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首场败仗
作品:《大唐双龙传》 大唐双龙传(第十一卷)
第五章首场败仗——
雷雨交加下的竟陵城有如鬼域,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目送一批批的竟陵军士匆匆从北
门撤走。
到最后一批包括冯汉、冯青在内的战士撤退时,众人均感依依不舍。
寇仲硬着心肠喝道:“走吧!迟恐不及哩!”
冯汉也分不清楚脸上的水滴是雨还是泪,悲叫道:“我们一起走吧!”
徐子陵坚决摇头道:“只有我们两人才可引杜伏威追来,你们快走!”
冯汉大叫道:“异日只要听到两位爷们举义的消息,而我冯汉尚有一口气在,定必
来投附两位。”
说罢策马追着队尾而去,转瞬没入雨电交击的茫茫暗黑处。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策骑并肩缓缓而行,任由风雨打在身上马上。
每当电光闪烁时,长街两旁的店铺楼房都像透明了似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寇仲苦笑道:“想不到第一次真正上战场便吃了个大败仗,把整座竟陵城赔了出去。
哈!真是好笑!我现在整个人都麻木了,你曾见过这么多人在你跟前死去吗?”
徐子陵仰脸任由大雨倾盘泻注,像是要让雨水洗去战袍染上的鲜血和身上十多处大
小伤口的血污,吁出一口气道:“得得失失,怎能计较得那么多。你和我只可尽力而为,
在任何情况下做好本分吧了!今天若你是大获全胜,令你以为得来容易,说不定会种下
他日更大的败因。哈!所以今趟是败得好。”
寇仲捧腹狂笑,牵动了各处伤口,旋又变成惨哼,喘着气道:“对成败得失,我总
不能像陵少你般瞧得那么洒脱,或者我是天生的俗人吧!他娘的!咦!”
两人猛地勒马停定。
漫天风雨的长街前方,就在闪电裂破上空,照得天地一片煞白时,现出一道颀长的
人影,就算此人化了灰,他们也从他的高冠认出是杜伏威。
他终于来了!
※※※
杜伏威发出一阵震耳狂笑,充满了杀伐的味道,忽又收止笑声,冷哼道:“人说虎
毒不食儿,但我杜伏威今晚必须在这雷雨之夜,出手收抬你这两个不肖子,造化弄人,
莫过于此。”
寇仲敬了一个礼后,“铮”的拔出井中月,高举头上大笑道:“为了争霸天下,父
子相残,兄弟︻门儿︼墙,乃平常不过之事,老爹你何用介怀。”
破风声从后面隐约传来。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知来的是杜伏威方面的高手。
只是一个杜伏威已教他们难以应付,若陷进江淮军高手的重围内,那还有命逃出生
天。
徐子陵微笑道:“老爹请恕孩儿无礼!”
猛夹马腹,朝杜伏威冲去。
寇仲亦策马前冲,井中月化作厉芒,破开了风雨,朝杜伏威劈去。
螺旋劲发,风雨被刀势带起,化成一束狂,随刀先至,声势惊人之极。
徐子陵比寇仲快了半个马位,到离杜伏威只有丈许时,全力一拳击出,掀起了另一
股雨水,朝这纵横江淮的霸主击去。
杜伏威那想得到两人进步了这么多,更是首次遇上螺旋劲,不过他身经百战,一个
旋身,卸开徐子陵挟着风雨轰击及身的怪劲,同时腾身而起,两袖飞扬。
这两袖乃他毕生功力所聚,实是非同小可。
“轰隆!”
一道闪电,就在不远处画过。
雷声震响,长街明如白昼。
徐子陵猛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朝杜伏威踢去。
杜伏威微一愕然,徐子陵已滑贴马侧,脚尖踢中他的左袖。
寇仲的井中月同时击中他右袖。
徐子陵此着,其中实包含着极奥妙的道理。
要知杜伏威本以为会先击上徐子陵,然后才轮到寇仲,故此两袖左重右轻,定计先
把徐子陵拂下马背,再全力对付寇仲。
高手相搏,时间与招数的拿捏实有决定性的关键作用。
岂知徐子陵利用战马,不但迫得杜伏威要临急改变攻击的角度,还迟缓了一线,无
奈下急把左袖部分功力撤往右袖,以应付寇仲雷霆万钧的一刀,再打不响他本是天衣无
缝的如意算盘。
“霍!霍!”两声后,接着是“叮”的一声清响。
徐子陵有若触电,整个人连着惨嘶的战马往后拋跌,骇人之极。
寇仲的井中月疾劈在杜伏威袖内乾坤的护臂处,立时被震得全身伤口迸裂,渗出鲜
血。胯下战马被两人交击的气劲撞得横移时,他已腾身而起,井中月化作千万刀影气旋,
把退了一步的杜伏威卷在其中。
以杜伏威之能,亦不得不放过徐子陵,运起双袖,全力应付神勇无比的寇仲这舍命
的一击。
徐子陵承受了杜伏威绝大部分的内劲,在和马儿一起背脊触地前,喷出一口鲜血,
功行全身,元气又回复过来。
此时后面的伏兵已迫至三十丈之内,正全速赶来。
徐子陵知这乃生死关头,猛提一口真气,轻按堕地惨嘶的马肚侧处,借力滚地,直
朝杜寇两人交战处急滚过去。
十指劲发,十道螺旋劲气像箭矢般射向杜伏威的双脚。
杜伏威的第二个失误,就是想不到徐子陵能这么快作出反攻,故虽心切扑杀寇仲,
此时仍不得不先顾着老命,暴喝一声,腾跃闪躲。
气势如虹的寇仲怎会错过这千载一时的机会,井中月急拦腰扫去,却任得脸门空门
大露,完全是一派进手拚命的招数。
杜伏威提气升起,变成头下脚上,右手箕张如爪,抓往寇仲的天灵盖。
另一手戟指点出,劲气直刺徐子陵背心。
这几下交手快如电闪,三方面都绞尽心思,各出奇谋妙着,令人叹为观止。
寇仲大笑道:“爹中计了!”
倏地横移,来到杜伏威下方,双手握着井中月,往上疾砍,取的是杜伏威的咽喉。
徐子陵两手撑地,借力斜窜,两拳齐出,发出一股狂大无比的螺旋劲气,夹着风雨
朝寇仲头顶上的杜伏威击去,威猛无俦。
此时杜伏威的手下最近者已迫至十丈之内,只要杜伏威能多撑片刻,寇徐两人便休
想有命离开。
以杜伏威的城府之深,仍禁不住生出悔意。
当他得到竟陵军弃城逃走的消息后,由于心切杀死两人,故只带着少数高手全速赶
来,把其它手下均拋在后方,又想不到两人的武功进步了这么多,这是第一个失误。
第二个失误就是跃空闪躲,变得无法以巧劲应付两人怪异无比的螺旋劲气。即管以
他的功力,亦难以同时硬拚两人的全力一击。
“轰!”
电光乍起,驾雷轰鸣之际,杜伏威使出压箱底的本领,左袖扫正寇仲的井中月,而
右袖则迎上徐子陵的双拳。
劲气交击。
杜伏威喷出一口鲜血,拋飞远处。
徐子陵则堕往地面,也喷出了一口鲜血。
寇仲一手把徐子陵扯起来,斜飞而起,跃上道旁一座楼房瓦顶处。
两名江淮军的高手追扑而至,给寇仲反手一刀,硬生生迫得掉回地上。
杜伏威落在长街另一边处,凝立不动。
徐子陵这时给寇仲输入真气,回复过来,一拳击出,另一人亦应拳拋跌,“蓬!”
的一声掉在泥淖里。
“轰!”
天地一片煞白。
回复黑暗时,两人早不知所踪。
杜伏威大喝道:“不要追!”
杜伏威长长吁出一口气,摇头叹道:“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你们追上去也没有用。”
※※※
两人滚下斜坡,掉在一潭泥淖里,再无力爬起来。
大雨仍是照头照脸洒下来,雷电却渐趋稀疏。
离开竟陵后,他们望北逃了三十多里路,到现在已是油尽灯枯,提不起真气。身上
的大小伤口疼痛难当。
两人并排躺着,不住喘息。
寇仲辛苦地道:“你还休息过一会,我却是连续八日八夜未试过像现在般躺得四平
八稳的,哈!终死不了,连老爹都奈何我们不了!”
徐子陵呻吟道:“不要那么快便自夸自赞好吗?目下只要遇上个小贼,也可要了我
们的命。”
寇仲喘着气笑道:“老天爷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嗯!若婠妖女亦在附近养伤可真
个有趣哩!”
徐子陵不再说话,调气运息。
寇仲合起眼后亦再睁不开来,进入天人交感的深沉睡眠里。
※※※
大雨在黎明前终于停下,晴空驱散了乌云,暮春的晨光洒在两人身上。
到太阳升上中天,寇仲才首先醒来,睁眼一看,才知躺在一道小溪之旁,溪旁林木
婆娑,景色极美。
另一边是座小山丘,斜坡长满嫩绿的青草,坡顶林木茂密,果实累累。
寇仲腰坐起,昨夜的痛楚已不翼而飞,伤口均愈合结疤,哈哈一笑,弹了起来,
舒展四肢。
徐子陵被他惊醒过来,见他一身破衣,满脸血污泥污,却仍是一脸欢容,坐起身抱
膝奇道:“仲少为何这么开心呢?”
寇仲盘膝在他对面坐下,叹道:“我从未试过感到生命像这一刻般宝贵。当你见到
这么多人在你跟前死去,便会知道当时能活着实在是个天大的奇迹。我并不是开心,而
是享受活着的喜悦。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子陵点头道:“说得好,至少我们仍有几天生命去享受。”
寇仲虎目寒芒一闪道:“婠妖女虽然比老爹还厉害,但想杀我们仍非易事。最怕是
她召来阴癸派的高手,甚至‘阴后’祝玉妍,那我们就要完蛋大吉了。你有甚么好提议?”
徐子陵哂道:“瞧你成竹在胸的样子,不如爽快点说出来吧!”
寇仲微笑道:“我的计划可分作两部分,首先是要隐藏起来,教婠妖女找不到我们。”
徐子陵恍然道:“你是指利用鲁先生的面具扮成别个人吗?不过若我们走在一起,
以婠妖女的精明,说不定仍可认出是我们改扮的。”
寇仲道:“路上这么多发战争财的人,随便找一档加入同行,便不会那么惹眼了,
而且还顺便找寻玉成他们,希望他们没有把私盐丢掉就好了!”
徐子陵道:“另一部分又如何?”
寇仲眼中杀机大盛,狠狠道:“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要尽一切手段,把阴癸派
上上下下杀个清光,否则寇仲两个字就要掉转头来写。你会反对吗?”
徐子陵想起商鹏、商鹤等惨死的情况,点头道:“完全同意!”
寇仲俯近少许,压低声音道:“婠妖女定然猜到我们会北上洛阳,更会设法与玉成
他们会合。所以……哈……你该明白了……哈!”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是想以玉成他们为钓饵把阴癸派的人钓出来吧!这样等于拿
玉成四人的生命来玩耍。”
寇仲摇头道:“这叫置诸于死地而后生,由今天此刻开始,我们要全心钻研我们的
奕剑之道,否则再碰上婠妖女都也是白饶,徒惹她耻笑。”
徐子陵哈哈一笑,站了起来,道:“上路前先洗个澡如何?”
※※※
天上洒着毛毛细雨,道上泥泞处处,湿滑难行。
两人在竟陵北五十里的一座小乡镇买得庄稼人的粗布麻衣,戴上面具,摇身一变,
成了一老一少两个采草药的乡下人,沿汉水重返襄阳。
徐子陵变成个五十岁许,留着一撮山羊须,眼角额际满布皱纹,一脸凄苦的老人家,
加上佝偻着身体,连寇仲都差点认不出他来,感觉怪有趣的。
寇仲则变成年约三十,一面麻皮的丑汉子,还一副似乎颇懂武功的样儿。
井中月给他以油布包扎起来,以免泄露出底子。
他们在山野里全速飞驰了两日后,到离襄阳三里许时才截入通往襄阳的官道,杂在
行旅间朝襄阳前进。
蓦地蹄声轰鸣,十多名壮汉策骑奔至,骇得路上行人纷纷让路,待他们过后却是破
口大骂。
寇仲和徐子陵回到路上,继续行程,前者道:“刚才那批人凭衣饰该是钱独关的手
下,看他们神色匆匆的样子,说不定是得到竟陵失陷在老爹手上的消息,赶着飞报钱独
关。老钱这家伙怕要没几晚好睡哩!”
徐子陵道:“长叔谋不是与钱独关有勾结的吗?而长叔谋则是老爹的秘密盟友,由
此引伸,说不定钱独关不用怕老爹也说不定呢?”
寇仲仰脸感受着毛毛细雨洒下的舒服感觉,道:“我看钱独关只是不想开罪铁勒人,
才任得长叔谋胡为吧了!否则那趟他就该联起长叔谋来对付我们。老爹现在虽把竟陵夺
到手中,却是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暂时无力北上,钱独关应仍有一段风流快活的日子
可过。”
此时两人登上一座小丘,襄阳城出现在远方的迷茫细雨中,有种说不出凄清孤苦的
味儿。尤其当想起竟陵的陷落,更使人感到它好景不长。
寇仲笑道:“入城后第一件事干什么好呢?”
徐子陵耸肩道:“往南的水路被截,定有很多人滞留襄阳,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应是
非常困难,我们看过城内没有玉成他们留下的标记后,便立即离城,免得浪费宝贵的光
阴。”
寇仲拍拍背上的井中月,伸个懒腰道:“我忽然有点手痒,很想大闹一场。”徐子
陵失声道:“什么。”
寇仲微笑道:“没有什么,入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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