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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艳侠情种

    第一章 百花仙子
    你若是个男人,你若有幸见过「百花仙子」一面,你一定会认为实在不虚此生。
    因焉你已见识过天下最美的女人。
    「朝固道,夕死可也。」
    所以,就算她叫你现在就去死,你也会毫不犹豫,心甘情愿,一立刻就往河里
    跳!
    你若是个男人,你若不幸见过「百花仙子」一面,你就会后悔为什么要到人间
    来走这一趟。
    因为她有一千零九十九种整人的方法,每一梗都能整得你死去活来,教你求生
    不能,求死不得!
    你说这话就太矛盾啦!
    同样是见了「百花仙子」一面,又怎么会有「幸」与「不幸」之别呢?
    原因很筒单「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因为这「百花仙子」长得实在太美啦,美得教人实在无法不心勤!
    据说她是天庭中的「百花仙子」下凡转世投胎,她的美貌,已经不是任何文字
    或言词能形容的了。
    当年她初人「无花宫」可人姑娘对她的评语是:「天生媚骨,绝世无双。」用
    这八涸字来形容她,实在是再贴切不过啦!
    你若见到这样一位美女,你若还能保持规规矩矩的君子风度,在一旁静静欣赏,
    就绝对不曾有事……
    连孔老夫子都说过:「人好好色,恶恶色。」翻译成白话,就是说:「只要是
    人,天生就爱好美好的事物,厌恶丑恶的束西!」
    所以,你应该真的懂得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你若懂得「欣赏」她的美,这「百花仙子」非但不会责怪你的无礼,有时遇上
    高兴,说不定还会对你展颜一笑,把你的灵魂笑上天去!
    问题是普天之下,有风个男人是真正的彬彬君子,有谁面对如此绝色,还能纯
    粹欣赏而不「动心」?
    你若不肯安份,你若自恃有些本事,就要对她言词轻薄,浪语猥亵,甚至对她
    动手动脚……
    那你可是自寻麻烦,自找罪受。
    你马上就要从「有幸」变为非常的「不幸」。
    她随便用一种整人的方法,都会成为人间至狠至毒,至悲至惨的惩罚。
    你会恨不得立刻死去,以求少受些痛苦!
    你当然也可以拼命努力熬下去,但你绝对拖不过三天。
    因为所有被她整过的人,最长的纪录,也只有三天三夜。
    那个人就是「千里独行」柳一絮!
    他从开始受罪到断气,也只不过拖了三天三夜。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样的罪?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只看到他的心还在胸
    腔里微弱地跳动着。
    他的皮肉已有大半不在他的骨头上了,他的皮肉是他自己用手撕扯下来的!
    那人眼见他倒卧在自己的血泊中抱扎呻吟……拼起了最后公余的力量,将手伸
    人胸腔一把捏碎那颗裸露在外面的心脏!
    他惨笑著对那涸人说:「绝对不要去亵渎薛无双!」
    直到此刻,他痛苦扭曲的脸上,才获得一丝平静,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不对!不可能!你只不遇是在夸大其词!」
    一位风采翩翩的佳公子,手中摇著一柄折扇,笑道:「你一会儿说是「百花仙
    子」会整人,一儿又说别去惹「薛无双」……」
    说故事的是位瞽目老者,童颜鹤发,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不时敲起手中一副象
    牙「渔板」似吟似唱地道:「那薛无双就是「百花仙子」!」
    折扇公子又笑道:「那「千里独行」柳一絮,可是当今武林上赫赫有名,排名
    第八的高手呀!」
    瞽目老者又敲起渔板,慢吟道:「那柳一絮枉自排名第八,只因有幸遇上了薛
    无双,却又不幸落得如此下场……」
    瞽目老者又道:「排名第七的是巴山顾家的「顾大叔」被乱剑碎尸,剁成了两
    千多块……」
    「从来不跟人家争排名,却总认为自己排名第一的少林无眉大师,更是被摔在
    大石头上,脑浆迸裂而亡……」
    这茶馆内的诸人,全都听得目瞪口呆。
    那佳公子更是冷笑:「那柳一絮自己捏碎心脏而亡,最后见到他的那人是谁?
    难道是你这个老瞎子?」
    「不错,正是老朽!」
    「你既是瞎子,又怎能瞧见?」
    瞽鼓老者大笑:「世人有眼却心盲,老朽无眼却清楚的很!」
    「颇有哲理,未必是真……你倒说说看,我手中折扇是开着的还是合起的?」
    老者笑道:「开着的,你那折扇是玉骨折绢,上面精笔画了幅描金双钩牡丹,
    又画了一只巨大黄蜂,停在花蕊上,大口吸食,既不对称,又不典雅!」
    那公子微惊又笑:「这扇子正是我王惜花的招牌,见过的人多着呐,倒难得你
    能描述得这么贴切。」
    他胺嬉蛔溃骸刚漳阏饷此担姥ξ匏敲踩籼煜桑瓷咝某Γ ?
    「那倒未必,正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他又敲起手中渔板吟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那王惜花已走出茶馆大门,仍不忘回头道:「「百花仙子」薛无双,可就是「
    无花宫」的薛无双?」
    老瞎子道:「既称无双,世上就不会再有第二个!」
    江都府,金陵城……
    初夏,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本该治安良好,百姓安居乐业,只因太繁荣了,人口太稠密了,就
    难免三教九流,龙蛇杂处,不得安宁!
    你看,那位隶属西区承恩门巡捕房的捕役班头何九,又领著几名捕快皂逮,在
    那里张贴榜文。
    围观群众有人夸张大叫:「哇靠,采花淫贼又出现啦!」
    立刻又吸引一堆人围扰过来,议论纷纷: 人们一向是对这种带有色情意味的
    消息兴趣最浓,纷纷打听探询:「在哪里作案?」
    「受害的女人是谁?」
    「漂不漂亮?」
    班头何九,挤著眯眯眼,嘿嘿笑道:「这次竟把咱们江都府「总兵大人」周葆
    荃,周大人的四姨太给「做」了……先奸后杀,听说还把府里的金银财宝,洗劫一
    空!」
    「咦?周总兵的四姨太?」
    「怎么?」
    「听说那四姨太,是刚刚从「无花宫」重金买回来的大美人呐,死了……太可
    惜啦!」
    「总兵大人?不就是专门负责卫戌金陵地区安全的吗?怎么也会遭到贼手?」
    「身为总兵大人,他府上一定是戒备森严,高手如雪,那淫贼怎么能来去自如
    的呢?」
    「那淫贼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再不然就是用了「迷魂香」之类的玩意……」
    人群不远处,一位风采翩翩佳公子,手摇玉骨绢扇,冷冷微笑。
    人群仍在议论纷纷:「那淫贼到底是谁,有没有人见过?」
    那位公子笑道:「一定有人见过,只可惜如他不作案,谁不知他就是淫贼;他
    如作案,见过的人全都被杀灭口啦……」
    他的话有一番道理,却引起班头何九的注意,对他打量一番:「尊驾人品相貌,
    出类拔萃,却又眼生得很……你是谁?」
    「在下姓王名惜花,闻说金陵「无花宫」是江南第一名楼,薛无双是江南第一
    名妓,正想前去见识一下,再会!」
    他将手中折扇潇洒地一收一合,施施然而去。
    何九兀自沉吟思索:「王惜花?」
    人群中钻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半大不小的个头,却有一双机灵的大眼
    睛。他负着双手,装模作样地在告示上瞧来瞧去;只可惜那上面的正楷墨字朱圈,
    看小伙子朝地上吐口口水,不知是在咒骂自己不学无术,还是在咒骂那发明「写字」
    的人!他故作高明,大发议论:「这么大的案子,赏金似乎太少了些吧……」
    何九道:「衙门悬赏白银仟两,周大人自己又掏腰包,再加伍仟两,还嫌少?」
    有人认出他来,取笑道:「就算赏金再多,你这小耗子也没这个本事抓淫贼,
    还不是「白搭」!」
    何九闻声回顾,打量这个叫小耗子的:「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专门混吃混喝,
    惹事生非的小耗子?」
    这小耗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官差。急忙挤出人群,溜之大吉……
    耳边仍传来何九的声音:「要混最好别在我西区承恩门混!小心犯在我何九手
    里……」
    江都金陵府,既在太平盛世,果然是人烟辐辏,万商云集;车水马龙,繁华富
    裕,天下第一!
    小耗子和一般年岁相仿的小瘪三、混混儿,叫做狗蛋、蛤蟆、阿牛、小石头等
    人的,整日穿梭在行人熙攘,百市杂陈的闹街上,混吃混喝,浪荡逍遥……
    突然听到街巷前方,传来阵怒吼叫骂,哀哭求饶声!
    这帮小混混终日无所事事,最爱凑凑热闹,找刺激;忍不住又使劲往人群里钻
    进去瞧瞧。
    只见一名歪嘴斜眼的凶恶大汉,正抓住一位十四、五岁的瘦弱姑娘又打又踢,
    不住怒骂:「死丫头,臭丫头,老子这些年都是白养你的啦!」
    一个老大耳光搁去,嫩脸上立刻浮现五只清晰掌印,又滚跌墙角,顿时额上鲜
    血直流,几乎昏厥……
    那大汉又一把揪住她的辫子,将她拉得两脚离地而起,怒骂道:「下次再敢溜
    走!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这小耗子虽是游手好闲,偷拐诈骗;终究瞧不惯这种欺凌女子的无耻行径!
    眼看围观众人,似乎都畏惧那高大恶汉,不禁动了侠义之心,再也忍不住一蹈
    而出,猛地大喝一声:「住手!」
    他这种鼓足中气,突如其来的一吼,是有名堂的!
    据他自己说这叫做「打爆雷」!
    气势之足,声音之响,果真就像一记爆雷落在耳边,任谁都曾猛地吓一跳!
    那恶汉也被他这记爆雷惊得一呆!满脸迷惘……!?
    小耗子已场手狠狠地一耳光搁在他脸上,怒道:「我叫你放开她!」
    那恶漠半边脸火辣辣的,抬眼望见只不过是个满脸稚气,半大小伙子。
    竟敢在面前叉手而立,耀武扬威,不由怒从心起,厉声道:「哪里蹦出来的野
    种!敢管我「歪嘴狼」的事?」
    小耗子刚才一招突袭得手,勇气十足;就连那群围观众人,亦觉得出了一口恶
    气,大快人心!
    此刻正是他英雄救美,扬名立万的最好时机。
    小耗子胸一挺,手一扬,摆出个自己觉得最潇洒漂亮的姿势道:「你这瞎眼睛
    歪鼻子的大野狼给我听好!小爷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乃金陵地面上鼎鼎大名
    的……」
    他脑筋飞快一转,立刻给自己取了个响亮的外号:「「混世小霸王」——小耗
    子!」
    人群中已有人爆出窃笑声,不知是笑他那样的浑名,还是嘲笑自己竟挨了他一
    耳光!
    「歪嘴狼」又呕、又恨,再不答话,起腿猛踢而出!
    眼看就要踢得小耗子五脏碎裂……
    谁知小耗子竟滑溜无比,一侧身闪开那飞来一腿,接着以飞快的速度,贴着他
    大腿内侧,向前猛冲,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胸口上!
    要是一般人,一定会被他这全力一撞而震得跌倒。
    只可惜这「歪嘴狼」不是一般人,他下盘极稳,身子又壮!
    小耗子大意轻敌,非但没有将他撞倒,自己反而被他震得一跤跌在地上,屁股
    险些摔成两半……
    围观众人一阵惊呼,小耗子还来不及爬起来,「歪嘴狼」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
    腰脊上,痛得他龇牙裂嘴,哭都哭不出来!
    「歪嘴狼」呸地朝地上吐口水骂道:「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
    谁知小耗子向来死皮赖脸、烂打蛮缠、装死耍诈、偷摸狗、无所不用其极;
    一不注意间,就被他一跃而起,一只手勾住「歪嘴狼」脖子,两只脚紧紧缠住他的
    腰;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将他兜头盖脸,一阵乱打!
    围观之人哄笑道:「你这是哪门子的功夫?」
    小耗子得意著:「我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偷摸狗功」!」
    「歪嘴狼」气得哇哇大叫,扯也扯不开,甩也甩不脱;只听得众人一阵欢呼加
    油声,显然不是在给自己加油!
    小耗子更是得意非凡,展开他「偷摸狗」的拿手绝活,在他身上又抠又拧,
    又掐又咬……
    凶恶大汉竟被小顽童捉弄,众人看得有趣,纷纷鼓掌加油叫好!
    小耗子真以为是在赞美他功夫了得,不由得意地高高张开双手,作英雄接受欢
    呼状:「谢谢……谢谢……」
    「歪嘴狼」怒恨交加,扛着他一阵快速旋转,接著顺势猛地撞向墙壁,尽力弯
    腰低头,让小耗子那颗小脑袋「砰!」地在坚硬砖墙上撞个正着!
    小耗子被撞得头昏眼花,手脚发软,再也缠不住他啦。这才被他用力摔在地上,
    屁股真的摔成雨半了!
    「歪嘴狼」一股怒气,全部进发,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直将他打得缩成一团,
    连呻吟求饶声都没有了……
    那小姑娘再也忍不住,扯着「歪嘴狼」哭求着:「别打啦,求求你别打啦……」
    看看再打真的会出人命,「歪嘴狼」自己也踹着气,停下手,却握起醋砵大的
    拳头,直压小耗子鼻子上,恶狠狠道:「还不快滚?」
    滚就滚,谁怕谁呀!
    这位金陵地面上鼎鼎大名的「混世小霸王」自然深深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
    的至理名言;只见他连滚带爬,挤出人群逃之夭夭……
    临行还不忘回头向那小姑娘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小姑娘睁着仍挂着泪珠的大眼睛道:「别管我,你快走!」
    才挤出人群,小耗子就扬起手上一个钱包,摇晃着大声呼叫起来:「哎呀!你
    们看我捡到了什么?是一个钱包!」
    他夸张大喊,直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这才拉开扎住钱包的绒线,往里面拨弄
    着,一面大声欢呼道:「哇塞,这里面还有二两银子,三个铜板,四张当票……嗯!
    还有一只金戒指!」
    原来他刚才向「歪嘴狼」烂打蛮缠,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偷摸狗,顺手牵
    羊,将他的钱包摸了过来。
    这会儿不但没有乘机溜走,反而故意喊叫,终于引起「歪嘴狼」注意。
    「歪嘴狼」听见他大声诉说着钱包的内容,有些耳熟!?
    猛然想起,伸手往自己腰间一摸,立刻脸色大变,怒吼大叫起来:「好小子,
    你敢偷老子的钱包?」
    小耗子目的终于达到,哈哈大笑起来:「是你的吗?那就算搁了小爷一耳光的
    「遮羞费」吧!」
    「不行,赶快还来!」
    「歪嘴狼」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那小姑娘,发足向小耗子追去,一面大叫:
    「接包还来!」
    终于把他引得追来,小耗子立刻尽往人多处钻去。
    他外号「耗子」就是「老鼠」的意思,果然滑溜无比,左一闪,右一晃地,就
    轻易从人缝中穿过,逃得飞快!
    「歪嘴狼」发狠,用蛮力撞开人群,拼命追上去……
    他人高马大,步子又长,眼看被他追上……
    谁知小耗子却一扬手,将接包向街道另一边接应的狗蛋仍去。
    狗蛋接住钱包大笑道:「哇靠,天上掉下个钱包,而且正好掉在我手上,我发
    财喽!」
    「歪嘴狼」顾不得再追小耗子,调头向狗蛋追去,大嚷著:「那是我的,快还
    我!」
    狗蛋一面挥舞着钱包一面奔跑,一面还大叫;「怎么证明是你的?你叫它一声,
    看它会不会答应?」
    眼看又被他追近,狗蛋竟将钱包又扔向另一边接应的蛤蟆。
    「歪嘴狼」再追蛤蟆,他又仍给了小石头……
    几个小家伙就这檬,把「歪嘴狼」引开了去。
    小耗子却悄悄溜了回来,拉起那小姑娘,匆匆钻进一条陋巷内,得意地说:「
    你看,我说过会回来救你的吧……」
    街上仍在左追右逐,小姑娘惊奇不已:「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小耗子道:「他们不是朋友,是「死党」!」
    小姑娘仍担心着:「他们……会不会被抓住?」
    小耗子哈哈大笑:「要是他们那么容易就被抓住,也不配当我「混世小霸王」
    的死党啦!」
    他一面拉著小姑娘躲到啬角偷看,一面道:「我叫小耗子,你呢?」
    小姑娘尚未回话,街上人群又是一阵混乱……
    只见一只钱包在几个小顽童之间抛来仍去,「歪嘴狼」情急怒吼,往返追逐,
    撞翻许多行人,又撞倒了路边摊贩……
    做小本营生的摊贩被撞倒,食物洒了满地,这损失谁赔?扯住「歪嘴狼」不让
    他走。
    「歪嘴狼」已被捉弄得恼羞成怒,再也顾不得群情激忿,用力摔开那摊贩,奋
    力扑向狗蛋!狗蛋危急中,钱包脱手仍出……
    「歪嘴狼」纵身抢接在手中,却因用力过猛,连人带钱包一齐撞入一只大酱缸
    ……
    「噗通——」一声,酱汁四溅,人人惊惶走避,哄然大笑,几个顽童早已钻进
    人群,一溜烟不见了!
    「歪嘴狼」终于挣扎爬出,满头满脸全是酱汁,酸臭冲天……打开好不容易才
    追回来的钱包,发现里面竟然只有几块碎石,几张当票!
    又是被小耗子以偷天换日手法调包了去,他几乎气昏,厉声吼道:「等老子捉
    到你,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他此刻神情如此吓人,竟令躲在墙角的小耗子,以为他正在注视着自己,不由
    惊惧,拉了小姑娘要逃,这才发觉她因挨打受伤甚重,再也走不勤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
    小耗子既然插手管了这事,此刻总不能让这可怜弱女子,再次落入魔掌中。
    一咬牙,伸手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在纵横交错的陋巷小街中,左一转右一弯,尽往
    偏僻地处走……
    越过一道断垣,来到一处高墙下,蹲下身来;小耗子拨开一些杂物垃圾,竟露
    出一处隐藏著的狗洞来!
    匍伏着钻进狗洞,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小姑娘也弄了进去……
    里面是一座杂乱的院子——此时他虽己全身疼痛,气喘吁吁,仍旧咬紧牙根,
    使尽吃奶力量,连拖带拉,将她弄进曝丽著各种色彩艳丽的布匹,竹架和木桶之间
    ……
    原来这儿是一间「染作坊」的后院。
    小耗子终于把她弄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柴房」将她放下来,安置她躺在稻草
    堆上。
    自己也精疲力竭,躺在地上直喘气……
    这才发觉,刚才屁股上挨的那一脚,还真不轻呢!
    「好啦!暂时是安全啦……」
    他突然又一跃而起,奔去将柴房的门掩好,这才放心回来也倒在草堆上;全身
    骨头就像要散开一样。
    「喂!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老王八蛋为什么要打称?」
    被他这一问,小姑娘竟再也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小耗子不由生气:「好啦,不说就不说,哭什么哭?」
    被他道样一吼,她哭得更伤心了。
    突然他警觉地翻身而起,伸手紧繁压住她的嘴:「有人!」
    小姑娘果然不敢稍动。
    小耗子紧攻地从道柴房破墙板的缝隙往外窥视;果然有位染坊里的老长工,正
    在翻动那些曝洒中的布匹……
    老眼昏花,动作迟缓……
    幸而渐渐远去……
    小耗子也总算放下一颗紧张的心……
    突然被那小姑娘狠狠地一耳光搁来:小耗子惊怔道:「你干嘛打我?」
    小姑娘怒道:「还不放开我!」
    小耗子不忍见她这样狼狈,脱下自己满是补丁的外套来,替她披上,一面说:
    「你是不是急着要回家?要不要我送你?」
    小姑娘低着头摇了摇——小耗子道:「我看也不能急着回去;那个歪嘴斜眼的
    老王八蛋,刚才吃了大亏,一定不会甘心,一定还在外面兜著圈子的找……」
    小姑娘不由打了个寒颤,小耗子也揉著自己的屁股苦笑:「我可不想被他捉了
    去,剥了这层皮……」
    小姑娘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小耗子笑:「称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臭脾氟不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哎呀!不对,我自己就是耗子,应该叫做耗子拿狗——歪嘴狗!」
    他心中大乐,抚掌大笑:「不错,下次见到,我一定建议他改个名字,叫「歪
    嘴狗」!哈哈……」
    小姑娘也不禁莞尔:「最好别再见到他……你真的叫小耗子?」
    小耗子瞪眼不悦:「怎么?这个名字很可笑吗?」
    小姑娘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会真的姓「小」名叫「耗子」
    吧?」
    「你说对了,世上根本没有小这个姓氏……」
    他长叹一声,倒在草堆上:「我只是个孤儿,我从不记得有爹和娘,没有人知
    道我打哪来的?没有人知道我姓什么——当然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我到底姓什么!」
    小姑娘听得都有些痴了。
    小耗子随手拔了根稻草,咬在嘴里,两手枕在后脑,架起二郎腿,幽幽地道:
    「我就像耗子一样,在阴沟里爬;像耗子一样在垃圾堆里,找任何可以吃下肚子的
    东西……我钻遍了大街小巷的阴沟暗渠,墙窟狗洞……人家都叫我小耗子,我自己
    也觉得的确像只耗子!」
    小姑娘不禁泫然:「好可怜……」
    他却爽朗地笑了:「谁好可怜?我才不觉得有什么可磷!」
    他翻身坐起,吐掉已被他嚼得稀烂的草渣:「我又能饿,又能吃;又能累又能
    睡!为了活下去,我甚至跟野狗抢过骨头,野狗把我咬得遍体鳞伤,我也把野狗连
    皮带毛咬下一大块,汪汪汪汪地逃走……哈哈!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只狗,
    敢在我面前作怪……」
    他熟诚地期待著她的回答:「你信不信?」
    小姑娘笑了起来:「我这辈子第一次听说——人咬狗。」
    「我是在问你!信不信?」
    「我信!」
    小耗子得意极了,他笑道:「反正我是一只饿不死的耗子……我偷、拐、诈、
    骗、赖、抢、唬、蒙!我什么坏事都干,却绝对不会像狗那样,摇著尾巴向人家乞
    怜,向人家讨食!谁要是欺侮我,就是排了命,也要跟他斗一斗,就算打不过,也
    会逃——就像刚才……」
    提到刚才,他立刻又忘了自己,关心起别人来:「对了,那个歪嘴——狗,为
    什么要欺侮你?」
    小姑娘道:「我本来姓李,叫灵儿。爹死得早,娘带著我去嫁人……那家伙不
    知怎么被人家废去一身武功,还得了个歪嘴斜眼的怪病……」
    「原来他还是只病狗!」
    「后来就愈来愈堕落,成天喝酒赌博,又拿我娘跟我出气……这次大概输得急
    了,瞒住我妈,偷偷把我卖到「无花宫」……」
    「「无花宫」?那不是妓女户吗?」小耗子怒道:「连自己女儿也要推人火坑,
    真是个老不死的混帐王八蛋!」
    「所以我就溜出来,想要回去带着娘,逃得远远的……谁知又被他逮住!」小
    灵儿咬牙道:「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要到「无花宫」去!」
    「对,那种地方,千万不能去!」
    小耗子担心道:「当然,你暂时也不能回去找你娘喽?」
    小灵儿只能叹气。
    小耗子又道:「你有地方可去吗?」
    小灵儿摇头。
    小耗子义不容辞,拍着胸脯道:「不要紧,有我小耗子在!」
    可是他又垂头丧气了:「我本该收留你的!只可惜我的那涸窝,现在只怕连我
    都不敢回去……歪嘴狗一打听,就会找了去的,而且……而且……」
    小灵儿道:「而且什么?」
    小耗子道:「而且我也养不起儿……」
    突然一涸清脆悦耳的声音傅来:「我养得起!」
    两个小家伙都吓了一跳,抬头见到一位天仙下凡似的大美人,不知何时来到,
    悄生生地倚在柴房门口。
    不知是敌是友,小耗子急忙将小灵儿掩到自己身后,握紧了拳头要保护她。
    大美人见状一笑;这一笑立时满室生春,连阴暗的柴房,似乎也顿时明亮了起
    来。
    只听她轻启朱唇道:「放心,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藏在这里
    其实也不安全,你看,不是就被我找到了?」
    小耗子凝神戒备,警惕四望,生怕那「歪嘴狼」会从哪涸方向冲出来突袭!
    那位美艳女子,却轻移莲步,走了进来:「你们担心的,不就是那「歪嘴狼」
    吗?其实他以前也不叫「歪嘴狼」的,他以前也曾经是个又风流、又潇洒、又很有
    名气的家伙……就算他现在被人家废了武功,你们还是斗不过他的,」
    她一面打量这间破柴房,一面莺声燕语地说:「就算你们躲进狗篙耗子洞,他
    还是一样有瓣法,把你们挖出来的!」
    小灵儿惊惧地紧紧搂住小耗子臂膀。
    那美女继续道:「除非一几刻能找到一个有办法能保护你的人,小灵儿,你愿
    意到我那儿去吗?」
    耗子笑道:「这意思是说,你就是那个有办法能保护她的人?嘿嘿!我看你一
    副弱不禁风,娇滴滴的模样,大概是永安室的万金油—「唬」牌的!」
    弱不禁夙的大美人一笑道:「对别人我是不敢吹牛,封那「歪嘴狼」嘛……就
    算是他以前武功还很不错的时候,就已经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了,你信不信?」
    小耗子正要回嘴,小霞儿却立刻接口道:「我相信!」
    小耗子一怔道:「你为什么相信?你认识她?」
    小灵儿道:「我不认识她,我就是相信!」
    就算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抵不过女人一句「我相信!」
    小耗子打量眼前这位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的女子……
    衣着、打扮、神情、气质、显然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跟
    「歪嘴狼」那种江湖人物,有所牵连呢?
    这位自称「混世小霸王」的小耗子,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菜鸟,他先拦住小
    灵儿!低声道:「且慢,等我先摸摸她……」
    小灵儿一怔:「你要—摸她?」
    千金大小姐却耳尖听到,嫣然笑道:「他是说先要摸摸我的底!」
    她这一笑,真是艳光四射,美绝人寰:「我就不信他真的敢「摸」我……」
    小耗子早已不敢与她正面逼视,勉强轻咳一声:「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找
    到这里来?你跟她非亲非故,又为什么这么好心要保护她?」
    她笑得灿烂如花:「你又跟她沾亲带故了?你又为什么这么好心,辛辛苦苦的
    救她?」
    小耗子顿时无语……
    那位美女婀娜多姿地走来,伸出纤纤玉手,在他的嫩脸上摸了一把。
    小耗子全身触电似的退缩跳开:「你……你别乱来!」
    美女露齿一笑道:「瞧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小灵儿亦挺身拦在小耗子面前:「也不许你「摸」他!」
    美女咯咯娇笑,花校乱颤:「不摸就不摸,你以为我薛无双是随便肯「摸」别
    人的吗?」
    这回她亲切地拉起小灵儿的手,柔声道:「我来找你,还不都是为了他!」
    这回就连小耗子都吓了一大跳。
    薛无双道:「就是他,这个成天在阴沟狗洞晨钻来钻去的小耗子,自己都三餐
    不继,自身难保,却能够见义勇为,拚了小命也要救护你。」
    小耗子这辈子都未曾得到称赞,立刻感到受用无穷;只听她又道:「他能见义
    勇为,我又岂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你跟我本来就有椽!」
    小灵儿握著她的柔荑道:「我叫李灵儿,你可以叫我小灵儿……」
    她道:「我叫薛无双!」
    小耗子突然道:「薛无双?薛无双!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薛无双笑道:「在金陵地面上,没听过我的名字的,根本不能算是男人——小
    孩子除外!」
    「你究竟是谁?」
    「跟我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小耗子与小灵儿商量了许多,终于决定跟薛无双去瞧个究竟。
    此刻天色已晚,从侧门将他二人带进了一座正在宴客的大庭院里。
    这庭院到底有多大?到底请了多少客?
    只见花木草坪间,曲桥回廊上,到处挂着明晃晃的宫灯,所有能利用的空间,
    全都摆满了酒席,坐满了男女宾客。
    酒菜极为丰盛,这些男男女女却都公在打情骂俏,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绕过一座巨大的厅堂,只见里面更是热闹非凡!
    二人惊讶不已,突然出现一位中年美艳宫装妇人,一把拉住了薛庑双:「怎么
    瑞在才回来?客人都等得不耐烦啦!快,快去换衣服!」
    这位宫装美妇,似乎深怕她会藉故溜掉,紧紧拉住她的手疾走;薛无双示意要
    小耗子二人跟着。
    她们来到一座面积极广的莲池;走过九曲雕栏石桥,皓洁圆月局挂,同时也倒
    映在水里,千万金鳞似的闪耀波动,远无近近无数宫灯也映在水中…… 笙弦丝竹,
    猜拳喝令,男女调笑,不绝于耳;小耗子突然想起,对小灵儿低声道:「我想起来
    啦,这薛无双……是个名妓!」
    小灵儿亦道:「这里就是「无花宫」!」
    她紧紧按住他的臂膀:「我们怎么办?」
    小耗子强自镇定:「不要紧,咱们走著瞧;必要时只有两个字——「落跑」!」
    小灵儿一呆:「落跑?」
    小耗子笑了:「就是开溜!」
    走过九曲桥,迎面一座精致水榭;碧瓦朱墙,纤巧窗框,湘妃竹廉,杏黄纱幔,
    一派江南风味。
    他们直上小楼,又听那宫装艳妇在问:「这两个是什么人?干嘛跟着到这里来?」
    薛无双道:「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宫装艳妇似乎不太敢得罪薛无双,叹了口气走开:「我先去应付一下,你「卡
    紧」点儿;准备好了就马上开始!」
    上得小阁楼,原来已是薛无双的香闺。
    一名清秀的稚龄丫鬟迎上,薛无双匆匆道:「莲儿,来帮我换衣服里」
    转头又招呼小灵儿;「你也来……」
    小灵儿望了小耗子一眼,见他并无反对的意思,就跟着薛无双与莲儿,一起走
    入一座薄纱屏上彩绘着「富贵牡丹」的立屏后面,服侍薛无双更衣。
    灯光映着薛无双窈窕的身材,投影在纱屏上,几乎清晰可见……
    一件件的衣物除下,扔了出来。
    又由莲儿、小灵儿合力抖开一件薄如蝉翼的宽大纱袍,给她围上,这才婀娜多
    姿地转出纱屏,坐到菱花镜前,开始施妆……
    莲儿熟练地服侍着,小灵儿却对满桌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珠玉首饰化妆品,弄
    得眼瞭乱,又羡又嫉……
    莲儿已为薛无双的一头乌丝秀发,挽成一个松松的宫髻,益增娇庸;再佩上簪
    花珠翠,樱唇点朱,面施薄粉,顿时美艳不可方物!
    尤妙的是,她虽然身无寸缕地披著薄纱,却能巧妙地遮掩住玲珑身材,若隐若
    现间,使得小耗子这半大小伙子热血,脸红心跳……
    小耗子看得呆了,蓦见小灵儿正对他直瞪眼,他一惊赶忙收回贪婪的目光,转
    头打量室内的环境布置。
    这里的一桌一几,古瓶绣幅,处处都豪华中透著雅致,全不似前面所见的庸俗
    难耐,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突然他见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把小耗子吓得几乎惊叫出声!
    那是一个直挺挺站在书架后面的男子;直勾勾的眼睛,蓬头乱发,满面于思,
    根本无法瞧出他的年岁……
    小耗子被他那凌厉的眼神吓得不敢稍动,而那家伙也就只是那样一动也不动地
    站著,似乎连呼吸都没有……
    如果不是那一双在幽暗处闪亮的眼睛,还教人以为那只是一尊木头雕成的偶像!
    楼下又传来那宫装艳妇的呼叫:「无双,好了没有?」
    薛无双起身应道:「好啦!」
    回头向那冷冰冰的大汉道:「这两人是我的朋友,你先陪他们随便瞧瞧,回头
    我还有话要跟他们说……」
    薛无双与那莲儿匆匆下楼而去。
    小耗子瞧她摇曳生姿的身影,透明薄纱轻笼著绰约娇躯,实在教人无法不想入
    非非……
    小灵儿恨恨地在他屁股上用力一拧!
    小耗子痛得几乎喊出声来。一眼却见那冰冷大汉,亦是痴痴地望向薛无双背影,
    目中更是现出灼热如火的感情。
    小耗子这才发觉到他并非木偶,原来他也是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只是他硬
    生生地要把全部感情都隐藏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小耗子决定过去跟他「交陪」一下:「
    这位大哥,我……」
    谁知这位「大哥」顿时又回复到那种冷漠神情,对他二人视而不见,伸手拿起
    一件外套,往肩上一披,迳自下楼而去!
    「,什么玩意嘛……?」小耗子恨得牙痒痒的:「你还真以为你是大哥
    呀?我呸!」
    偌大一座水榭,只剩下他二人;面对这样的环境,小灵儿嚅嚅地问:「现在……
    ……我们怎么办?」
    小耗子一付瘪三混混儿那样特有的油腔滑调:「清墩凉拌,豆腐蛋!」
    他拉开小抽屉,里面尽是珠翠首饰,他随手抓了一件小件的,嬉皮笑脸地道:
    「万一要落跑,总得有点盘缠路费吧……」
    小灵儿皱眉:「原来这里就是「无花宫」难怪她说跟我有椽……」她拉著小耗
    子道:「我们还是赶快——落跑吧!」
    小耗子却道:「不,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搞什么名堂?」
    那冰冷大汉在前面走著。
    小耗子牵着小灵儿跟来。
    她的小手柔软却冰凉,显然她心里仍在害怕;小耗子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鼓励
    地向她一笑道:「别怕,有我在「罩」着你,有谁胆敢……?」
    冰冷大汉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小耗子后面的话,就全部硬生生地塞回自己肚子
    里去。
    幸好那大汉并无愠色,仍旧举步前行……
    结果又来到那座巨大宏伟的厅堂……
    那厅堂正上面,高悬着巨匾,黑底金字:「孔雀厅」
    大汉举步而入!小耗子略一犹豫,亦即牵著小灵儿跟人……
    这座大厅极为宽敞,挤满近百桌筵席;酒菜的丰盛,高朋满座,喧哗吵闹……
    瞧那些宾客的神情打扮,竟都是些富贵堪夸的王孙贵胄,或是雄霸一方的江湖
    豪客!
    数不清的年轻貌美,训练有素的冷艳女子,眉花眼花地与宾客们打情骂俏,极
    尽狐媚挑逗之能事……
    那位宫装艳妇,更是如穿花蝴蝶般,向各桌宾客们,招呼安抚,挟菜劝酒,手
    腕高明……
    小灵儿看得直蹩眉头,小耗子却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张西望,眼花镣乱……
    ……
    大厅正面一片墙上,名家手笔,精工绘制的整幅栩栩如生、彩色艳丽的「孔雀
    梳翎图」桐树牡丹相衬,那蓝羽孔雀灵动睨视,几欲振翅飞去!
    小耗子深怕在这茫茫人海中搞丢了;紧紧牵住小灵儿,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大汉,
    穿过拥挤的人群酒席,直到巨幅壁画前那座高出地面,妆点得金碧辉煌的舞台前……
    ……
    那儿围着舞台,更是塞满桌椅,坐满宾客……
    其中一桌上,酒菜碗筷丝毫未勤,却亮晃晃的摆看刀、剑、鞭、锤四件兵器,
    特别抢眼。
    四名神情剽悍的恶客,也不要美女献殷勤,也不理会宫装艳妇的安抚,扯着破
    锣嗓子大呼大嚷道:「喂!薛无双怎么还不出来?咱们「关东四虎」千里迢迢,花
    大把银子,可不是为了吃你们这一顿酒菜来的!」
    其中一名特别高大威猛的秃头大胡子,更是把桌子拍得震天价响……吼叫著:
    「他妈拉个巴子,左右不过是个妓女户,臭婊子,凭什么摆那么大架子?再不出来,
    老子就拆了你这「孔雀厅」烧了你这「无花宫」!」
    大厅内娄百桌宾客也都早已不耐再等,也开始跟著鼓噪起来。
    大胡子眼见已引起群情激愤,正要起身掀桌……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只手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压力,将他硬
    生生地压得又坐了回去!
    大胡子一惊,他雄据关外十数年,临敌经验丰富。
    立刻迅快无比地反肘向后,一记「肘鎚」结结实实地捣在敌人腹部「砰!」地
    一声,满座皆闻!
    那冰冷大汉却毫不动声色,一只手仍是紧紧压在他肩上,大胡子却已肘骨尽碎,
    痛得冷汗直流……
    「关东四虎」向来联手御敌,那三虎立时各自抢起桌上兵器,长身而起,联手
    夹攻。
    招式狠毒凌厉,决心要致敌死地!
    谁知那大汉却在一探手间,就紧紧抓住了三件兵器,内或外吐,扭、一绞间,
    只听「喀喇」连所,那三件兵器全部折断!
    三虎一齐被震得向外跌出,收脚不住,直到撞倒邻桌;顿时桌翻碗砸,人仰马
    翻!
    一阵混乱中,只听有人惊呼道:「「哑奴」是「哑奴」!」
    难怪他总是不开口说话,原来是个哑吧!
    凭你哑吧也配当我「混世小霸王」的大哥?我呸……!
    小耗子仍在忿然刚才打招呼吃了闭门羹!
    他故意抢上前去,帮忙搀扶起跌倒的三虎,一面对他们挖苦道:「既然本领不
    济,就别再叫什么「虎」啦。」
    这三虎手握半截兵器,一时怔住……!不知是上前攻击的好,还是赶紧溜走为妙。
    而那秃顶大胡子仍是被一座山压在肩上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那「哑奴」伸出手指勾了勾,指指座位。
    三虎此时已变成了三只病猫,战战兢兢,噤若寒蝉,乖乖地过来,乖乖地陪「
    哑奴」坐下!
    满厅内数百英雄豪杰,窃窃私语……
    有人畏缩噤声……
    有人振臂熙攘……
    义愤激动……
    磨拳擦掌……
    就是没有一个敢过来向「哑奴」寻绊生事!
    「哑奴」对群豪置若罔闻,放开秃顶大胡子,迳自举起酒壶,仰头豪饮,畅快
    淋漓!
    小耗子早已饿得发慌,反正满桌丰盛酒菜,根本就连筷子也未曾动过。也就拉
    了小灵儿落座,老实不客气,据桌大嚼起来……还不时向「关东四虎」客套着:「
    吃呀!吃呀,反正大把银子也花了,不吃白不吃;吃了变白吃……哈哈!」
    「关东四虎」正涨红着脸!坐立难安,哪里还有心情吃喝?
    小耗子正吃得两手油腻,口齿不清,还要伸长了身子想去抓对面一盒「水晶绞
    子」:「唔……对不起!递过来……递过来!」
    他正在狐假虎威,盼顾得意间,无意间瞧见那「歪嘴狼」也正杂坐在宾客之间,
    对他二人怒目而视!
    小耗子刹时脸色大变,一弯腰就要往桌子底下钻。
    幸而「歪嘴狼」身边一名痨病鬼似的乾瘦老人将他拉住,并未马上追过来。
    小耗子也就没有急着马上逃走。
    小耗子醒悟那老王八蛋一定是忌惮自己身旁这涸「哑奴」!
    能有这样一个大靠山,实在是再好也没有了。
    重新坐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断地对那「歪嘴狼」挤眉弄眼地扮鬼脸,气得
    他只能老远隔著桌子,吹胡子瞪眼睛—小耗子心头大乐,也学「哑奴」一样,举起
    酒壶,仰头畅饮,谁知一股辛辣灌人,呛得他连连咳嗽,满嘴菜渣酒汁,喷得一地
    ……
    突然云板数响,清脆人耳;满座宾客,顿时鸦雀无声,目光齐注舞台上。
    一阵嗡嗡窃语声禹起:「薛无双!薛无双要出场啦!」
    不止是大厅内人头钻动,就连被安排在外面花园草坪、曲桥回廊的宾客,也都
    暂停吃喝调笑,纷纷涌向「孔雀厅」
    门口挤满了!窗户塞满了!个个引颈翘望,争睹这水月楼里每十天才会公开露
    面一次的「江南第一名妓」薛无双!
    一阵悠场悦耳的琴声传来,人未现,已先醉……!
    众人翘首期盼中,只见十二名天仙般美女,体态轻盈又幽雅,抬着一乘乡廉宫
    轿,缓步来到舞台正中……
    宫轿放下,一阵急骤震耳的琴声中……
    宫轿四面乡廉开始缓缓向下滑落,整座宫轿竟变成一座蟠龙飞凤、金碧辉煌的
    「宝座」。
    这位名动金陵,色艺无双的名妓,正端坐在宝座之上。
    她薄纱轻笼着几乎全裸的玉体,丙只洁白如玉的纤手,正慢抚轻捻,拨动一具
    瑶琴,一串叮咚琴立曰如泻而出。并非在展示她的曼妙胴体,她要呈献的是她那非
    凡的琴艺。
    一具三十二弦瑶琴,经她纤纤十指弹奏,竟能发出有生命的声音,能引领你进
    入一片又现实又想像的空间里去。
    就连那十二名青春健美的少女,亦因琴声的引领,开始款摆肢体,举手投足之
    间,皆以曼妙舞姿,随琴音变化而舞出扣人心弦的情节来。
    琴声幽幽渺渺……如少女怀春,对月轻叹,如两厢粉墙,迎风半开。
    琴声绵绵絮絮……如深闺梦醒,枕畔无人,如孤雁单飞,慕偶动情。
    琴音一变上 低徊旋间,那十二名少女早已散至满座宾客之间去,扭摆欠乃,
    如西厢幽会,蜜意浓情;绮念渐炽,辗转承欢。
    如狂风肆虐,暴雨摧花……
    如春潮汹涌,激情迸发……
    散布在宾客席间的少女,随著琴音变化,扭舞款摆,呻吟挣扎,罗衫飞褪,眉
    眼如丝;一如琴音带动她们表演,更似她们以舞姿诠释琴音……
    直到激情渐褪,欢后沉醉,余韵沥沥……
    终于一曲奏完,只剩下余音渺渺,绕梁三日……
    只听得全场宾客,个个如痴如醉,热血,难以自抑!
    有人开始鼓掌叫好,立刻全场应合,高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舞台上的宫轿四帘又已合起,十二名少女迅速集中,抬起宫轿,缓缓而退,全
    不理会群众的鼓噪!
    这样一场热情挑逗的艳舞,只要是男人,无不感同身受。
    连小耗子这样半大小伙子也禁不住怦然心跳。
    小灵儿用力一捏他的手。
    小耗子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哑奴」已不在座……?
    他立时惊觉地回顾望向后面!
    那「歪嘴狼」与另一名痨病鬼似的乾瘦老人,正要挤过人群,往他这里逼来!
    小耗子急拉小灵儿的手,同时向「关东四虎」道:「「哑奴」要我告诉你们,
    把那「歪嘴狼」跟痨病鬼,全都打发掉!」
    说完拉了小灵儿,钻人人群,一溜烟地逃之夭夭……
    好不容易挤出了「孔雀厅」。 「厅里面一阵「砰……砰!碰……碰!」的打闹呼
    喝,吼叫之声……而那「歪嘴狼」的惨叫声居多……
    小耗子拉了小灵儿边逃边笑:「 这一招叫做「借刀杀人」「隔山打虎」「隔
    岸观火」。」
    小灵儿亦笑道:「不对!这一招应该叫做「走为上计」「溜之大吉」!」
    直到逃得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二人减慢步子。
    小灵儿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耗子道:「既然是溜之大吉,当然溜得愈远愈好,」
    小灵儿道:「多远?」
    小耗子怔了半晌。
    小灵儿道:「到哪里再去找个像「哑奴」那样的靠山?」她拉起他的手往回走
    :「你自己说的「既来之则安之」!」
    小耗子道:「到哪里去?」
    小灵儿道:「当然是楼上!」
    小丫鬟莲儿正在为薛无双更衣换妆。
    那位宫装艳妇却在一旁唠唠叨叨,似在说好说歹,对她软硬兼施……
    一见小耗子与小灵儿再次登楼,立刻暂时住日,面露不愉之色。
    薛无双只好对小耗子道:「我还有事要跟春姨商量,你们先都到里面去休息一
    下。」
    莲儿就将那只精致的象牙梳子,交给薛无双自己,然后领着小耗子、小灵儿,
    退人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