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作品:《林场里的黄皮子

    老周没有说话,径直看着前面的山路,停了下来,表情很不自然。
    我又问了一遍,老周摇下车窗,点燃一根烟,说了两个字“怪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
    老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这次拉着山货去的目的地叫巴尔虎旗,是个蒙古族聚集区。这条路他去过几次,对于路线不算陌生。可刚刚往那个镇子去的时候,正赶上修路,已经封道了。路边立了指示牌,上面有地图,告诉司机可以怎么绕过去。
    老周没多想,开着车按照指示牌的方向走,一路道路不平,极为崎岖,颠颠簸簸始终在山路上转悠。
    越往里走道路越是不好,也就是老周这样的老司机,换其他人稍有不慎就能翻车。
    等老周觉察不对劲,准备撤回来的时候,晚了。这条山路只容一个车道,进去可以,想出来难于上青天,调转车头那是无法想象的事,总不能一路倒车退出去。
    现在我们就在这么个局面,退指定是退不出去,只能往里进,可再往前走会遇到什么,会走到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等于瞎子摸水过河。
    老周扔根烟给我:“你怎么想的?”
    我没觉得特慌,舒服靠在椅子上,点燃了烟:“周师傅,继续往里开吧,实在不行咱们可以打电话求援。”
    老周闷闷抽了两口烟,骂了句:“真他妈晦气。”发动车子,继续往前走。
    我没了睡意,看着窗外掠过的山路。
    老周没了谈性,无人说话,驾驶室里的气氛极为压抑。开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山路有了渐渐向下的趋势,道路也平坦了一些。
    老周眼睛放光,跟我说:“只要从山里开出去就行,到了外面,我怎么都能转回去。”
    又开了能有二十来分钟,终于从山路上下来了,我们正要长舒口气,突然发现不对劲。
    前面是一片风区,风很大,暴土扬尘的。我们赶紧把车窗摇上来,从前窗看过去,勉强能看到这里是一片乡镇,路两边一排排的平房,再具体就看不清了,尘土太大。
    “这***是什么鬼地方。”老周一边开着车一边四下里看着。
    车速极慢,在街道上缓缓行驶,周围的大风中看不见一个人影,刮得平房上的门牌摇摇欲坠。
    我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张着大嘴四下打量,正看着,老周道:“咱们开进来多长时间了?”
    我看看表,我带的是机械表,发现表针一动不动。
    老周拿起驾驶台上的手机看,手机莫名其妙黑屏。他按了几下开关,没有反应。我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也是黑屏,我们面面相觑。
    老周开长途跑运输少说也有小二十年,是个见多识广的老司机,他严肃起来:“小冯,不对劲,很不对劲。”
    “怎么办?”我问。
    老周没说话,慢慢加快行车速度,在这条街道上飞快向前行驶。周围风尘极大,漫天都是黄沙,可视度特别低,能有两米就不错了。他一边加快速度,一边紧紧盯着车窗,这时候要出现意外,必须要能做出最快的反应。
    行驶了大概十几分钟,他慢慢停下车,摇摇头说:“不对劲,这条路不应该这么长。”
    我想了想,把车门打开,老周一皱眉:“你干嘛?”
    打开门,我把领子竖起来,从车上跳了下去。瞬间大风把我淹没,风沙灌进嘴里,我拼命咳嗽,好不容易把沙子吐出去。
    老周也下来了,他用手挡着脸上的尘土,大声喊:“回车里。”
    我摆摆手:“你先回去,我往前走走,看看怎么回事,马上就回来。”
    老周想了想:“好吧,你多小心,遇到情况不对,马上回来。”
    他回到车里,取出一把管钳给我防身。我揣着这大号的钳子,心里有了底,慢慢往前走。
    路边大都是平房的商店,上面挂着牌子,写着什么“迎宾羊汤馆”、“好运食杂店”类似的字样,我随便找了一家,凑到窗上往里看,什么也没看不见,里面黑不隆冬的,勉强能看到桌椅的轮廓。
    一股风吹过来,我浑身发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继续往前走,盯着路边的平房,奇怪的是,看不见半个人影,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
    手表无法计量时间,我估摸着已经走了十来分钟,突然前面的路旁出现一辆车。我心头狂喜,终于看到车了,说不定里面有人可以问路。
    我艰难地走过去,等来到车前,看到车牌和车的样子时,顿时傻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辆车居然是老周的车!
    我迎着风沙来到车窗前,使劲拍了拍,有人影凑在窗里往外看,正是老周。
    这事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老周的车按说应该在我的后面,为什么我走着走着,又能看到它了,它居然在前面出现了。可能的解释是,我在不知不觉的兜圈子,难道这条路有问题?
    我肯定自己是沿着直线走的,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为什么又转回来了,实在是无法想象。
    车门开了,老周惊讶地看我:“你回来了。”
    我正要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一刻,我突然失明。
    我经历过一次突然失明,是在九尾灵狐的道场里,所以虽有些慌乱,可还没到害怕至崩溃的地步。
    我感觉到风沙吹在脸上的感觉,用手在脸前晃了晃,确实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片黑暗。
    老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扯着嗓子喊:“风太大了,你赶紧上车。”
    我咽了一下口水:“老周师傅,我看不见了。”
    “什么?!”他没听清。
    我颤抖着声音说:“我瞎了,突然看不见了!”
    老周明显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上车再说。”
    他扶着我上了车,车门“哐”的关上,驾驶室里非常温暖,我哆嗦的身体逐渐平复下来。
    “这位小兄弟怎么了?”忽然响起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老周的声音透着惊慌和担忧:“不知道啊,刚才他自己到前面探路,回来以后眼睛就瞎了。”
    我赶紧问,“那是谁?”老周说道:“刚刚我在车上的时候,来了个人求助。对了老弟,你怎么称呼?”
    那陌生人道:“叫我大发就行。”
    “你跟咱们小兄弟说说,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老周说。
    这个叫大发的男人说:“我家住在巴尔虎旗镇,本来搭乘着黑车回家,谁知道这个晦气,跑着跑着司机精神溜号,车撞树上了,出了车祸。他在现场看车,我心急火燎的赶路,就跑这么个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老周说:“这就是你不对了,不该一个人走,应该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等个毛线啊,”大发说:“等了都快一上午了,连个车影都没有。我实在等不及了,还不如自己走走,再搭别的车呢。这不就遇到老哥你了。”
    老周苦笑:“遇到我也没个卵用,现在困在这鬼地方,怎么出去都不知道。”
    他们两个唠着嗑,我坐在后排座没有说话,眼前是深深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和上次盲的感觉一模一样。
    上次致盲是因为鬼遮眼,现在是怎么回事?我问道:“老周师傅,你车上有没有柚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