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_分节阅读_408
作品:《如梦令》 爸爸总能被他逗笑了。爸爸把汤贞抱到腿上,说他已经和老院长谈好了,等汤贞一念完小学就带汤贞去省里大剧团,找更专业的老师教他。
“爸爸好像还给我攒了学费。”汤贞和周子轲说着说着,眼睛大而湿润地睁着。
“学费多吗。”周子轲瞅着他的脸,在旁边冷不丁问。
汤贞一愣,也看了小周一眼。“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那时候太小了,只记得爸妈因为那些学费曾一次次地吵架。“应该很多吧……”
“你挺好的。”周子轲说,奇怪,他还不满十八岁,怎么倒像个长辈来安慰汤贞。“我也……”周子轲想了想,说,“我也想要你爸这样的爸爸。”
汤贞愣了两秒。也许那所空荡荡的公寓,那辆在冬夜里停在冰冷地库角落的车,让汤贞想到了什么。汤贞从床头坐了起来。
周子轲头发里全是汗,汤贞靠过去把他的头抱住了。
“小周……”汤贞心疼道。
周子轲在汤贞怀里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瞧见——明明是疼的,为什么汤贞还把他搂在怀里呢?
所有的人,哪怕是亲生父母,也对周子轲有无尽的失望。而汤贞——汤贞是被他自己的爸爸所珍惜的。
周子轲掀开被子,握住汤贞的手,把汤贞搂回到被窝里面。连他都喜欢汤贞,连他周子轲都舍不得对汤贞做些不好的事情,更何况汤贞的父母呢。也许汤贞生来就是被很多人所珍惜的,而周子轲——就看这些血印吧——也许周子轲就是那个对汤贞最不好的人。
电视里说,汤贞十一岁那年,最爱他的父亲去世了。
“别老想你爸了。”周子轲在汤贞耳边亲了一下。
隔天一早,周子轲是被身边人悉悉簌簌的小动静弄醒的。他刚一睁开眼睛,立刻就闭上了。强烈的日光笼罩过来,也许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汤贞从被窝里坐起来,可能以为周子轲还没醒,汤贞低下头,把小周搂着他的手小心翼翼掰开,又小心翼翼放回到被子里面。
汤贞下了床,踩着拖鞋到窗边去拉窗帘。
周子轲把眼睛睁开了。
刺眼的光芒没有了。汤贞从头到肩到背到臀部的弧度再到腿,在周子轲的视线里,在窗帘缝中间把那些光朦朦胧胧地遮挡住了。
汤贞的后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能够承受太多的。他肩膀天生窄,后背单薄,要周子轲评价,根本是弱不禁风。可汤贞偏偏又固执地要为那么多人遮风挡雨,这会儿帮周子轲遮掉这一点点光线,也像是汤贞的责任了。
窗帘被静悄悄地拉拢起来。汤贞回头,发现小周还在床上,闭着眼睛睡得正沉。
假期还没结束,时间在一分一秒离开他们。汤贞掀开被子一角,小心躺回到小周身边。
过了不到一刻钟,周子轲“懵懵懂懂”醒了。这比什么早餐咖啡都让人更快地清醒。
小周只爱吃米饭,不肯吃面包,偏偏法国人面包做得美味,米饭却难合他的胃口。无论早餐端来什么,小周左右要汤贞哄着喂着才肯吃。出门前换衣服的短暂时间,汤贞还回工作短信。周子轲把T恤穿上,眼睛瞧着床上那背影。他走过去,一把捏住了汤贞一只脚腕。“这块疤哪来的。”他坐在床边问。
汤贞起初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坐起来了。小周握着他那只脚,脚趾上的疤痕已经淡化了许多。
汤贞抬起眼,近近望着小周的脸。
他们坐在车里沿着乡村公路兜风。不似普通来法的游人,总习惯到有名的景点去合影留念,汤贞没有这种资格。他只能戴着他的软呢帽,戴着墨镜,和小周一起坐在牧场的旧木篱笆上吹吹风,或是走进林间去,踩着厚厚的松针,走进野花开遍的庄园。
花丛中,养蜂人正在劳作。他们两人避开了游人最多的路线,参观了最偏僻处的城堡住所。
*
汤贞喜欢吹风。天高云淡的时候,风吹拂过他的额头,把他的衣袖鼓得像铃兰花似的,连汤贞整个人也要被一同托起来了。
所以他说他喜欢阳台,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好像要飞去天上。
“你也会有这种感觉吗,小周。”汤贞问。
周子轲背靠着栏杆,帽檐压低了,把所有恼人的烈日都遮掩住——与汤贞不同,他从来是不喜欢阳光的。周子轲的眼睛在阴影下眨动,与汤贞那仰望他的,被晒得细眯起来的眼睛对视。
周子轲想把汤贞搂过来,每次他们目光接触,周子轲总想这样做。可汤贞说不行,汤贞回头往身后看。
带领他们进城堡来的服务人员早已经下楼去了,周子轲朝四周看了一圈,只有空荡荡的住宅,没有别人。周子轲从背后把汤贞抱紧了,把汤贞衣服里的空气挤出去,汤贞抬起头,也和周子轲接吻。
没人看得见。小周边吻他边小声呢喃。
汤贞还是有些害怕的。阳台下面零零散散有游人经过,即使戴着一顶软呢帽,汤贞也总想把脸藏起来。他根本不可能感觉自由,只有一时忘情时,只有和小周在一起时能得到这种力量。而小周——小周天生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也不会像汤贞这样,只因为多吹了点风就产生什么幻想。
汤贞是不曾想到他会遇到爱情的。一想到爱情的开始,他总会想到结束。这仿佛因果循环,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他和小周会走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