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为君嫁_分节阅读_74

作品:《韶华为君嫁

    薛宸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现在已经是傍晚,因为崖底没有很多树木遮挡,看起来还有些天光,看天色,今晚不是要下雨,就是要下雪,是肯定不能留在原地的,就算不遇到什么毒蛇猛兽,就是冻也会冻死的。
    可是这周围尽是崇山峻岭,崖底满是野草,她又该把娄庆云带到哪里去呢?
    弯下身子,试着把他搬动,可他这么大的身体,对薛宸来说,简直沉重的像山一样,徒手必定是搬不动的。
    见他靴子里有一把明黄色的匕首,薛宸将之抽出,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棉袄,将背上的包裹和外衫除去,将外衫算好角度铺在离娄庆云不远处,包裹依旧系在身上,然后走到娄庆云身后,用脚将他蹬着翻了个圈,正好滚到了棉袄上面,然后薛宸就解下了他的内衫里的腰带,将之用匕首从头上分开,撕成了两块长布条,然后将两块长布条搓成一股系在一起,试了试,果然坚韧许多,然后再用匕首把娄庆云垫在身下的那棉袄两侧抠出两个小洞,将布条穿过去,然后再经过娄庆云的腋下,将他的肩膀和棉袄绑在一起,然后还有多余出来一大截,薛宸就将之绑在了自己的腋下和腰间,学着那些河工拉纤一般,将娄庆云拖着向前走去。
    这样的方法最起码能将他移动,不用留在原地,若是两人什么都不做留在原地的话,那势必就死定,娄庆云可能撑不过今晚,而她虽然毫发无伤,但最多也只能撑两天的功夫吧,与其等死,不如求生。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娄庆云带到一个能够修养之地。
    她拖着娄庆云向前,崖底多的是野草,为了防止草堆中有突石撞到他脑袋,薛宸就把自己那棉袄的衣领垫在他的头下方,就算有点什么撞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天幕就快黑下来之前,终于被薛宸找到了一块避风所,那是一块崖壁的凹陷处,不知是天然的,还是后世有人琢磨过,总之就是凹进去很多,足以容纳两个人还绰绰有余。
    大喜过望,薛宸拼劲了全身的力气,将娄庆云给拖了进去。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将昏迷的娄庆云安顿好了之后,薛宸才转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从前像是有人待过,因为石块上头有一处焦黑的痕迹,周围有花纹,看着像是烧红了的石头形状,四周看了看,果然有几块焦黑的石头,薛宸将那些石头捡到了里面,然后将身上的包裹解下来,摊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了火折子,又从旁边捡了些干草和断枝,忙活了一会儿,终于将火给点起来了,有了火光的凹处,总算看起来暖和了一些。
    薛宸走到娄庆云身边,看他嘴唇发白,身上的温度也渐渐的低了下来,有几处还在流血,薛宸赶忙在那几处撒了一些止血的粉末,但看着粉末周围血污凝结,想着若是再不给他处理伤口,等到明天伤口发炎溃烂,那就是上药也无用了。可是处理伤口要清水,她看了看包裹中的两只水囊,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感觉庆幸了。
    俯下身在娄庆云的耳边说了一句:“我去找点水,你等我回来。”
    他依旧昏迷,薛宸看着他越来越干涩的嘴唇,心想这水一定得找到才行,要不然就算不处理伤口,他也会渴死,奋力将娄庆云压在身下的棉袄抽出来,盖在他的身上,又从包裹里取了雄黄粉,将娄庆云周围洒了一圈,生怕她不在的时候,有蛇来咬他,然后又在自己的脚面上撒了一些,以备万全,转头看了看外头,只见天幕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薛宸怕一会儿出去找水没亮光,就用几根树枝缠着棉布,然后将一瓶跌打酒倒了半瓶在那棉布之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不敢再耽搁时间,戴上火折子,将火把别在腰间,就趁着天还没黑,找水去了。
    她走了一会儿,发现东南角那边的草似乎长得更加旺盛一些,如今已经是十月里,涿州的十月已经算是挺冷的,气候又干燥,百草凋零,唯有水源充足的地方,野草才能长得稍微旺盛一些,循着这个想法,她便往东南方向找去,果真在野草的尽头处,她看见了一条清澈的小溪,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下来的,溪水流动很快,因此看起来很干净。
    薛宸赶忙过去将两只水囊灌满了水,正要离开,却突然看见小溪的对岸那有一只黑乎乎的,像是一口破锅样的东西,她大喜过望,从小溪边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然后就用树枝将东西给勾了过来,定睛一看,果真是一口锅,只不过锅壁破了个洞,但锅底却是好的,估计也是从上游人家顺流下来的,薛宸将那锅里里外外全都洗的干干净净,将两只水囊挂在腰间,又用那口破锅盛了些水,斜斜的放在地上,然后将火把抽出来点燃,把破锅夹在腋下,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不太难找,薛宸没一会儿就回去了,见娄庆云周围的雄黄粉没有动过的痕迹,这才放心下来,不过转念一想,都这冷天了,就算有蛇虫鼠蚁也该冬眠什么的了,为自己的太过小心松了口气。
    薛宸先用水囊放在娄庆云的嘴边,喂了他两口水,见他似乎有些反应,又多喂了两口,看了看渐渐微弱下去的火光,薛宸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柴火,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夜里山露深重,看天色没准晚上还会下大雪大雨,只好又点着火把出去了好几趟,来来回回,捡了很多枯枝回来,堆在凹洞的最里面,幸好这个季节山里的树木都很干,枯枝随便捡捡就有很多,她一直进进出出,直到把附近的枯枝全都捡了进来才肯罢休。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风呼呼的吹,薛宸将包裹里的药全都拿出来,放在一边,将包裹展开,就是一张罗汉床床单般大小的布,她捡了几根长点的树枝,将布展开,借由树枝的弹力,将布的两边撑在了上方石壁之上,然后下面的两只角,用石头镇住,正好挡住了娄庆云的身子那一半,也给火堆挡住了些风,也让石壁中亮堂暖和了不少。
    薛宸从外头又捡了许多石头进来,堆砌成一个稳稳的圆形,中间空出一个洞来,将破锅放在洞口,然后在洞下面点火,不时加柴,等热水慢慢的烧着。
    她这才将娄庆云身上的棉袄拿开,开始借着火光和水,给他清理起伤口来,她凭着衣服破洞的地方找到他身上的伤,然后用匕首割开他伤口附近的衣服,再用帕子蘸着清水给他擦拭伤口上的血,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发现,娄庆云身上其实有很多伤口都不是今天弄得,有些地方都已经起了炎症,她不懂医术,只知道受了伤,就该要洗干净,擦药,然后缠绷带,只要这几步做到了,一般的外伤也就能处理了,他全身上下一共七八处的刀伤,肩窝那里的一处应该是最严重的,薛宸将他的领口割开,一本贴身收藏的油纸包裹露了出来,薛宸将之打开看了看,上头写的都是一些人名和官品,便知道,这就是娄庆云誓死都不肯给锦衣卫拿走的东西,将之妥贴的收好,放在他的内侧,然后继续处理伤口,发现肩窝上伤口已经发黑起脓,赶忙用清水擦了,再次涂抹金疮药和止血膏,然后才用绷带将伤口缠绕起来。娄庆云似乎能感觉到有人再给他处理伤口,有些疼的话,眉头也会皱起来,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吼声。
    这样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后,那小火终于也把那锅水给烧开了。薛宸看了看娄庆云的脚,他脚上并没有外伤,是骨折或是脱臼了,可这两样她都不会弄,只好用衣服好好的将之包好,暂时不去管他,水开之后,她想让娄庆云喝一点热水,苦于没有杯子,就去外头摘了几片大叶子回来,将之卷成三角杯子的样子,从锅里舀了一些热水出来,吹凉了之后,送到娄庆云嘴前,轻声说道:
    “嘴张开,喝点热水。”
    娄庆云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嘴里被送入一股温热的水,他周身冰凉,能在这时候喝上一口热水,真的是舒服到了骨子里,一口下肚之后,又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还要。”
    薛宸听见之后,便连连点头,然后继续从锅里舀水喂他,就这样,薛宸换了十几片叶子,终于把娄庆云给喂饱了水,看见包袱里的干粮,又将东西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慢慢送入他的口中,娄庆云听话的将东西吃了下去,一会儿就干掉了两块蛋饼,然后薛宸又喂他喝了些水,他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石壁因为火的熏燎而变得暖和起来,凹洞外头狂风大作,却是老天有眼,从刚才的南风变成了东风,倒是没有刮进凹洞中来,狂风过后,果真就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薛宸靠在石壁前看了一会儿,回身进了凹洞,觉得老天还是眷顾他们的,最起码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之中,没有让他们露宿外头,还捡回了一口锅,捡了那么多干柴。
    薛宸这段日子在京城过的并不好,自从知道娄庆云有可能回不来之后,她几乎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心日子,如今她见到了娄庆云,虽说他满身的伤,可是只要他挺过这几天,想来他的死劫就该是过了,只要一想到这个,薛宸就觉得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再没有其他什么事能够更叫她安心的了。
    似乎有些明白之前看的一本坊间小说中,书生和小姐久别重逢,小姐竟说出:只要在你身边,无论哪里,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当时薛宸还笑了他们,觉得这个小姐太不理智,怎么能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其他人手中呢?可是现在,薛宸环顾了一圈周围这简陋的不能简陋,磕碜的不能再磕碜的地方,心里依旧平静满足,小姐的对象是书生,而她的对像是娄庆云,只要他在身边,不管什么环境,她都不在乎。
    这么想着,薛宸便凑到了他身边,撑着脑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今夜她是不想睡了,因为火堆要时常加柴,而她也要看着娄庆云,看他什么时候要喝水,要吃东西,她总共带了四块干粮,先前已经被他吃掉了两块,还有两块,薛宸也不打算吃,他受了伤,总要多吃一些才行,自己喝点水就够了。
    一个晚上,娄庆云都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温暖之中。他只记得他们被锦衣卫的人伏击,与对方在悬崖边上,僵持了三天三夜,弹尽粮绝,崖顶上随处都寒冷逼人,可是现在他却能置身在这温暖的环境之中,实在是好受许多,腹中不缺吃喝,更是通体舒畅,感觉睡了一次沉沉的好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方鱼肚白。
    娄庆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想要看看这个舒服的环境是哪里,可周围全是石壁,让他有些意外,转过头去,就看见一张素白的小脸,守了一夜火堆,终于疲惫不堪的薛宸,就那么合衣躺在娄庆云的身旁,蜷缩成一团,似乎有些冷的样子,眉头蹙着,娄庆云这才发现,这傻丫头竟然把自己的棉衣解下来盖在他的身上,怪不得他那样暖和舒服了。
    想要坐起来将棉袄盖在她身上,让她再睡会儿,可是右脚一动,就钻心的疼,想起来脚是崴了,身上的伤口全部经过处理,唯独脚还没动,只是暖暖的包着,娄庆云将身上的棉袄掀开,盖在了薛宸身上,薛宸只觉得周身暖和了不少,发出一声娇吟,然后累极又沉沉睡了过去。
    娄庆云忍着疼,咬牙将崴了的脚骨接上,动了动之后,感觉没有太大问题,又一次觉得幸运无比,若是昨晚没有这丫头,他从上头跳下来,估计不是粉身碎骨,也是伤重不愈了。可他如今竟然还活生生,好端端的在这里,而且心爱的人睡在自己身边,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加叫人高兴满足的事情吗?
    实在忍不住,俯下身子,在薛宸的额角亲了一口,感觉她还是有些冷,便又躺了下来,将她搂入了自己怀中,薛宸睡得很沉,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挪动了位置,只舒服的沉醉在一片温暖之中,进入了甜梦之乡。
    凹洞外的风雪依旧在下,甚至没有停歇的趋势,凹洞外的野草地上经过一夜的暴风雪,全都都积下了厚厚的一层,但凹洞内的却是温暖幸福的另一个空间。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薛宸猛地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然后便想起自己身处的地方,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俊脸,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确定没有发热之后,便想起身,发觉棉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盖到了自己身上,再抬头看了看娄庆云,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薛宸大喜过望:“你醒了?”
    娄庆云勉力对她掀了掀嘴角:“嗯,醒了。”
    声音有些沙哑,看起来还是十分憔悴狼狈,不过精神却比昨天要好许多,爬起来说道:“我去打点水回来,给你烧热水喝。”
    娄庆云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我不渴,你坐下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薛宸见他开始耍赖,心里就更加放心了,说道:“我去把打来烧,然后我们再说话也是一样,你身上有伤,一会儿还要吃药,还要换药呢,没有水怎么行呢?”
    说着,便拿起了两只水囊和那只破铁锅,走出挡风布,却被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给吓到了,这天地间银装素裹,哪里还有昨天的半点绿意,全都被积雪给掩盖了,并且洞外寒风呼呼的吹,暴风雨依旧幕天席地的下着,薛宸回头看了一眼娄庆云,见他一副早就知道外面情形的样子,说道:
    “外面下大雪了。这里的天气真奇怪,如今才十月里,竟然就下起了这么大的雪。”想起来昨天她不顾一切的要上山,其实抱着的就是那种侥幸心理,觉得十月根本不可能下大雪,如果这雪早一天下,她估计都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上山去了。怎么说呢,一切真的是天意吗?
    娄庆云躺在那里看着她,说道:“涿州之地本就是如此,冬天要维持半年之久,一般都是十月下雪,来年四月才天气回暖些。你别忙了,过来陪我说说话嘛。你都忙一宿了。”
    薛宸想了想后,这么大的雪,估计她暂时也找不到小溪的方向,不过虽然找不到小溪,但这雪水是无根之水,不是更好,这么一想,薛宸把身子探出了一半,用水囊皮刮了十多下积雪放进锅中,然后将锅和水囊拿进凹洞之中,开始生火架柴,把铁锅放置到石头架子上,然后拿了些干柴过来,她就坐在架子旁,一边添柴,一边对娄庆云说道:
    “你想说什么?说吧?”
    娄庆云见她那双莹洁如玉的手,如今被雪水冻得通红,上头还有一些细微的刮痕,她这双手养尊处优的,哪里做过什么粗活儿,可如今为了他,竟然连徒手掰树枝都能做出来,心中又是一阵愧疚与感动,娄庆云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怎么会突然到涿州来?”涿州离京城有千里之远,她一个闺阁小姐,连京城都没有出过,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薛宸看着石头架子里面的火星越来越旺,随口回道:“我在涿州有两个酒窖庄园,最近出了一点事情,我是来处理事情的。”
    薛宸说的面不改色,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她真的不好解释,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总不能说,她有预感,特意远走千里来救他的吧。
    娄庆云看着她,显然并不是这么好糊弄,又问:“那你怎么会上山?”
    薛宸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说道:“原本我是想到山上勘察勘察,看这山中有没有珍贵的药材什么的,没想到在半山腰遇见个打柴的,他说山上有人,又说不出是什么人,只说穿的是官服官靴,我好奇才让严洛东带我上去看看的,没想到竟然就看见了你。”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薛宸真的很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怎么看见娄庆云往下跳,她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呢?真的是太叫人意外了。
    正说着话,锅里的雪水全都化开,已经咕嘟咕嘟的烧开了,薛宸用叶子舀了一大口,送到娄庆云面前,说道:“趁热喝一口,待会儿吃些干粮,然后再吃药。”
    娄庆云接过了叶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转头看了看放在石壁前的那些瓶瓶罐罐,竟然有十几二十几种药,还有干净的绷带,一小包干粮,和两只水囊……
    事前做好了这种救援准备,怎么可能是临时起意上的山?可问题就这么来了,如果不是丫头临时起意,她难道会卜算之术,猜到他会在这里遇险?若说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可是他被锦衣卫的人伏击之后,别说是找救兵了,就是消息也给封锁起来,皇上和太子都未必能得到准确的消息,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够得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