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十三章 安平镇

作品:《梦星封

    按照打通天枢穴的消耗计算,孟天河若想打通剩余其他六穴,至少还需六千粒一百二十瓶元气丹,这还是在不增加消耗的前提下得到的最保守数字,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恐怕其真实的数字还要更加恐怖。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就算是保守的估计数字亦是无力承受,上万两的银子啊,一般的财主家恐怕也没有这么多银子,何况是他,除非还像上次一样大开杀戒,但是高傲如他,怎能任自己如此堕落呢,于是最后就只能将主意打在了猎妖的生意上,虽然风险大点,可是受益也同样客观,更是如赵师说的那样,可以磨练他的武技和战斗经验,一举两得。
    看着手头仅有的七瓶丹药,孟天河的心中浮起一丝急迫。随着修为的提升,经脉拓宽了一倍,丹药炼化的速度也随之翻倍增加,身体恢复的速度也随之变短,真元变得更加的浑厚,使得丹药消耗的速度也随之加剧,以前十天耗费一瓶,现在恐怕就要五天耗费一瓶了,这几瓶丹药估计也就够用上一个多月的,他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猎到妖兽才行。
    “还好!时间也不算太紧!”
    孟天河深吸了口气,将目光移到窗外,望着迷离的月色,心中那一缕急迫也渐渐化开,整个人陷入一片虚无……
    寂静的夜晚凉风习习,唯有悦耳的虫鸣掌控着大地的脉搏,初秋的夜一片肃杀。
    王怀仁静静的站在窗前似在沉思,微眯的双眸中瞳孔幽暗深邃,英挺的脸庞依旧面无表情,不过区区数日光景,他的容颜竟似苍老了许多,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照着他的背影,了无生息,手中捏着的纸笺已经被揉成了一团,隐约中似有“金元”二字。
    金元,也就是灵丹阁的金掌柜,这张信笺在中午的时候就已送到了他的手中,内容很简单,就是告知他那个姓孟的小子准备出去猎妖,而在金元的推荐下很可能会去蛟龙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可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这是一份人情。
    对于孟天河的事情王怀仁并不关心,如此紧张的时候,他已经无心再多生枝节,家族的未来远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但是在这封信中他却看出了另一层意思,灵丹阁金胖子在此时竟然迫不及待的要了解往日的人情,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急着要与王家划清界限,进一步说,隐藏在他背后的聚丰号大掌柜陈化先在这场争斗中选择了中立。
    可是为什么呢?陈化先如此聪明的人为何会在如此形势明朗的情况下选择中立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想不到的变数吗?
    作为家主,对于任何的可能他都要想到,即便是任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需要认真对待,尤其是南凌国几方大鳄的态度,绝对是他需要重点揣摩的对象,很显然,陈化先就是其中之一。
    陈化先,不仅是南凌少有的几个九阶武者之一,手中更是掌握着南凌国半数以上的药材生意,富可敌国,即便是圣王凌道云对此人也要平辈论交,不敢轻慢,这一切都让其在南凌国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哪怕是凌天仁登上了皇位,如果没有得到他的支持,皇位也会岌岌可危。
    而此时,这位大鳄居然选择了中立,这其中的意味就太耐人寻味了。
    此刻的王怀仁的脑子在急速的转动,却毫无头绪,越是深思,越感觉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在被人放在烈火上炙烤,也许下一刻就要被人吞掉。
    “也许他是待价而沽吧……”
    久久的,王怀仁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喃喃自语,想来想去,他也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但是他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的简单,可是又实在弄不清就里,也许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找出那个人将其斩杀,如此所有的危险也就全都不存在了。
    王怀仁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转身走回桌案前,将手中的纸团在烛台上点燃,这才轻舒口气的缓缓躺下,合上了双目,他太累了,不管是否愿意,他需要休息……
    秋风卷过两岸的山林呼啸着发出阵阵的呜咽,犹如怪兽环伺,河水激荡,巨大的桅船行驶其中,就似树叶般飘摇浮沉,清晨的雾霭飘在水面,夹杂着穿透撞击起的浪花,让这一切看上去不似真实。
    天气恶劣,寒气逼人,但是甲板上依旧有几道人影伫立在船头。
    “就要靠岸了,不知道那些家伙是不是正在岸上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一声淡淡的呢喃声中,红衣老妇人凝视着远方的河湾,老迈的身姿站在风中犹如半残的油灯般即将被吹熄,只是那双眼眸却闪着精光,冰锐逼人。
    老妪的身旁,一名中年文士负手漠然,似是根本没有听到老妪的话语一般,默不作声,目光同样看着远方,微微锁起的眉峰下似有解不开的愁思。
    “无需太过担心,他们既然已经过去,想必不会再多此一举,我料安平镇中不会再有埋伏。”黑衣老者接过话头,幽幽说道,言语间充满了笃定。
    中年男子闻言,目光不由一缩,似有深意的喃喃自语:“安平镇,但愿真的会平安吧!……”
    似是在响应中年男子的话语一般,到了中午时分,天空中的云气消散,露出了刺目的骄阳,世界似乎变得温暖起来,就连河面上的朔风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大船也在这个时候绕过了河湾,缓缓的驶进了安平镇的码头。
    安平镇,小凌河在南凌国境内最后的一个转运码头,规模并不算大,到此的货船大多只是在此稍作停留,补足一些给养后继续南行进入相马国,可即便是如此,来往的货船还是给这个不大的河边小镇带来了极大的繁荣,五行八作酒肆商号应有尽有,一条十字街道上行人如流车马如龙,喧闹繁华的程度甚至比安远城更甚几分。
    这里的居民多是渔民,平时也会在码头上做做挑夫揽些苦力的伙计,日子过得倒比城里更加富足一些。
    随着大船的缓缓靠岸,挑夫们立刻涌了过来,各自招揽起了生意,平静的码头上立刻变得喧闹了起来,大船上的商客也都各自下船,寻找自己的目标。
    就在这片喧闹声中,中年男子一行三人悄然的离开了货船,混入了人流之中。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三人出现在镇子东头的一间茶楼之中,不久,中年人对老者低低说了些什么,老者便立刻转身离去,只留下妇人和中年男子二人依旧静静的品茶,目光有意无意的在街上行人的身上扫过,耳朵却在倾听着茶馆里人们的闲聊……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影西斜落霞满天之时,黑衣老者才终于回来了,对着为首中年人分低低耳语了几句后,三人便付了茶资起身离去。
    三人其貌不扬,走在人群中并不引人注意,出了茶楼,在街上闲逛了一会,买了些零碎东西后,这才缓缓朝着街尾的一间小客栈而去。
    景福居乃是安平镇中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由于位置不佳又有些老旧,所以平时的住客并不多,尤其上秋之后,秋雨绵绵,小凌河的水势变得湍急,导致来往的商船数量锐减,客人就变得更少了,不大的店门前除了一群讨饭的乞丐,几乎没有什么人光顾。
    由于安平镇的繁荣,也导致了这里成为了乞丐的圣地,而这景福居附近位置偏僻,老板又是个烂好人,从不驱赶他们,于是此处便成了乞丐们的安乐窝。
    时近黄昏,正是饭口,乞丐们大都蹲在墙角狼吞虎咽,唯有几个小乞丐还在街上卖力的奔跑乞讨着,每天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有机会真正获得一些施舍,他们不奢求讨来钱财,因为他们知道那些东西绝不会落到自己的手中,钱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等于食物,他们只求能有好心人给他们一点吃的,让这一夜不用再饿得睡不着就满足了。
    怎奈此时街上的行人实在太少了,尽管他们用尽了浑身节数,可是最终还是只讨到几文铜钱而已,在手里都还没有焐热就会被墙角的那些成年乞丐抢去,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可是他们的晚饭还没有着落,渐渐的,他们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终于,其中一名最为瘦小的孩子昏了过去。
    夕阳映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一片绯红,小乞丐瘦小的身体躺在那里就似一块泥巴,没有人理会,其他小乞丐已经放弃了乞讨,开始寻找地面上嫩绿的青草,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后的一丝生机,他们知道,再不吃东西,也许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
    忽然,散落在各个角落中的小乞丐忽然纷纷停下了动作,下一刻,犹似一群嗅到了腥味的野狗,纷纷转头,继而好似疯了一样的朝着远方扑去。
    “爷爷奶奶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给点吃的吧!……”
    从茶楼里出来的三人呆呆看着面前匍匐跪倒一地的小乞丐,目光中都是惊愕和震惊,那些微弱的哀求声传入他们的耳中,就似咕咕的酸液,腐蚀折磨着心灵。
    看着这一幕,三人目中均都泛起了一抹潮红,还不等为首中年人说什么,红衣老妪已经解下了钱袋扔了过去,随即赶紧快步穿过众人,犹似逃离刑场的罪犯。
    中年人和黑衣老者也待一起离去,可此时令他们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当那钱袋掉落在地上,大块的银子从里面滚落了出来,这些小乞丐却全都默然未动,没有人去捡,都如同傻了一样呆呆的望着钱袋,浑浊的眼神中没有喜悦,只有空洞和绝望。
    黑衣老者忽然似是猜到了什么,脸色穆然一变,雪白的苍眉紧紧锁起,凌厉的目光瞬间一扫,立刻就锁定了墙根处投来的几双贪婪目光,这一刻,他全明白了。
    可就当老者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悦的嬉笑,“好人不是这么做的!”
    老者闻言猛然转身,顿时见到一道幼小的白色身影缓缓的走了过来,血色的夕阳将那身白色的武士袍染成了粉红,清秀的脸庞上挂着一丝戏虐的笑意,目光却落在那个钱袋上,口中啧啧一叹:“好人办坏事,救人反害人,哎!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呢!”
    说话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离开了安远城,腾龙入海的孟天河。
    之所以等到这个时候才离开安远城,主要还是怕引来有心人的注意,不过他也不敢夜里进山,所以就准备先在这安平镇先住一夜,顺便也扫听一下山里的情况,好做到心中有数,不过最近手头比较紧,就打听着便宜的客栈才来到此处,却刚好就撞见这一幕,以他的阅历,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这才有此一言,却忘记了自己现在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说出此番话语当真有些惊世骇俗。
    老者忽闻一个孩子居然能够说出如此话语,顿时颇感好奇,却也没说什么,就这么背着双手站在原地,眯眼看着他要做什么。
    而已经走过去的另外二人此时也都转过了身来,先是一怔之后,也都没有说话,和那黑衣老者一样静静看着孟少。
    此时的孟大少已经将钱袋从地上捡了起来,将那些散落的银子全都收好,在手里掂了掂,这才嘿嘿一笑,抬腿就要往客栈中走。
    “等等!”
    几乎是同一时刻,红衣老妪和街角上的几名乞丐同时叫了起来,而那几名乞丐更是激动,将手中的破碗一扔,抄起旁边的棍子就窜了上来。
    此时红衣老妪才注意到这些藏在街旁的一群人,顿时也似想到了什么,眸中立刻就闪过一抹厉色,杀机隐现,可刚要过去,却被一只手臂拦住了去路,转头一看,见那名黑衣老者对她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又使了个眼色,老妪见此才不得不将那就要爆发的怒火又强压了下去。
    就在这转眼之间,那几名乞丐已经窜到了孟少的跟前,当头一名高大的乞丐横着手中的棒子往店门前一拦,瞪着充血的眼睛,恶狠狠的喝道:“哪里来的小畜生,赶快把钱给我放下!”
    孟少闻言翻了个白眼一梗脖子,勾着嘴角轻笑一声:“呦!怎么着,现在连乞丐都不愿意做了,都改行打劫了?”
    那乞丐闻言顿时大怒,却顾及周围三人在没有立刻出手,立刻狠狠的威胁道:“那钱不是你的!快给我放下!”
    孟少脸上笑容更盛,“呵呵,这可有意思了,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吗?你自己低头看看,你配有这么多钱吗?想打劫就直说,哪那么多废话!”
    “小畜生!找打!”大汉闻言再也压制不住怒火,顿时抡起棒子劈头就打。
    “住手!”
    红衣老妪立刻就要伸手阻拦,却又被那黑衣老者生生拦住,而自始至终,那名中年男子始终都站在原地不发一言,只是那双看向孟少的双眼中,却闪烁着一抹希翼的光芒。
    眼看粗大的棒子刮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至,孟天河嘴角的笑意却未减分毫,整个人就似傻了一样,就等在原地不动分毫。
    此时店铺里的掌柜和小二也早就被惊动了出来,见到这一幕无不都惊呼起来。
    嘣——
    棒子重重的砸在孟天河那幼小的身体上,木屑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