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ZhongNian

作品:《初初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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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救护车驶离之后,钟念马上跑到不远处,进行采访报道。
    风吹着一次性雨衣呼呼作响,钟念脸颊两侧的碎发被吹进她的头发里,她有条不紊的拂过碎发,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的描述这场暴雨带来的车祸。
    录好之后,两个人找了家就近的咖啡馆坐下。
    摄影师把录好的视频发过去,钟念目光紧盯着外面,生怕遗漏一丝可供采访的新闻。
    难得有休息的时间,摄影师问她:“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吧?”
    钟念微微的点了下头:“嗯。”
    “一个医生,一个记者,谈恋爱挺累的吧?”
    钟念想了想,说:“还好。”
    真的是还好。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两个最多的交流还是在床上。梁亦封和钟念的性格注定了他们的相处方式是沉默的、寡言的,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的沟通本就很少,不在一起就更少了。
    钟念倒是还记得苏花朝的提醒,也有经常联系梁亦封,但十次总有四五次是联系不到的,外科医生终究是忙的。
    梁亦封也是,给她打电话,接的时候比不接的时候要多。
    但即便接到了电话,沉默也远比对话要来的多。
    师傅笑了下:“你这样的性格,其实不太适合做记者。”
    他干这行有十年了,哪些人适合、哪些人不适合,一眼就能看清楚。钟念这人太沉默,不喜欢交际,也没什么人情味,评价一件事情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情绪,这或许是好的,但在电视台,不行。
    电视台这地方,里面的东西多着呢!
    你钟念一没背景二没手段,说实话,走不远。
    钟念不置可否的笑了下:“或许吧。”
    一直以来,她接受的褒贬都不一样。
    有的人觉得她天生适合吃这碗饭,有的人觉得她不适合,但无论适不适合,她都要在这条路走下去。
    爸爸说了,记者是个很崇高的职业。
    她的父亲就是一名很好很好的记者,钟念也会当一名很好的记者。
    见她没有聊天的欲望,师傅扭头看向窗外。
    乌云蔽日,铅灰色的云像是压在树梢一般,仿佛多看天空一眼,呼吸就变得困难几分了。暴雨狂下,马路上的水止不住的流,此刻车辆已经没有往日的一半,外面的行人寥寥,似乎大家都知道了这场暴雨带来的是一场灾难一般。
    这座城市,俨然陷入了一场灾难当中。
    钟念和师傅在咖啡馆里解决了晚饭。
    师傅叫刘奇,四十多岁的年纪,很健谈,见没什么事情,吃完饭就和咖啡馆的老板闲聊去了。
    钟念看着窗外,阴森可怖的夜笼罩着大地。
    马路两旁的路灯闪烁,在阴雨天,灯光雾蒙蒙的,雨帘在灯光下清晰浮现。道路两旁的樟树被风吹得枝桠扭曲,树叶被卷的满地都是。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钟念看到一辆车失控,飞速的向十字路口飞驰而去,而车前方的红绿灯处,醒目的红色亮着!前方分叉路口,有几辆车正穿越马路而过,猝不及防的一辆车闯了过来,雨天刹车并不好控制,车轮打滑。
    一瞬间,五六辆车在交叉路口相撞。
    连锁反应导致后面排队等待过马路的车全部停下。
    一串的尖锐刹车声响起,划破了南城的上方天空,与此同时,钟念的眼前一亮,几秒之后,振聋发聩的雷鸣声响起。
    像是一场天灾与人祸之间的较量。
    钟念快速拿起手机报警,在接通电话之前,她喊住在前台悠闲聊天的刘奇:“出车祸了,赶紧走。”
    刘奇顿时收起笑意,快步走过来,双手拿走自己的双肩包,搭在背后,一只手架着摄影机,一只手撑伞走出去。
    因为害怕出事,两个人都没有脱雨衣,因此也节省了许多时间。
    两个人快速的下楼,钟念镇定而又清晰的描绘车祸地点:“在大成路和城西路的交叉路口,有十几辆车连环相撞,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这里路况崩溃,建议马上过来处理……人员伤亡情况现在还不清楚——”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的天边又是一道闪电。
    她快速的掐了电话。
    没几秒,轰隆一声雷鸣,眼前的樟树就被雷给劈成两半。
    钟念心有余悸的看着手里的手机,幸好她电话挂的快……
    她取出话筒,和刘奇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跑到前方进行报道。
    十字路口处十分混乱,交汇处五六辆车都撞翻了,其中还包括一辆运货的卡车。
    暴雨肆虐,水位越来越高,在车里等待的人都不敢坐在车里,生怕一个车椅熄火,便顺着地势往前滑去。
    所有人都走了出来,或指着这车祸谩骂,或责怪这该死的破天气。
    钟念冷静的找好角度,开始报道:“感谢主持人,我是钟念,我现在身处……”
    在她说话的瞬间,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响了起来,马路上堵得慌,而且一时半会儿也疏通不了,救护车从上面开,正好停在了钟念的面前。
    两辆救护车停了下来,从后来下来一堆医生护士。
    钟念收起话筒,在一堆白大褂中寻找着梁亦封的痕迹。
    ……没有他。
    刘奇走了过来,抹了把脸:“找男朋友呐?”
    钟念看着他:“没有,通知那边了吗?”
    “通知了,那边说明天发,早间新闻。”
    “好。”
    刘奇往车祸现场看了下,“估计一时半会儿,这边的路都堵着,这雨太大了,叫拖车估计都得很晚才能过来。”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带着雨刮了进来,分明是七月,却冷的像是秋末一般。
    钟念双手撑伞,眯眼说:“谁知道呢。”
    刘奇看了看表:“明天的已经搞定了,怎么说,下班吧?”
    钟念想了想,点头:“好。”
    刘奇说:“我家就在这片,你呢,住哪儿,我送你过去。”
    钟念恰好在人群中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拒绝他:“不了,我和我朋友一起。”
    钟念拿起设备就往人群中走去,她挤进人群里,短促而又快速的喊出那人的名字:“梁昭昭。”
    正爬上车的梁昭昭回头看了过来,见到是钟念,她惊喜道:“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钟念扯了扯嘴角,“你要回医院吗?”
    梁昭昭:“是啊。”她眨了眨眼,快速的反应过来,“嫂子,你先上车。”
    钟念撑着把手跳了上去。
    下一秒,门被合上。
    救护车里的担架上躺了一个人,应该是从车祸里救下来的。
    脸上都是血,一只腿似乎是断了,腿上有着斑驳的血迹,整个身子似乎是在水里泡过似的,湿哒哒的,把担架都上的白布都染湿了。
    钟念坐的很远,梁昭昭也来不及招呼她,说:“嫂子,我哥发烧了好像,你待会去看看他。”
    钟念蹙眉:“他发烧了?”
    下午看到的时候都挺好的啊。
    梁昭昭说:“他有点发烧,所以是我过来的,本来是他过来的。”
    钟念想问她严不严重,但见她忙于手上的事,钟念就把话憋了回去。
    急诊大厅人多,哭声喊声,乱做一团。
    梁昭昭推着推车送人进了手术室。
    钟念目送她离开,转身,往楼上走去。
    她边走边拿手机给梁亦封打电话,电话还是没有接。他工作时间原则性极强,不接私人电话,若是看到来电,也是掐了,等到休息时间再逐一回复。
    钟念收起手机,坐上电梯,上楼到梁亦封的办公室找他。
    然而办公室里也没有他。
    她抓住一位医生问:“请问,梁亦封呢?”
    办公室里的医生也都认得钟念,知道她与梁亦封的关系,忙不迭的说:“他在给病人做手术,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你现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钟念问他:“他在哪里做手术?”
    医生指了指方向:“就在楼下的手术室。”
    钟念:“谢谢。”
    她冷淡的收回视线,往走廊尽头的手术室走去。
    手术室外有人等着,大概是病人家属,双手紧握,焦虑急躁的模样,在走廊处来回走动,心态不安。
    手术灯亮着。
    钟念靠着墙壁耐心等候。
    她等人的时候非常专心,等便是等,等待的时候心无旁骛,绝对不会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半个小时以后,手术门打开。
    有人被推了出来,走廊处的家属围了上去,钟念贴着墙壁张望,没发现梁亦封的痕迹。
    护士认出了她,拉下口罩说:“梁亦封从另一个门出去的,你可以去办公室等他。”
    钟念朝她道谢。
    转身又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就在楼上,她没坐电梯,走到消防通道处,打开门。
    刚巧就与从另一个出口过来的人撞了个照面。
    他里面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或许是因为工作太久,没有休息,眼底一片乌青,双眼倒还是如往常般清明。
    钟念停下脚步,看着他。
    梁亦封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声:“大晚上的,做梦似的。”
    他阖上眼,又睁开。
    定睛一看,发现不是错觉。
    眼前的人,确实是钟念。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朝她伸手:“过来。”
    钟念走了过去,搭上他的手,下一秒,就被他拉进怀里。
    他身上还有很明显的消□□水味儿,略有点凉意的指尖和她的十指相扣。
    梁亦封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轻声呢喃:“还以为是梦。”
    钟念说:“不是。”
    梁亦封:“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你了。”她说。
    消防通道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钟念推了推他,“怎么不说话了?”
    梁亦封松开手,低眉看她,薄唇紧紧的抿着,好半晌后,他说:“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来找我。”
    “是。”可她忍不住。
    戏演三分,情入九分。
    钟念不得不承认,她对梁亦封的感情,每日递增。
    梁亦封无奈的叹了口气:“要不是我今天动了六台手术,你今天……”
    他吓笑一声,把后半段话说下去,“别想好过。”
    钟念无声的笑笑,然后踮脚,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梁亦封:“什么意思?”
    钟念说:“没什么意思。”
    她摸了摸牙印,说:“就想这么做而已。”
    很多事,没有缘由,只是当下的此刻,就想这么做而已。
    好比我在人群中寻找你,好比我来医院找你。
    没有缘由,只是想这么做,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