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节

作品:《最高权力

    老人的家人赶紧搬出几个凳子,又沏上了茶水,放在当院的一个石板桌上。江帆围着树转了几圈,说道:“这树还蛮茁壮的。”
    老马说:“那是,我每年都要为它花上一笔钱,打药除虫的。让我拆迁没有问题,但是想到要把这树也伐了,我的心就疼。市长,您围着城里转转,像这么老的古树没有了。”
    “嗯,是啊。”江帆坐了下来。
    这时,文保所的所长也赶来了,进来后赶紧跟江市长握手。
    江帆打量着他,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方,名叫方东,是南城区主任方莉的哥哥。他笑着说道:“方所长,见过这棵树吧?”
    方东扬头看了一眼老树,说道:“那怎不认识,这是咱们的市保。”
    江帆说:“你鉴定一下这棵古树有多少年了?”
    “应该是在三百多年以上。”
    江帆说道:“还能活多长时间。”
    方东说道:“千年松、万年柏、死不了的老槐树。您说它能活多长时间?”
    “这棵树正好在广场北路中间,拆迁涉及到了它,方所长什么意见?”江帆微笑着说道。
    方东目不转睛的望着江帆,说:“我说了您会听吗?”
    “呵呵,你先别管我听不听,先说说你的意见。”
    方东赶紧做到江帆对面,说道:“我先给规划部门提个意见行不?”
    江帆笑了,说:“叫你说古树,你到提开意见了?”
    “这意见跟所有的古物都有关系,包括古树。”
    “呵呵,那就提吧,专家说话最有权威的了。”
    方东说:“现在规划部门大手一挥,没马路的地方有马路了,有马路的地方扩宽了,一座座大楼建起来了,城市漂亮了,城市味道越来越浓了,可是我们许多的古迹消失了。我想说的是,以后再有针对老城区的改造了、扩建了、修马路了,盖楼房了,能不能让我们文物部门参与规划,你比如眼前这棵树,它多活了三百年多年了,而且长势还很好,保护的也好,一旦砍了,就太可惜了,如果一个城市没了古迹、少了老树,就跟一个暴发户没什么区别。”方东越说越激动。
    江帆点点头,站起来,背着手,看着这棵古树。是啊,方东说的对,我们看惯了逢山开道,遇水搭桥,见树就砍的市政建设模式。现代城市文明以几何级数的速度扩张,侵吞着广袤的农田、绿地、森林。在人类经营的城市水泥森林里,自然界的弱肉强食法则同样是不二定律。如今,在许多冠以优秀旅游胜地的城市,往往都是这样的景色,笔直平坦的大道,从别处挪移来的大树仪仗队般排列着,构成僵硬整齐的风景,整洁、宽阔,但千篇一律、生硬、规范,带来的是视觉的审美疲劳。
    方东说的对,楼高了,房大了,路宽了,门前那些给我们留下绿色记忆的大树却不见了。
    在时尚典范纽约,炫目的招牌,闪烁的霓虹灯,尼克斯队球员的巨幅海报,嬉皮士风格的装饰并不是其主要风格,纽约这个年轻的城市保留了世界上最古老的森林。麦迪逊广场花园就坐落在这样一个森林里,这里保留着大片的自然林木、野草的空地和飘摇着芦苇的湿地。莫斯科的绿色也是举世闻名的,在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之间,在并不紧密相连的城市小区之间,全是树林,而且相当多的地段是原始森林。身临其境,很多人或许惊讶不已:远离城市的原始森林怎么会这样成片地生长在莫斯科城区?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森林,像一位胸怀博大的母亲,把城镇街道全都拥在自己的怀抱中。
    树木,是城市的精灵,没有了树的城市,就是一座荒漠。
    其实,江帆在见到这树第一眼时,他就知道了该怎么办,但是如今做出任何一项决定,都要尽量淡化长官意志,他听了方东的话后说道:“林秘书,把交通局和园林局的领导请过来,让他们都各自带着技术人员来。老黄,把你们规划设计院的人请过来,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办。”
    趁着等人的时候,江帆就和老马聊起了家常,老马曾经做过一所中学的校长,他今天很高兴,没想到周六送出的信,周一不但到了市长手里,而且市长还亲自到他家来了。这时,院里也来了几个邻居凑热闹。当大家知道市长是为老树而来,都特别兴奋,纷纷给市长讲述老树的故事。
    黄金说道,拆迁就剩这两三户了。
    江帆看出,这个老马在邻居中似乎威信不低,就说道:“老马,你说不保护老树就不搬迁吗?”
    老马笑呵呵的说道:“我是这么说的,不光我这么说,我们这里的邻居都这么说。我们从小,甚至我们的爷爷从小就跟这棵老树玩耍,有了感情了,这么说吧,哪个皇帝就连咱们国家主席谁活过二百多岁了,国可是咱们这棵树却活了二百多岁了,他见识过的,咱们谁都没见过。我们常说,慢慢的历史长河,什么岁月交替,请问谁看到历史了了,谁看到岁月交替了,它却看到了,它身上的年轮、树皮上的纹理就是,所以,它就是历史,它就是阅世的史官,捭阖的帝王,有时还是一个静默的智者。我常常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坐在树底下就想,想啊这树是最无私的,我就是每年给它打打要,防治病虫害,除此之外它不用我们费任何心思。江市长,我跟你说,把它留下根本不费什么事,比文保所那些什么省保和国保的东西都强,不需要你花钱维修,每年就几块钱打打药就行了,要是大马路给它让出这么一小块地方,我保证,每年预防病虫害的工作我来做,我死了我的孩子们来做,不用政府操心,你问问我们这些个邻居,三年困难时期,谁没吃过它的槐花,谁没在它底下乘过凉?”
    旁边立刻就有一个人附和着说道:“是啊,留下它也不费事,砍了太可惜了。”
    “我们之所以都没搬,就是想请求政府能留下这棵古树,如今,政府年年植树不见树,浪费了那么多的钱,这棵树能活到现在,而且活的这么好,既没树洞也没断过大的枝杈,太不容易了。”
    江帆打量着这棵树,听着居民们的议论,他问方东说:“咱们市最老的树有多少年了?”
    方东说:“最老的树就是清行宫里那几颗银杏和古藤,像这棵老槐树保存的这么好的不多,另外好多老树碍事都给砍了。市长,等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到我们院里去看看那几颗银杏还有老藤,我准备申报国保,另外我的确有许多想法想跟您汇报汇报,有好几次想去找您,唉,都没敢去找您。”
    江帆问:“为什么?”
    “一是您忙,二是怕我不够资格,另外我总跟咱们规划和建设部门唱反调,没人待见我。”方东呵呵的笑着说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明你对这些老东西的责任意识不强,你这个文保所的所长,还不如马大爷哪?”江帆故意批评方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