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0节

作品:《最高权力

    “当然有关系了。”孟客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想想,他回亢州,高调处理牛关屯征地死人的事件,惊动了省委,省委书记的贴身秘书都去亢州微服私访,而彭长宜凭着自己的能力,漂亮地平息了这次征地风波,而且直到现在,牛关屯再也没有发生一起上丨访丨告状的事件,他露脸了吧?紧接着,他又高调强力治污,清理开发区的污染企业,处理工人闹事,尽管我没有在现场,但是我听好几个人跟我说了这事,他临阵不乱,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就平息了工人罢工事件,而且乘胜追击,不仅达到了治污目的,而且还重挫了对手。据说当时开发区工人围堵市委政府大楼的时候,他并没在家,但他听说后回来了。这个胆量有几个人有,反正我没有,我倒不是胆子小,是怕陷进去撤不出来造成被动,他不怕,只身一人就回来了,还从工人手里抢过写有羞辱他的牌子,自己举着就进来了,多么地潇洒、英雄,多么地充满戏剧性,简直就跟影视剧里的政治领袖人物一样,临危不惧,大义凛然。别人呢,据说跟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的。这件事成为亢州百姓茶余饭后喜欢谈论的内容,难道你没听说?”
    舒晴说:“听说过一点。”
    孟客继续说:“官场就是这样,今天你打他一拳,明天保证他会踢你一脚。何况他屡次不能让别人达到目的,比如建办公楼、否决电厂项目,再到地皮招标,前两项如果是利国利民的话,那么后一项就是利官的事。他明明知道上级领导插手了这件事,还在招标的环节上加以干预,你说他是傻还是精?如果都不是的话,那就是锋芒太露,以卵击石,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以他的退让结束了招标之争?”
    舒晴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也知道彭长宜退让的苦衷和迫不得已,但是舒晴并不认为彭长宜是失败。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在上级领导的支持下,开始绝地反击了。”孟客继续说道:“聪明的一把手,要善于给别人留下发展和展现才干的机会,不能什么事都显你能,长宜就有这个毛病,不善于给别人制造出头露面的机会,人家想提个把人都让他给否了,这不行的,不能这么干,蛋糕不能光你自己独吞了,得给别人留下一份。”
    “你说的是张强的事?”舒晴知道这件事。
    “不是他还是谁?”孟客显得理直气壮。
    “这个不能怨彭书记,是他自己不争气。”舒晴为彭长宜辩解道。
    孟客哈哈笑了,他说:“小舒啊,你太幼稚了,战术的不懂。”
    舒晴皱着眉,说道:“什么意思?”
    孟客神秘地说:“张强的事,远不是人们知道的那样。”
    舒晴看着孟客,说道:“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孟客神秘地看了舒晴一眼,说道:“你说呢?事情怎么就那么寸,单等研究建设局班子的时候张强出现了那种事?”
    舒晴严肃地说:“但那确实是事。”
    “是,的确是事,但你不觉得太不正常了吗?”
    舒晴说:“我不明白。”
    “你的确不明白,因为彭长宜在你的心目中,是完美无缺的,是无可指摘的,你当然不会把他想到别处去?”
    舒晴继续看着孟客,说道:“你的意思是彭长宜设计了这一切?”
    孟客笑了,说道:“别说得那么露骨,我没有任何意思,如果是我的意思,我今天就不会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了。我是站在他的对立面来看这件事的。”
    舒晴正色地说道:“暂且不说是谁设计的,张强自身的确有这样的毛病,如果她行得正,立得端,别人再怎么设计,也是没有用的,还是他自身不硬。”
    孟客说:“你说这些我不跟你抬杠,张强有这毛病我也不跟你抬杠,问题是别人不这么看。尽管现在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张强的事和彭长宜有关,但至少人家是这样怀疑的。这就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亢州党政一把手的明争暗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而且有逐步升级的可能。上次我们俩去北京看望你父亲,在路上我们就有些问题进行了探讨,比如党政一把手该怎样合作的问题,尽管是体制在客观上造成了党政一把手容易产生矛盾的这样一种实际,但如果双方都不退让,那么直接的后果就是上级干预,干预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调离一方。”
    舒晴静静地听着,似乎这是她大下以来,第一次听别人说了彭长宜另一面的话。她说:“那么你认为他这次去党校学习,是上级干预的结果?”
    孟客笑了,说道:“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事。彭长宜哪儿都好,就一样不好,不会审时度势,不识时务,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不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他太揽权,你说人家什么都没打过你,想提个人还让你以这么一种方式搅黄了,搁谁谁不恨你可以不把朱国庆放在眼里,但是你不能不把他的后台放在眼里,朱国庆被你彭长宜打得落花流水,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仕途,你看吧,亢州未来主政者,是朱国庆,而不是他彭长宜,他彭长宜幸运,逮着这么一个上党校的机会,不然,他的后果会很惨的,这说明,上级领导还不想致他于死地。”
    舒晴说:“上级?你是指丨党丨委还是政府?”
    孟客说:“你怎么也跟我玩心眼,谁不知道锦安现在是政府一把手当家?”
    舒晴说道:“那就不难理解彭长宜现在和‘别人’的矛盾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鲁迅先生说过:文人作文,农人掘锄,本是平平常常的,若照相之际,文人偏要装做粗人,玩什么‘荷锄带笠图’;农夫则在柳下捧一本书,装作‘深柳读书图”之类,就要令人肉麻。如果党政领导摆不好自己的位置,总想干些越权的事,无论对方怎么谦让,怎么收敛自己的锋芒,都不能满足别人的私欲,只会膨胀别人的权欲,在这一点上,我很欣赏他坚持原则的精神,这一点值得所有人的学习。”
    孟客呆住了,半天才说:“你在用鲁迅的话讽刺我?”
    舒晴看着他,正色地说道:“我没有讽刺你个人,如果鲁迅先生的话是一种讽刺的话,那我也是讽刺那些不知自己位置在哪儿的人。但有一点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也是丨党丨委一把手,彭长宜遇到的问题,我相信包括你在内的所有的丨党丨委一把手都会遇到。庆幸的是,彭长宜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公’字角度出发的,没有一件事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这一点很值得我的敬重。他在亢州遇到的所有问题,放在别人身上,未必会比他处理得好,你敢说清平市的党政一把手在合作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吗?”
    孟客呆呆地看着舒晴,脸色有些尴尬,半天才恼怒地说道:“我说舒晴同志,彭长宜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这么向着他说话?我告诉你,彭长宜这次是板上钉钉……说他完蛋不好听,但他绝对回不来了!”
    舒晴也看着孟客,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凛然地说道:“请你端正态度,我们是在探讨问题,不掺杂个人感情。”
    孟客大声说道:“我端正不了,他彭长宜凭什么啊?凭什么好事都让他赶上,就没有别人的份儿?看看,这是什么?”
    孟客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本,“啪”地一声,摔在座位上。
    舒晴用眼瞟了一样,见是离婚证,她有些不解其意,看着孟客。
    孟客说道:“我不比他差多少?请你睁开眼睛看看!”
    舒晴看着孟客,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激动的原因,孟客的眼珠子都是红的了。
    舒晴明白了,她有些鄙夷地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前方,然后转过头来说道:“孟客同学,请你听好,从现在开始,我,舒晴,跟你断交!”
    舒晴的口气平静而坚决。
    孟客的脸白了,瞬间又红了,他大声说道:“凭什么?他彭长宜就那么好?你了解他多少?我跟你说,他就是一个野心家,阴谋家!”
    舒晴说:“本来我还为我刚才贸然说出的话有些后悔,但听你这么一说,我不后悔了,不后悔做出跟你断交的决定,我的话,依然有效!请你从现在开始,注意说话的分寸!”
    孟客一听,看着她冷若冰雪的表情,说道:“你凭什么跟我断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