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就不打扰刁书记了,您忙!”罗贯中说着就准备挂电话。
    刁一民忽然问:“你现在开着扩音吗?”
    罗贯中停住正要按挂断的手指,回答:“是的。刁书记还有什么指示吗?”
    刁一民又问:“梁健就在边上?”
    罗贯中看了梁健一眼,所有人都看了梁健一眼。
    “他在。”罗贯中回答。说话时,他微笑的嘴角,含着无尽的嘲讽和胜利之后的得意。
    梁健依然冷静。他自走进这会场开始,便是孤注一掷的一盘棋,这样的结局,也在那胜负两个结果之中。
    刁一民的声音继续从电话里传来:“既然在旁边,那我就借这个机会,跟他说几句,省得我再让秘书联系他了。”
    “嗯,您说好了,他就在旁边听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钟后,刁一民的声音重新响起:“梁健啊,我知道你对工作有着十二分的热情,但工作是工作,不可以和私人感情放在一起。这一次娄山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等娄山的事情结束,组织上会考虑你的去留问题。这段时间,你也好好想一想,调整一下自己。另外,我听说你的妻子得了癌症,正好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你的家人。毕竟,工作虽然重要,家也同样重要。我们不能因为工作而亏待了家人,对不对?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可以随时跟组织上提,能帮的我们尽量帮!”
    刁一民的这番话充满了官腔的味道。梁健对刁一民曾经的那种感觉,也在此刻荡然无存,只觉得他和眼前这个罗贯中的嘴脸,几乎无差。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已经忘记了谨慎,而一个还记得保持着吃相。
    梁健眯了眯眼睛,道:“多谢刁书记关心。我知道了。”
    “好的。那就先这样吧,我还要开会。”电话很快就被挂断,罗贯中将手机递回秘书手中后,看着梁健的目光中,不像下面人看向他的那种混合着同情的嘲讽,他是赤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说梁健,你妻子都得了癌症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跟我抬杠!我还真替你那个老丈人原来的项部长不值,怎么就瞎了眼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你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人!”罗贯中淡淡地说着。
    梁健放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他不知道,刁一民是怎么知道项瑾得了癌症的事情。这件事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他相信项部长也绝对不会将此事大肆宣传。那么刁一民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但无论是怎么知道的,可刁一民明知道电话是公放,却毫无顾忌地提到这件事,其中居心……
    梁健心底里暗暗冷笑一声,看来这些人的嘴脸还真是差不多啊!刁一民对他态度如此大的转变,说不定和项部长的退休也有关系。在他们看来,他梁健没了靠山,在官场,也不过就是个简单的市委书记。如此的话,既然梁健不听话,那还留着干嘛!
    梁健深吸一口气,慢慢压下心底的愤怒,对罗贯中说道:“刚才刁书记也说了,公归公私归私。我妻子的事情,是我的家事,怎么样都不用罗副省长来评价,我谢谢罗副省长的关心。另外,刚才刁书记既然已经同意将我停职,那么我就等组织上的文件下来。等文件下来,我即刻离开这里,遵从组织决定,好好回家休息。但在这之前,就请恕我暂时没办法将此事交给其他人。好了,今天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那我就不打扰罗副省长开会了。先告辞!”
    梁健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在旁人看来,或许是狼狈地逃离,但他自己内心知道,这不过是在义无反顾地继续走向那条不能回头的路。
    这十几二十分钟时间内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梁健在这条不能回头的路上,果断而又决绝地奔跑着。这是他和罗贯中的战争,在此刻彻底搬上了战场,扬起了硝烟。只是不知,是否会很快落幕。
    刁一民的这一个电话,看似结局已定,但真的已经定了吗?
    梁健走出会议室后,脚下的步子就慢慢慢了下来,最后站定在电梯面前。有某个科室的科员从旁路过,看到梁健,叫了一声梁书记。
    梁健恍若未闻,沈连清勉强笑着跟其打了个招呼,等人走远后,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梁健的神色,良久后,忍不住担忧地询问:“书记,您没事吧?”
    梁健回过神,朝他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沈连清惊讶于他此刻还能如此自然地笑,但内心却也因为他这一笑,而忽然间平静了下来,没有了刚才忐忑。他忽然明白,为何两人岁数相差无几,而梁健能做市委书记,他却只能是一个秘书。机会和境遇是一部分,自身实力也是一部分。
    电梯叮地一身打开,梁健却没进去。沈连清刚要提醒,梁健忽然转身,边朝着安全出口走,边说道:“打电话给小五,让他现在就回来。”
    沈连清一边匆忙地掏手机,一边问梁健:“书记,我们这是去哪?”
    梁健健步如飞一般,沈连清话音刚落,他已经转身进了安全出口内,沈连清忙跟了过去。梁健一口气直接到了一楼,他需要这样的运动,来让自己刚才脑海灵光一现出现的想法思路变得更加清晰。
    后面沈连清又要打电话通知小五,又要跟上梁健的步子,追得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梁健在门口停下,沈连清又问:“书记,我们这是去哪?”
    梁健眯起眼睛,看着透过门口玻璃射进来的无力阳光,道:“去北京!”
    沈连清啊了一下,诧异地看着梁健,又问:“现在去?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小五联系上了吗?他什么时候到?”梁健问。
    沈连清回答:“他估计得要一会,电话不是他接的。他在地下。那边已经安排人去叫他了!”
    梁健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又舒展了开来。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也不急在这一时。梁健站在这没有温度的阳光里,想了一会,问沈连清:“娄山村的村民在哪个房间?”
    “他们就在二楼。”沈连清回答。
    “走,我们去看看。”梁健道。
    沈连清点头。走去二楼的路上,梁健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这一去北京,胡东来估计是没办法再留在手里了,所以他得先做准备才行。
    想了想,他问沈连清:“之前那个高格的手机号码,你是不是存着?”
    沈连清点头:“是存着。怎么了?”
    “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带上几个同学,要能打的那种,现在就去公丨安丨总局把胡东来从那里接出来,然后把车子开到城里随便某个地方,先等着。”梁健想了想,说道:“另外,你跟公丨安丨总局那边知会一声,别到时候产生什么误会。现在总局那边应该还没收到消息。”
    沈连清尽管诧异,但大概也猜到了梁健想做什么。虽然他不太明白梁健为何这次要这样不顾一切,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遵照梁健的吩咐一一做了。
    高格倒是个老实的人,竟什么都没问,沈连清吩咐之后,他立马就挑了四个同学,开了两辆车,直奔总局。
    日期:2016-07-1906: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