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静静回过神,虫哥猛然发力冲出去,破音的速度让四周噪声大作。空气再度在他们身后爆炸,静静只能选择闭上嘴巴。
    这一次他们跑了很远,又回到了虫巢里,而且在不断深入下去。
    光与影链接着时间带快速变化,冲过时间带的感觉让静静太阳穴发疼。
    时间这东西,本质上其实是不存在的。
    那些变化的时间带,实际上是不同四维空间的变化不同。虫巢所在的这个星球作为中点,以此向外发散,周围是一圈圈闭环式的四维空间,像不同大小的棒棒糖球一个套一个围着一个小栗子,而虫巢就是那个栗子。
    静静终究是碳基生物,就是有再多朋友的守护加持,她也还是个对环境适应能力不高的普通碳基生物。
    当虫哥放下静静时,她全身上下被祝福过的地方全在发光,可就这样,静静仍旧觉得太阳穴跳疼,身体失衡。
    扶着虫哥站稳,静静从小包里掏出风油精胡乱涂了一下,脱掉羽绒服,她边整理自己边转头看四周。
    “……”
    她停住了。
    衣服脱到一半,还剩一个袖子,东西还没放进去,可她瞪着双眼停住了。
    金色炽烈燃烧着,大平原一望无际地铺开,从脚尖前一直铺到地平线的彼端,大丛大丛的金色花静谧地绽放,在昏黄的核天灯下释出旺盛的生命力,斜上方繁密的洞窟里全是簌鸣声,用细语和振翅构成交响的巴赫。
    蹲下身去看,那些扎在一起的花并不是一丛一丛,而是一整棵低矮细小的树,一棵树开三朵花,而每一棵小树从枝干到花叶,全是透明的。
    人的肉眼何等不济,只有靠近了才能辨认出,那璀璨耀眼的金黄色不是花朵本身,而是树干中勃勃流淌的旺盛生命力。
    花田中的花排着序列,呈现出和巢穴一致的迷人几何形状,几百只螳螂一样瘦长的虫低低飞着,百万,千万的花朵紧挨在一起,像虫群对她展现过的每个场景,宏大、有序、盛开的不顾一切。
    花农们用脚爪抚摸过花叶,用最轻的动作剪去芯,抽出金色的液体,收进尾部的囊袋里,又将针形的口器朝土壤中扎进去,当它提出来时,静静看到了半液体状的褐色凝胶。
    静静认出来,那是幼崽屎。
    “你……”
    “咕?”
    呆了半天,她回过头,愣愣地说:“你们种花也用有机肥啊。”
    虫哥:???
    “啊,不是。”静静清清嗓子:“这是什么地方啊?”
    虫哥说:“花田。”
    静静说:“不是,我的意思是对你们来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虫哥想了一下,认真地说:“花田。”
    静静:“……”
    嗯,大哥我知道这是花田。
    太久没和虫哥交流,静静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重新思考了一下,她再度发问道:“这是虫巢内部,对吧?”
    虫哥说:“对。”
    静静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停了下,她笑笑说:“这里有甜的东西?”
    虫哥说:“对。”
    静静环顾说:“这些花是甜的吗?”
    虫哥说:“对。”
    围着花田绕了一圈,静静慢慢走过它的边缘,虫哥引她穿过前面这片巨大的种植区,后面有一块稍小的开阔地,那里花开得少一些,地上躺了一些和虫哥长相相仿的家伙。
    说是躺,真的就是躺。
    他们展开身体得有六七米,整个儿摊在地下,关节张开,多足蜷着,卷成半圆尾刺摆来摆去的,头靠在一大丛花旁边,喉管上的喷口张开,小触须全部出动,欢快地围着花芯扭动。
    这儿看上去像个吸烟(花)室。
    静静第一次见到这么放松的虫。
    当她穿过花田时,他们都抬起头看她,四眸不同步地眨着,跟随她的行走轨迹伸长上身。
    周围一片好奇的咕咕声,静静觉得自己像走进了鸽子农场。
    挑了一丛稍远的花,静静想跟虫哥说就这里吧,可刚一扭头,她就看到虫哥上身高抬,生物甲刺倒立,对着后面一个伸长脖子的家伙威胁,后者同样不甘示弱。
    淦,不要在休闲场所打架啊你们!
    “索西斯。”
    “咕?”
    静静一叫,虫哥马上转过半个头,两只眼睛看她。
    静静问:“你在干嘛?”
    “……”
    虫哥沉默着,腹甲飞快地翻回去,牙也缩了起来。另一只虫没有理他,爬起来换了个位置,走掉了。
    虫哥不回答,静静就更想逗他。
    拿出小布团垫在屁股底,静静一边坐下,一边问:“你为什么吓唬他?”
    “……”
    见到她坐下,虫哥跑到她对面,他保持着沉默把自己展开,卷成一个没画完的圆,侧着围住静静和那丛花。
    喉管上的喷口打开,两根金色的触须剥开一只花的芯,朝静静那展开。
    “甜的。”
    嚯哟,啥时候学会的顾左右而言其他啊虫哥,给你发朵小红花。
    静静抿嘴笑着,顺着他的动作从善如流地俯下身,舔了舔那个芯。
    入口的确是甜的,是生物性的那种甜,味蕾上先有点苦,然后才是慢慢袭来的甜味。
    花朵只有静静手掌那么大,芯就更小,相对于这些,静静的舌头尖有点太宽了。而虫哥帮她扒着,所以当静静俯身去舔时,她的舌侧面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虫哥的触须尖尖。
    它也是甜的,比花芯更甜。
    “?”静静咂咂嘴,说:“你的触须是甜的,是因为吃了花的缘故吗?”
    虫哥说:“对。”
    他又探出一根细须须,顺着芯口插/进去,再抽出来时,那根须上沾满了金黄的液体。
    “甜的。”
    虫哥对她展示。
    静静点点头,头前探,伸出舌尖小心地舔了舔沾满了蜜的须。
    哇,超甜。
    咽下去以后,静静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很好吃。”
    于是她面前又多出两三条沾着蜜的小须须。
    静静这个舔舔,那个舔舔,全部吃掉后,虫哥把那朵花放开,去够更远的几朵。
    “这朵没有了吗?”
    静静舔着嘴角问。
    虫哥蠕动了下触须,“有,不可以吃了。”
    啊……这种族还有可持续发展观啊。
    虫哥在那扒拉花,似乎在找最甜的一朵,静静抱膝坐着看了他一会,忽然说:“哎,索西斯。”
    “咕?”
    虫哥转回一只眼睛。
    静静贱兮兮地笑着问:“说实话,你刚才为什么威胁那个虫?”虫哥的瞳孔一缩,抢在他转回眼珠之前,静静迅速补说:“不准不说话。”
    “……”
    得,路都堵死了。
    停了片刻,虫哥发出一阵短暂的,感觉很蛋疼的唧唧声。他浑身又喀喀地抽搐了一下,勉强地说:“……他看你。”
    妈呀,这个大可爱。
    静静快要笑翻了。
    明明个体独立感很低,但却有这种独占欲,这让静静有点奇怪。但抛开这一点,这种被人珍惜的感觉太好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虫哥好像怕静静继续追问一样,刷刷刷抽出三条沾满蜜的金色须须,放在她面前。
    “甜的。”他说。
    静静:“……”
    我知道是甜的你这个傻蛋。
    摇摇头,静静说:“我不要了。”
    虫哥好像不知所措地停了一下,坚持地说:“很甜。”
    静静哭笑不得:“是啦啊是啦,我知道很甜。我不吃了,我饱了,你吃吧。”
    “……饱?”虫哥反问。
    “对,我饱了。”
    虫哥窸窣了几下,扭动触须:“不懂。”
    静静:“……”
    淦。
    静静又开始抽搭鼻子。
    “?!”
    看见她流眼泪,虫哥的腹甲紧张起来,他几乎慌乱地把更多的触须蘸着蜜戳到她眼前。
    “甜的。”他徒劳地重复,“很甜。”
    静静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边嚎啕大哭着一边从小挎包里掏出一大把士力架,剥开一个塞到虫哥嘴边。
    “张、张嘴。”她打着嗝说。
    “……咕?”
    虫哥看着她。
    静静有点凶巴巴地说:“给你东西吃,快点张嘴。”
    “……我张了。”虫哥说。
    “你哪张了啊,你根本——”
    说到一半,静静猛然停下了。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虫哥发声的口器是闭着,但他喉管上的喷口的确张开着,张得老大。因为女王吃东西使用的就是发声口器,静静又没有动脑子,依照人类的思维惯性,她以为那张嘴才是虫哥的嘴。
    可那个喷口才是啊!
    妈、妈妈!她和一个大花虫子接吻了!!!
    还亲了超多次!
    超级多次!!!
    一瞬间,静静觉得自己从头烧到脚,整个人都要红炸了。
    “?”
    在静静哆哆嗦嗦举着士力架时,虫哥疑惑地靠近她,看了几秒,他试探着伸出两根金色触须,抓走她手里的巧克力棒。
    触须缩回去,喷口蠕动几下,那根士力架很快就看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虫哥忽然翻倒过去,腹甲排排起伏,触须乱舞着滚了两圈。
    静静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了?”
    虫哥又翻了几圈,接着快速
    作者有话要说:地爬回来,大声地窸窣着,喷口里所有触须都沾满蜜掏出来,戳到静静面前,动作之快险些戳瞎她。
    “吃!”
    静静:“……”
    好想徐徐后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