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作品:《林场里的黄皮子》 我没搭理他,其实我也不想去医院。毕竟来这里时间很短,工作刚刚展开,没怎么出力呢,就先病倒了住院,传出去实在好说不好听,面子也过不去。找老中医来看看也好。
不巧的是这几天正是入秋时节,林场头等大事就是防火,对于我们来说,这事比天还大,我躺在炕上一时死不了,他们也顾不上管我了。
他们三人忙得脚打脑后勺,连轴转,天天用铁脚板走山路,回来累得跟死狗似的。
老张实在走不开,只好委托每半个月来一次的司机老周到邻村去请丁老先生。老周带回消息说,这几天丁老先生到外乡出外诊,家里就留个小孙女,只能再等两天回来再说。丁老先生的孙女倒是跟着爷爷学了几手,也算杏林世家,但老周不可能请这么一个嘴上无毛的小丫头上山看病,只能委屈我咬咬牙再等几天。
我这病很奇怪,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吃药之后出了一身一身的汗,其他症状都在缓解,就是这个全身无力没有改变。只能躺着,一坐起来脑袋就晕,耳鸣心跳的,眼前阵阵发黑。
我的体质从小就不太好,几乎是爷爷用药罐子给我泡大。好像有个病灶在身体里乱窜,不是今天肚子疼,就是明天腿抽筋。经历这一劫,把我这二十年积攒的病灶来了个大爆发,全都表了出来,天天生不如死。
我们这个宿舍住着我和曹元,靠窗和墙摆着两张床,中间是过道,靠门是写字台。这天晚上,他大半夜回到屋里,实在太累,倒头就睡,我也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到凌晨时分,我被尿憋醒,摸索着就想下床,就在这时,感觉门似乎被谁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
因为太黑了,加上睡得迷迷愣愣,我随口说:“谁啊?”
那人径直来到我的床前,嘻嘻笑:“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啊,我是婷婷啊。”
我没反应过来,好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吓得一哆嗦,马上清醒过来。朦胧中,感觉一个影子趴在我的身上,这影子很难形容,不像是人,硬形容的话,像是一只人大小的狼。
那影子非常沉,我起不来,痛苦难当。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屋外突然响起狗的狂吠声,是大傻!
大傻自从回来之后,看见我就叫,我和它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可此时此刻,它的狗叫声在我听来却如同仙纶妙音。我身上的影子似乎特别害怕这个叫声,迅速退下去,我大叫一声,全身刹那间能动了。
睡梦中的曹元被惊醒,在林场工作睡眠是很轻的,再累也得绷紧一根弦。曹元坐起来,随手打开灯:“怎么了?”
灯光瞬间照亮,我们同时看到有一只硕大的红狐狸,从屋子的中间直直窜出了大门。
我和曹元面面相觑,我们两个都吓傻了。
这红狐狸加上尾巴少说能有一米半长,红不哧溜的,大晚上在屋里陡然看到这么个东西,胆小的都能吓得背过气去。
屋里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极骚,像是一坛子陈年老尿撒的满屋都是。
想到刚才就这么一只大狐狸趴在我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菊花紧张的直痒痒,汗毛都竖起来了。
老张在外面值班,他听到了狗叫声,出来查看怎么回事。
窗外是人影晃动,狗的狂吠声不断,大半夜的这个乱劲就甭提了。
只听的外面人喊狗叫,一直折腾到天亮。早上听曹元回来说,昨晚不光我和他看到了红狐狸,值班的老张也看到了。老张让曹元守着林场,他和胡头儿牵着狗忙活了一晚上,追踪这只狐狸的去向。
大傻别看是土狗,却极其聪明,周围几个村子有个大事小情都来借它。大傻出身世家,它爷爷和爸爸都是大青山有名的猎犬,祖辈还跟随过抗日联队打过鬼子哩。其他的狗怕狐狸精,大傻可不怕,带着老张和胡头儿一直追到无字石碑的地界。
到了这里,老张和胡头儿也不敢再追了,他们只要确定红狐狸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就行。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胡头儿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把昨晚感觉到有人进来压在身上的事说了。胡头儿和老张听完面沉似水,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
胡头儿道:“这个事情越来越棘手了,狐狸已经明目张胆闯到咱们林场了,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仔细考虑了一下,做了安排,让老张马上出山,到邻村请丁老先生,丁先生如果不在就把他的小孙女找来帮忙。老张嘬着牙花子,摇头:“爷爷不在,一个丫头片子能顶什么用。”
胡头儿摸着下巴,摇头晃脑说:“此言差矣,小孙女出马和爷爷出马是一样的道理,小孙女要是解决了问题,自然皆大欢喜,要是她也解决不了,当爷爷的还不得出头?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我们几个心悦诚服,还得说姜是老的辣。
老张收拾收拾这就下山去了。等他走了,我问胡头儿,一个江湖郎中能对付得了狐狸精?胡头儿笑:“丁老先生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郎中,他很早以前就拜过名师,四十来岁的时候自己还开过堂口搬杆子,后来堂口散了,可老先生一身的仙气还在,十里八村的老百姓有个大病小情的很少去医院,全找老先生解决,那叫一个手到病除。”
既然老头这么厉害,那就等吧。
下午的时候,外面拖拉机响,曹元和胡头儿出去迎接。我勉强坐起来,趴着窗户往外看,顺着山路来了一辆拖拉机。从上面下来几个人,老张也在其中,他把一个重要的客人引荐过来,这个客人是个老头。
这老头估计就是丁老先生。小老头其貌不扬,约莫能有六十来岁,穿着土黄色的衣服,看不出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样子,就像个农村普通的拾粪老头。
小老头背着一个药箱,这药箱相当大,压得他的身子都弯了,曹元想接过来替他背,被老头婉言谢绝。
胡头儿带着他们进了寝室,推门而进,带进一股冷风,我浑身哆嗦。
小老头走过来看我,问老张:“这就是那个被狐狸精迷了的后生?”
老张赶紧道:“就是他。丁先生你给看看吧,都躺一个礼拜了也不见好。天天这么躺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丁老先生把药箱放在地上,坐在床边问我:“孩子,你能坐起来不?”
我勉强坐起来,就这一个动作就让我呼哧带喘的。丁老先生翻翻我的眼皮:“现在啥感觉?”
“其实哪都行,就是提不起劲,像是浑身没力气。”我有气无力说。
老张在旁边插嘴问:“这是虚病,送医院没用吧?”
丁老先生伸出鸡爪子一样的冷手摸摸我的头顶,又看看气色:“没用。这小伙子是阳气虚弱,西医检查不出毛病,就是见天打激素什么的,治标不治本,反而对身体有害。”
“你看看怎么个治法?”胡头儿说:“最好能尽快让症状缓解,小冯才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就这么回家休养也不太好看。”
丁老先生让我把右手伸出来,要摸脉,他一边搭手一边说:“这得看个人的体质决定。打个比喻吧,正常人的阳气像是装在海碗里满满的酒,我曾经诊断过一个乡镇大老板,他酒色无度,阳气虚弱的就像是浅浅一层水,眼瞅着就断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