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3节

作品:《最高权力

    彭长宜趁她扯纸巾擦眼泪的空儿,赶紧插话说道:“以后你还会碰到的。”
    沈芳哽咽着说:“不会了,这辈子也碰不到像他这样的好人了,我就是打着灯笼找到下辈子,也找不到第二个老张了……”
    彭长宜不以为然地小声说道:“是啊,但他却跟别人合葬了……”
    哪知,听到他这话,沈芳突然不哭了,她瞪着眼睛看着彭长宜,说道:“那是我没跟他领结婚证,如果领了,他就不会跟别人合葬的!”
    彭长宜见沈芳要恼,就赶紧说道:“是的,是的,我错了。”
    沈芳根本不满意彭长宜的认错态度,她尖声说道:“彭长宜,你什么意思,往别人伤口上撒盐你过瘾呀?”
    彭长宜赶忙说道:“对不起,我把刚才说的话收回,是我不该说话。”
    “收得回来吗?我看你今天就是看我的笑话来的!”
    彭长宜看着他,微笑着指了指茶几上老张写的那封信,说道:“别那么大脾气了,想想他最后写的话。”
    沈芳还想说什么,娜娜从屋里出来,她看着妈妈说道:“爸爸回来不是看你的笑话来的,是我打电话叫爸爸回来的,我害怕不行吗?”
    沈芳转向了女儿,大声嚷道:“你怕什么怕?老张那么疼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娜娜一听,红着眼圈扭身回屋去了。
    彭长宜生气了,他大声说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张疼她不假,但这跟她夜里害怕是两回事,你不要把你悲伤的情绪转嫁给所有的人,一个老张去世了,难道所有你看着不顺眼的人都该死吗!再说了,娜娜跟老张也够意思,经常从我那里拿酒给他喝,一个孩子,你还能指望她怎么样?”
    沈芳似乎被彭长宜吼醒了,她两眼瞪着彭长宜,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憋了半天,终于捂着嘴小声哭出声。
    彭长宜说:“好了,你也别伤心了,就像老张说的,振作起来,我们本不该互相仇视。今天,我在你面前也表个态,以后你遇到合适的人,愿找就继续找,不愿找的话我养你后半辈子,谁让你是我孩子的妈!”
    听了彭长宜这话,沈芳不再哭泣了,她抬头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养我?”
    彭长宜说:“管你吃管你喝,有什么事你做不了的就告诉我,我来替你做,你所有的事我都包了,这样行吗?”
    沈芳看着他,看着自己曾经的丈夫,尽管见面就吵,但自己曾经的男人她还是十分了解的。老张说得没错,他们应该是最亲的人,不应该这样互相伤害,但是,以前她却从没能体会到这一点,如今,什么都晚了......今天,彭长宜能当面跟她说出这样的话,也足以说明自己在这个男人的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不过,她在感动的同时,也掂量出了彭长宜这几句话放额外含义,这是对他们关系的最后定位,也足以说明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一种亲情纽带关系,只是自己明白得太晚、太晚了……她真的该放下心中对他的所有的爱和恨,放下所有的思想包袱,过好自己今后的日子。
    想到这里,沈芳眼含热泪,哽咽着说道:“彭长宜,这是你这辈子跟我说的最中听的一句话,我谢谢你,你将来也是要成家的,你的情我领了,除去娜娜,我不会有任何事麻烦你的,这一点请你记住!”
    沈芳说完,起身就走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门,把彭长宜晾在了客厅。
    娜娜听到关门声悄悄探出头,发现只有爸爸一人,就走了出来,小声说道:“她去睡了?”
    彭长宜见女儿鬼机灵的样子,就笑了,说道:“写完作业了吗?”
    娜娜说:“还有一点。”
    彭长宜说:“那好,爸爸也回去,你写完作业就早点休息,有事千万记住给爸爸打电话。”
    娜娜冲着爸爸点点头,看了一眼妈妈的卧室。
    彭长宜小声说:“现在先别理她,你先去把作业写完,写完作业了再去看她,听到了吗?”
    娜娜捂着嘴偷偷笑了。
    彭长宜摸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瓜,跟女儿摆摆手,仍然小声说道:“爸爸走了,再见。”
    娜娜也小声说道:“爸爸再见。”
    彭长宜故意惦着脚尖,蹑手蹑脚,但动作却非常夸张地走了出去。
    娜娜看着爸爸滑稽的样子,不由地缩着脖子笑出了声……
    再说江帆,他看着彭长宜上了车驶出之后,内心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尤其是看见天边落日西沉、夜幕很快就会笼罩大地的时候,他瞬间就感到了孤独,一种漫无边际的孤独,这种孤独带着强烈的诗人气质的伤感向他袭来,包围了他的意识,他瞬间就有了一种恍惚,恍惚中,就看见他的小鹿踏着夕阳的余晖,看了他最后一眼,也转身离去了,她那忧伤的目光,忽然就刺痛了他的心,是那样的真切……
    江帆是个地地道道的唯物论者,但这一刻是那样真实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不是脑海的幻影中,就连刚才自己的心痛都是真实的。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就像被人推着一般也快速坐进车,离开了邹子介的园子。
    司机高山问道:“咱们去哪儿?”
    江帆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你找个方便回去的地方下车,我去办点事。”
    “好的。”小高顺从地应着,驶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下了车,扶着车门,等江帆坐进驾驶室,他才给市委书记关上了车门,看着他驾着车也一直向西驶去。
    江帆开着车,感觉操纵汽车的不是他的手脚,而是刚才出现在眼睛里的那个幻境,那个身影召唤着他,那个身影告诉着他,再不抓住,他的小鹿可能就真的踏着夕阳离去,与他失之交臂了……
    所以,那一刻他感到心的疼痛,感到了恐怖,感到了漫无边际的孤独……
    他降下车窗,连着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至此,他明白了自己的方向,明白了自己心中想干什么去。刚才邹子介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有个直觉,不相信丁一晚上会跟同事在一起吃饭,他太了解丁一了,丁一有个毛病,她很少晚上出去吃饭,平常也很少跟同事们在一起聚,除去必须参加的活动以外,她是个不贪热闹的人,嫁给他后,她甚至有意识规避自己的言行,这一点,她做得无可挑剔,是个合格的领导夫人。所以,他非常明白,她没有应酬,只是不想见他、不想参加他们的聚会而已。
    不知为什么,最近他跟彭长宜独处的时候,时常想到过去的时光,难到他把彭长宜要来,为的就是时刻唤醒他对过去的回忆吗?他江帆还没老到总是靠回忆过日子的地步吧?那么,是什么让他总是想起过去?他此时懂了,还是因为她。
    如果他们没有闹矛盾,可能这种感觉不是那么强烈,正是因为他们的婚姻处于决裂的边缘,他才更多地想到了过去,想到了她。也许,真的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