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户的凋零
作品:《绯闻太后的真实人生》 赛马之后,冯煦再也没有看到越勒氏,还有几个美丽的女郎。
不过,她身边有了更多的女子,也有一些男子,他们都向她请教立在马上的办法,“马跑得慢的时候我也能站起来,但是稍稍加快就站不稳了,贵人却能在树上折下枝条,是怎么办到的呢?”
冯煦摇了摇头,“大家不要学站在马上了,并没有什么用处,谁会非要在马上折下枝条的呢?”看着阿郑将加了茶的酪浆送上来,便分给大家,“你们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大家接过用酪浆煮的茶,知道冯贵人是不会将秘密说出来了,虽然失望,但是也不出意料,就笑着问:“这究竟是怎么煮出来的酪浆?与平时的不一样呢。”
“里面加了茶。”冯煦笑着将自己带来的茶分给大家,“这是从南边来的。”
有人就问?“贵人是不是喝了茶才能自马上站起来的?”
冯煦笑了,“这茶不过能提神醒脑罢了,却没有让身轻如燕的功效。”
“是吗?”潘氏犹有不信,笑道:“这茶我要收起来,等到征战前再拿出来喝。”
冯煦见她穿着自己赏的衣裳,对自己十分亲热,更喜欢她的大方爽朗,“你只管喝,我回了平城会让人给你们再送些。”
没想到,这场赛马还给自己带来了许多朋友,冯煦很喜欢他们。
可是,大家很快就要分别了。拓跋濬这一次出巡已经到了目的地,在武川镇住了十几天之后他们就要回平城了。
“以后我还会跟着陛下出巡,也就能再来看你们了。”冯煦向大家挥着手道别,心里却没有表面上那样笃定。
赛马过后,拓跋濬不愿意离开自己须臾,两人间的亲密已经深到了极至,甚至超过了新婚之时。但是,越是这样,冯煦就越觉得不安。她隐隐觉得自己迟早会失去拓跋濬,因为这一次自己拼了命才将他赢了回来,再到下一次的时候,先不论拼命是不是会赢回他,就是冯煦自己也没有那份心力了。
冯煦用力甩了甩头,将脑子里种种奇怪的想法甩出去。拓跋濬不会离开自己的,他是那样喜爱自己,就是睡觉时也要牢牢地抓住自己,而自己,也全心全意地喜爱着他。
拓跋濬的宝刀,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宝刀,现在就系在自己的腰间,冯煦将手放在刀上,轻触着上面的花纹,心里重新安定了。
从武川回京,冯煦看看天色,向拓跋濬道:“去斤伽罗的家就在附近不远处的伊路堡城,我想跟着阿郑她们去看看。”
拓跋濬轻轻抖了抖马缰,“我们一起去吧。”
去斤家曾被销了军户,如今伽罗和她的弟弟方才回了故里,不知他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冯煦很担心。但是皇帝到了伽罗一定会不知道如何招待吧,冯煦就婉转地道:“我只要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没什么,”拓跋濬看出她的为难,“我正好也想跑一跑马,在武川酒喝得太多,肉吃得太多。”
冯煦想到他这几天一直喜欢跟着自己,再者跑跑马也没什么不好的,就笑道:“那我们走吧,不过到了那边,看过伽罗,你就带着手下到别外转转,恐怕去斤家没有足够的地方让你们坐的。”
“我正也想去伊路堡城看一看呢。”
几十匹马如风一般就到伊路堡,这里是武川镇周围的堡城之一,正是去斤伽罗的家。虽然是堡城,但堡墙并不很高,城也并不很大,比起他们沿路看到的几座堡城要萧条许多。
侍卫向守堡门的老兵们出示了腰牌,大家鱼贯而入,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去斤家,伽罗正穿着一件旧衣裳在门前劈柴,见了他们斧子就落到了地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幸而那斧子没有砸到她的脚。
冯煦下马笑了,“见了陛下怎么不知道行礼?”
伽罗这才过来,行了礼才道:“弟弟出去运土割草,过几天要打土坯修房子。”又回头看看房舍便张着手停住了,家里如今的样子是没法请陛下和贵人进去。
去斤家的篱笆显然是新扎的,庭院里空落落的,一座已经塌了一半的房子,是应该彻底修缮了。冯煦便笑着说:“陛下与我不过顺路来转转,你不必管我们的。”又向拓跋濬使了一个眼色。
拓跋濬就显然也没有想到去斤家竟如此落魄,便让侍卫给他们留下两匹替马,一付铠甲、一把刀、一张弓,身为军户之家,如有征战必要自己准备这些武备,去斤家穷得连房子都没有了,怎么也置办不出。但没有马匹和武器,上战场也就是白白送死。身为帝王,他并不需要上了战场就送命的军户。
看着拓跋濬赏了这么多东西才走,冯煦就笑道:“还是陛下懂得军户家的难处。”又让人将带来的米粮、布帛搬了进去,当日去斤伽罗去军中接了弟弟就回伊路堡了,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冯煦之所以来看她就是送些财物,还有一小包首饰,“这个是给你做嫁妆的。”
去斤家的罪被拓跋濬赦免了,去斤伽罗的弟弟重新成了军户,而她也不再是奴婢,而现在正好是嫁人的年纪。
去斤伽罗听到嫁人,手一下缩了回来,“我还要回到贵人身边,不会嫁人的!”
冯煦笑着把首饰放在她的手里,“我希望你能嫁到一个好人家,就像我们来时在路上遇到的牧羊女那般快乐地唱着歌牧羊,再生下一大群的子女。至于宫里,我身边还有别人,你不必担心的。”
去斤伽罗又哭了,“我舍不得贵人。”
“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去斤伽罗在自己最难的时候给了自己一张胡饼,冯煦永远也忘不了。她笑着握住她的手,“只要我们都过得好,就是一辈子不见面也没有什么。”
阿郑也送了些小物件,“真是舍不得你呀,但是既然有福气能回到家里,就好好过日子吧,总比在宫里当奴婢要强。”去斤伽罗并不是冯贵人身边最机灵的宫女,但她是最忠心的,最得用的,而且她为人特别善良、真诚,关睢宫里就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大家绕路而来,且皇上还在等在外面,自不能多待,因此也不等去斤伽罗的弟弟回来便重新出了伊路堡。可是皇上却没有在堡外等着她们,冯煦只得再回堡城,终于找到了拓跋濬。
拓跋濬正在堡城正中守堡官的衙门前跟着一群老兵们说话,“如今堡内只有你们这些男人了?”
头发胡子斑白了,穿着一件破旧皮铠,守官模样的人显然不知道对面的是魏国天子,但是他明白对方身份一定很高贵,便恭敬地答道:“将军,年青人早都被征到了军镇,也不只我们伊路堡,别的堡城里也只剩下老弱了。”
一个瘸了腿的老兵将手中的长棍在地上顿了顿,“就算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会让蠕蠕打到我们伊路城里的!”
但是,那个瘸腿的老兵虽然信心十足,不过他毕竟没了一条腿,而且也很老了,冯煦觉得自己差不多就能打败他,不必说柔然强壮的兵马。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从她进了伊路堡,果真没有看到一个年青健壮的男子,就是正当年纪的女子也很少,堡里也少有四处玩闹的孩子们。
又一个只剩下一条胳膊的老兵慨叹一声,“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死了之后,谁来守这伊路堡。”
“伊路堡原有多少鲜卑军户?现在有多少?”拓跋濬突然高声问:“拿出军册来!我要自己看!”
“军册已经好多年没写了,现在没有会写字的人,”守官有些怕了,声音低了下去,“还是在我小的时候,天子到了武川初建伊路堡时,这里有一百多鲜卑军户,现在只剩下三十二户,不,三十三户,去斤家又回来了。”
“那些军户呢?”
“好多家都没了人,”守官诚惶诚恐地道:“也有几家只剩下女人的,可是也算绝了门户。”
冯煦轻声问身旁的一个老妇人,“为什么堡里年青女子也很少啊?”
“男人死了,日子过不下去,她们就跑了。”
冯煦与拓跋濬出了堡城时不知怎么安慰他,他们知道汉人农户因为征战时过重的赋税人口凋零,但是却没有想到鲜卑军户减少得更多。真是令人感到可怕!
细细一想,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只承担赋税的汉人已经无法支撑,那么直接与柔然交战的军户自然损失更大。
虽然武川还有威武雄壮的兵士,但他们已经是鲜卑军户最后的力量,军镇的将军将他们摆出来给出巡的天子看,却隐瞒了边镇的实情。
他们被骗了。
“你说过,我们不急的,”冯煦轻轻地按住拓跋濬拉着马缰的手,“只要给他们休养的时间,局面慢慢就会变好。”
“其实我早应该知道的,”拓跋濬毕竟是鲜卑人,军户凋零对他的打击要比之前汉人的要大得多,他神情木然,喃喃地道:“打了这么多年仗,每一次都要死人,特别是祖父驾崩前最后一战,军中就不知死了多少人。”
回到大队,拓跋濬突然改变回平城的路线,他去了许多鲜卑人聚居的堡城、村镇巡视,每到一处都会查看军户数量。
伊路堡并不是个别的现象,几十年来,鲜卑军户急剧减少,而且,在一些地方,还有些鲜卑军户逃进了深山躲避应征出战。
鲜卑人一向最尚武,他们觉得病死在床上是很丢脸的事,宁愿战死沙场。但是现在,居然有鲜卑人逃避兵役了!
拓跋濬还是比冯煦想的还要坚强,他难过归难过,可是还在路上就开始下诏调平城附近军户到北边军镇;将降入魏国的各族胡人编入军户;又划给军镇许多田地,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增加鲜卑军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