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7节

作品:《最高权力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身子洒脱的靠在椅背,两条长腿叠加在一起,随后把手的笔一甩,扔在了桌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这响声尽管不大,但却是掷地有声,带着极强的抗议色彩。
    因为省委书记讲话时大家都在屏住呼吸认真记录,唯恐漏掉什么重要指示,况且今天讲的又是这么敏感的人事问题。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会场鸦雀无声,冷不丁他扔笔的声音显得出的清脆和响亮。
    这个声音不仅使周围的人一惊,也使正在义愤填膺的省委书记的讲话磕巴了一下,他很快知道了声音的位置,稍微停顿后结束了刚才慷慨激昂的讲话。
    散会后,人们纷纷离座出去。谁也不敢说话,更不敢交头接耳,唯恐在眼下这个非常时刻有什么不便之举。关昊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他来到了省委组织部部长樊良办公室的门前,这才知道樊良部长出差了。
    他直接来到了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向衡的办公室,敲门进去。
    刚刚从会场回来的向副部长正在脱下外套,挂在衣架,屋里的暖气很热,刚坐下,见关昊神态自若的走了进来,他以为关昊是发牢骚来了,头也没抬地说道:“如果对这次人事安排有意见的话直接去找魏长林同志。”
    关昊没言语,也没有理会向副部长的话,而是脱去外套放在旁边扶手,直接坐在他的对面,从向副部长手下抽出信笺纸,一分为二,撕下一半放在自己面前,另一半又给他放回原处。
    眼睛在桌找着什么,看见向副部长手的笔,一把夺了过来,在信笺纸面唰唰的写了几行字,然后撕下,看着向副部长说:“请问,有印泥吗?”
    向副部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印泥,关昊打开,食指的指肚在印泥摁了一下,然后又把这个指肚用力压在自己的名字,扯出一张纸巾,把指肚的红颜色擦干净,这才把刚才写的东西端正的放到向副部长面前。
    向副部长用眼睛一扫,面四个潇洒的大字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辞职报告。他愕然的抬起头,看着关昊。
    关昊这时已经站起,他微笑的看着向副部长,一扬眉,说道:“麻烦您把它交给省委。”然后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说道:“告辞。”顺手拿起自己的西服外套,潇洒的往肩一搭,另一只手插进了裤兜,转身往出走。
    向副部长大声喝道:“站住!”
    关昊没有理他,继续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向副部长“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他妈的给我站住!你脑子进水了吗?”
    关昊转过身,两道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他,说道:“请注意明用语。”
    向副部长面露尴尬,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两只眼直直的看着他。
    关昊冲他缓和的一笑,点了一下头,说道:“再见。”正要开门,这时高健从外面进来。
    关昊没有理会进来的人,而是目不斜视的往出走,高健只好靠边让他先出去,听向副部长说道:“高健,把他给我拽回来!”
    高健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关昊走出门口。
    关昊重新往肩甩了一下外套,头一扬,两片嘴唇拢起,嘴里传出了口哨的声音,是《桂河桥进行曲》。
    因为省委的楼道向来都是很肃穆很安静,他的口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异常的响亮,许多人都打开门探出头,想弄清这悠扬的音乐是从哪儿发出的,更想知道谁在这么不合时宜的地方吹口哨。
    柳明的办公室和向副部长的是斜对过,他也好的打开门,看着那个吹口哨的背影,他认出了那是关昊。当看到高健站在向副部长的门外,又关了门。这时,向副部长几步走出来,追到了门口。怎奈,关昊那飘逸的背影一闪不见了,只有那缭绕在走廊里的口哨声。他气得一跺脚,嘴里骂道:“混蛋,还反了!”
    说着回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拨了关昊的号码,听里面传来一句:“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再拨,仍然是这句话。气得他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很快通了。他对着电话说:“警卫室吗,把锦安市关市长的车给我拦下,不准他出去!”
    警卫人员一听,赶快说道:“锦安关市长的车刚刚出去,也是半分钟的时间。”
    向副部长颓丧的坐在椅子,呼呼喘着气,自言自语地说:“真是老虎屁股,连摸都摸不得了?”
    这时的高健早看见了桌关昊的辞职报告,他的脸色也很凝重,心说关昊啊关昊,你可真敢玩邪的!
    哼着口哨,关昊走过了他熟悉的省委大楼,走过他曾经工作过一年多的地方。
    楼曾经有那么一间办公室是他的,隔壁是廖忠诚的办公室,在这个大楼里,他参与了多项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也见过很多人从这个大楼意气风发的走出去,奔向各个领导岗位。
    更见过无数人来到这个大楼,跑官要官。可是他没见过一个是辞官走出去的人。
    迄今为止,他应该是这个大楼走出去的辞官第一人。
    不知道历史该会怎样记载这一时刻。他甚至想过在完成人生三级跳的时候,在这个大楼某个办公室里安逸的退休,如果野心再大一点,混个副部回北京。眼下,肯定是这一目标发生了改变。
    出了省委大院,他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他坐在车里,降下车窗,一阵凉风吹了进来,使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用自己另一部手机给关垚打了电话,不等关垚说话,他说道:“呵呵,关总啊,你好。”
    关垚显然愣住了,因为这种语气从来都是他调侃哥哥的,而哥哥却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问道:“哥,有事吗?”
    关昊听出了他的紧张,说道:“呵呵,我失业了,请关总赐个差事,谋个吃饭的工作。”
    “哥,你稍等,别挂。”显然关垚在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然后听他说道:“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呵呵。”他听出了他的紧张,说道:“你不是总劝我辞职吗?我辞了。今天我正式宣布,投奔你的麾下。”
    “真的?”关垚欣喜又有一层忧虑,说道:“哥,我说的时候你官当的还小,现在你的官当大了我不敢说了。”
    “我今天正式跟你报道,但是年前我不会班,我要先办办自己的私事。另外,小垚,你要注意,可能会有媒体找到你,也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口气没有了刚才的调侃。
    关垚说:“放心吧,我不偷税漏税,正当经营,谁也找不了我的麻烦。我没有任何问题,守着个老革命的爸爸和两个纪委干部,能干什么也不干了。这一点你放心。”
    关昊辞官的消息不胫而走,无论是在锦安还是在全省,都引起了震动。
    省委一怒之下,立刻下令审计他。
    于是,经过两周的突击审计,不但没有发现关昊的任何经济问题和违纪行为,反而审计出了一个好官和清官,尤其是在雹灾那次宴请全市几位捐款最多的企业家时,还是他自己掏的腰包
    。一时间更加舆论哗然。
    不久,在锦安,在往年两会召开时间的前夕,陶显亭以身体为由,向组织提出辞职和不再担任任何职务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