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当即就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宁宁见势不好，立马追了上去。
    “你让她走啊，”唐慎己起了兴致，在季宁宁身后喊，“她要是走了，你就是女一号了——”
    第26章
    季宁宁敢应他吗？
    别说唐慎己顶着冠军光环，敢骂他的人估计粉丝能直接上升到国家荣誉上，就算网上真的一边倒地骂他，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他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继续自己想干的事情。
    季宁宁能行吗？
    剧组乱来，演员原本就难免受牵连，她要是再挤掉沈迎夏晋升女一，舆论一定会先喷死她！
    季宁宁在这个剧组里，最多最多也只能是女二。
    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沈迎夏心里憋着气，走得很快，她的腿又比季宁宁长，季宁宁得是一溜小跑才气喘吁吁地拦在她面前。
    这也就是整日蹦蹦跳跳又正值青春的季宁宁才能这么做，换了是乔宁来，一把老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沈迎夏，你等等……等等我。”季宁宁把手往沈迎夏跟前一伸。
    沈迎夏莫名其妙：“你干嘛？我走啦，这下你是女一号了，你不应该很满意吗？”
    她走的时候唐慎己说的那番话，她当然是听到了。
    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她的脸，沈迎夏固然是念着谭铭和唐慎己的交情，又忌惮唐慎己这个人，没有当场发飙，这会儿也难免迁怒到季宁宁身上。
    季宁宁却仍是十分诚恳的模样：“不，这个角色只有你能胜任，你要是走了，没有人可以接，《乒乓》也就拍不下去了。”
    天地良心，凭着季宁宁对沈迎夏演技的百般唾弃，她真心觉得就算是《招魂》剧组里上去客串的道具组小哥卢辉都比沈迎夏强上不少——但她现在说这种话心一点都不虚，《乒乓》女主这种必须要看脸看名气的花瓶角色，还有人比沈迎夏这个当红女星更适合吗？
    现在娱乐圈里，要找出个各方面都比沈迎夏出挑的小花旦还真不太容易。
    无论季宁宁心里怎么想，话这么一说出来，至少沈迎夏听在耳中是很受用的。
    她要是对自己的演技有所察觉，恐怕也不至于在大荧幕上待那么久了；正相反，她为人骄傲，又一直被捧着，还真以为自己天资甚高，不怎么费力就能演好。
    陡然遇到个讨人厌的唐慎己，她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怒不可遏，现在季宁宁来安抚她，她就算不以为然，多多少少也觉得这人比起唐慎己真是太识相了。
    因为对季宁宁印象还不错，她稍稍放缓了语气，但还是坚定地说：“我不回去。”
    ……才怪！
    实际季宁宁一来给她台阶下，沈迎夏就动摇了。她再怎么名气大，心里多少还有些身为演员的忌讳，除非到了不能忍耐的地步，她绝不会甩手走人——这次不过是一时冲动，她刚出剧组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更何况冷静下来一想，谭铭既然纵容唐慎己来《乒乓》剧组，八成是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那么她无论是退组还是和唐慎己对着干，都是在打谭铭的脸。
    这是沈迎夏不能允许的，她只要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就心慌意乱。
    那么……回去？
    ——可那个唐慎己实在太讨厌了！她要是回去了，指不定会把她嘲笑鄙视成什么样！
    沈迎夏有点抹不开面子，便一边嘴硬着，一边停下脚步，假装脚底蹭到了什么，用鞋尖使劲在地上磨了磨。
    季宁宁哪能不懂呢，她上前一步扶住沈迎夏，沈迎夏愣了愣，倒也没把她推开。
    “你现在走了，不是正合唐慎己心意吗？你能甘心？”
    “……不甘心。”
    “那就留下来吧，”季宁宁缓缓道，“你是个演员，就该把你的职业素养证明给他看，不管剧组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可以拍好。”
    “我……”沈迎夏被说得脸一红。她一贯是死不承认自己的任何不足，这会儿当着季宁宁的面，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口，“唐慎己实在是太乱来了，我怕……他什么都不懂，我顺着他的意思拍出来，会被骂得很惨。”
    你这演技加吴启明不是铁定被骂，你都不怕，还怕被骂什么……季宁宁默默把吐槽塞了回去：“没事，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