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章

作品:《我家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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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因为您的购买比例不足一半,请等待一定时间后观看~项桓会在祠堂的窗前把她拉进来,两个人偷了贡果躲在角落。
    宛遥就在一旁看着他盘腿坐下,大口大口的,吃得满嘴流油。
    如今,后墙的矮洞早已填补,就算还在,她渐渐长大,也无法再猫腰进来。
    有很多时候,宛遥并不是没有感觉到时光和分别带来的陌生与差距,但此情此景依然让她有种轮回倒流的错觉。
    也许,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给你带吃的来了。”
    夜里尽管有烛火照明,祠堂内仍显得幽暗森然,他们把蒲团并拢,席地而坐,在项家祖祖辈辈目光的注视中大快朵颐。
    项桓耗了一日的体力,又滴水未进,眼下饿得厉害,捞了最能填肚子的蒸饼先行果腹。宛遥跪在蒲团上,支起身子替他擦面颊边的血痕。
    擦了一会儿,小心用余光瞥他两眼:“对不起啊,事情闹那么大。”
    项桓蹲在那儿,不在意的啃饼,“不关你事,是我自己要打的。”他是真没把这个放在心上,平时架打得多了,比起揍人的原因,他更在乎揍人后的结果。
    宛遥倒也知道他会这么讲,拨开散在鬓边的几缕头发,用热水细细清洗下面的鞭伤,忍不住皱眉责备:“你爹打你脸的时候,怎么不躲呢?”
    项桓嚼完一口的饼,鼻间发出轻哼:“我才懒得躲。”
    对于这副明摆着较劲的神情,宛遥悄悄翻了个白眼,暗中加大了力道。
    项桓果然咧嘴抽凉气。
    “嘶……你轻点!”
    第一层食盒的煎饺吃完,他揭开盖子盯着缺胳膊少腿的烧鹅皱眉:“这鹅还有一只腿呢?”
    宛遥收起药膏,丢去一个只能意会的神色,“路上遇到小圆。”
    “她又吃我的东西?”项桓轻轻咬牙,撕下另一条烧鹅腿塞到她手里,“明明晚上没少吃,到这会儿抢什么食……你就在边上看着?”
    “也不是。”宛遥拿着那条鹅腿心虚地替自己辩解,“我还替你挡了一下。”就是没挡住。
    他大概是没信,别过脸笑了声,端起渐冷的肉汤润嗓子,三两口对付那只残废的鹅。
    烧鹅骨肉相连,酥脆的味道顺着手里的腿冒上来,宛遥却把玩似的拿在手里打转,低眉迟疑了很久才问他:“那最后怎么处理,项伯伯有同你说吗?”
    他举重若轻地答复:“他想让我上门去给姓梁的道歉。”话音刚落就哼道,“简直做梦。”
    宛遥指尖稍顿,良久都不见下文。
    隐约觉出周围忽然的寂静,项桓蓦一抬头,刚舒展的眉宇再度拧了回去,唇边的肌肉微微动了下,“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做错了?”
    “我不是觉得你做错了……”宛遥陪着小心,斟酌道,“只是有很多事,也并非要用打架来解决……”
    她已经尽量委婉,项桓仍旧不出意外地黑了脸,“好,那你说,我要是不动手,该怎么解决?”
    “……这个,我还没想出来。”真想出来她何必被梁华的人追得满大街跑。
    “以往你同人起争执,要打要骂都不要紧。可现在不一样,你在大司马麾下当值,已经有官阶在身,凡事总得多几分顾虑。”
    可惜他听不进去,话未讲完便转头冷硬的打断:“连你也替他们说话?”
    宛遥终于感到不可理喻,蹙眉看他:“我怎么就替他们说话了?”
    “还说没有?”项桓蓦地凑近与她对峙,“自己回头想想,你这番话,和姓梁的白天说的有什么分别?”
    她愣住片刻。
    项桓见这反应心里越发窝火,愈发觉得自己那条鹅腿给亏了,伸手夺过来扔到食盒里,“你别吃了。”
    手背莫名挨了一记打,宛遥先是瞧了瞧盒子里的鹅腿,又抬眼瞧了瞧他,总有些平白无故受牵连地憋屈。
    她干脆把整个食盒往怀里揽,“菜是我烧的,那你也别吃了。”
    “好啊!不吃就不吃。”
    项桓颇有骨气地把嘴胡乱一抹,侧身给她一个后背和满地剩骨头的狼藉。
    虽然不是第一次好心被当驴肝肺,宛遥抱着自己的食盒依旧意难平。
    两个人尽管谁也没再言语,但居然很默契的,谁也没先起身离开。
    半旧不新的蒲团好像带了浆糊,可以把人牢牢粘在原处。
    背后数十个牌位下,烛火熠熠跳动,活似几双灵动的眼睛在屋里来回打量。
    隔了那么久,热食早已逐渐失去温度,在她两臂间发出有气无力的香味。宛遥盯着地面出神,不经意朝旁瞄了一瞄。
    项桓抱着胳膊枕在膝上,凌乱的黑发下显出脖颈的几道青痕来。他侧脸还是倔得像块顽石,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半边清俊的轮廓在烛火下异常的干净明澈。
    宛遥低头唇角轻动,然后不做声地把食盒又推了回去,脑袋却半点没往旁偏。
    项桓也还望着对面在风里飘荡的帘子看,但后脑勺仿佛生了眼睛,伸手又稳又准地拿了块冷掉的煎牛肉,慢吞吞的放到嘴里咀嚼。
    *
    辍朝后的早会是场酝酿了许久的风波。
    咸安帝沈煜屁股刚坐稳,梁司空就持笏上奏,痛斥项家教子无方,纵容暴徒当街打人,天子脚下目无王法,简直藐视天威云云。
    梁家执意认为如项桓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入朝为官,理应削职流放,以儆效尤。
    梁华在鸿胪寺有个挂名的职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这事项南天不占理,哪怕心中把项桓活剐了好几遍,嘴上还是得给他争辩两句。
    “吾儿虽生性鲁莽,但并非善恶不分,是非不明之人。若不是梁公子挑衅在先,也不至于遭来横祸。”
    梁司空侧身反驳:“项侍郎,你这么说,难道觉得,是我儿的不是了?”
    他暗中翻起个白眼,恭敬地道了句不敢,“司空与我当局者迷,还是由大理寺定夺为好。”
    底下吵吵嚷嚷,沈煜却支着下巴冷眼观望。
    一片你来我往的斗嘴声中,忽然插进来一句浑厚清朗的“陛下”。
    他觉得耳熟,方才吝啬地掀起眼帘。正对面是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宽松的官袍不同于往日冷硬的玄甲,让这位战功赫赫的武官带了些儒将风采。
    沈煜记得,自己手下这名家喻户晓的将军平日是不太喜欢插手政事的,出于意外,他对今日鸡毛蒜皮的纷争竟提起了几分兴致。
    “大司马请讲。”
    自从项桓成了他的弟子,要收拾的烂摊子便一天比一天多。季长川暗叹口气,“左中郎将少年脾性,天生直爽,此番因梁小公子恶语相向才冲动失控,算是事出有因,还望陛下能够从轻发落。”
    “大司马。”突然变成了二对一,一旁的梁司空不乐意了,皱眉指责,“谁不知项桓是你麾下的副将,你这样讲,只怕有失公正吧?”
    沈煜听了半天,模糊记起他们嘴里的这个人来。
    “左中郎将……”
    他思索说:“是那日西郊猎场上,挡了武安侯一剑的那个吧?”
    末了,忽然意味不明地笑笑,“少年英雄啊。”
    他话音刚落,群臣里紧接着传出一阵相同的笑声,众人转目看去,武安侯袁傅已然信步而出。
    谁都没想到这等鸡零狗碎的事竟能激出朝中的两位重臣连番上奏。
    一时间连梁司空也蒙了。
    袁傅好似对前天持枪的少年很感兴趣,并不介意替他说上两句。
    “不过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几位大人何必这样紧张。既然季将军认为,中郎将年轻气盛,脾性有待磨砺,我这儿倒有个不错的提议。”
    他笼手在袖,语气随意,“不妨就让他上梁府照顾照顾梁小公子,既全了礼数,也养了心性,大家都有交代,两全其美的法子,何乐不为。”
    什么法子能荒唐成这样,满朝文武闻所未闻。两个年轻文武官当街闹事,还能用这种手段息事宁人的么?
    但他武安侯一旦开了口,众人即便心中有千万怀疑也只能以神色交流,不敢发一语一言。
    沈煜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旋即展出一个笑,“武安侯说的是。”
    此刻,梁项两家的当家内心如出一致的晴空霹雳。
    唯有远在宫外的项桓还躺在祠堂里酣睡,全然不知自己的惩处已这般被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
    项南天前脚刚下朝归家,圣旨后脚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