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品:《金鳞岂为池中物》 今日,青衣道人乃是奉师命赶赴镇妖塔,开始长达十年的守塔重任。刚出山来,却发生了如今这一幕。
任谁也料想不及,近在咫尺的玄门宫外,竟有妖兽出现。
水蟒出水突然,速度之快,令他骇然。入水之后,又急速沉下江底,让他无以奈何。
看那粗如牛腹的蟒身,必是一条千年妖兽。只要再吸一点人类精血,即可修化成精,化身成人。到时再想对付,可谓难上加难。
本来青衣道人准备使用玄门“开山断水”之术,入水彻底斩杀妖物,以绝后患。然害怕因此而伤了被水蟒卷走的母子二人,才迟迟没有下手。
待李小峰突然浮出水面之后,他忙驭剑救他出来。
再开启“幻神眼”望穿江水,却早不见了水蟒身影,只得失望而归,细心照料起出水少年。
眼下这个少年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不超过12岁的俊容上,竟似饱经了几十年的沧桑。
衣衫褴褛,一双布鞋像是涉了千水,跋了万山,底齿已被完全磨平。鞋的顶端赫然是一个洞,一个苍白的脚指头冒了出来。
如此明显的岁月痕迹,使他心生同情。
然而令他好奇的并不在此而是少年虽然落魄,然隐隐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王者霸气。坚毅的外表,似乎在告诉他,这个少年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千年水蟒,何其凶悍。即使普通的玄门弟子撞见,少不了经过一番恶斗。而少年竟能从他手中逃脱,正好证明了他的猜测。
少年有朝一日,必定能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
但青衣道人却同时又有另一个极不妙的感觉。这个少年将来与玄门必有一番针锋相对的纠葛。而玄门在这纠葛中,甚至会有灭门的危险。
对于这大不吉的预感,他只有努力予以否定,但愿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眼下他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刚刚失去母亲。想必那个叫李云风的人就是其父亲,双亲皆不在了身边,从此便要沦为孤儿。
真是生来不幸,苦不堪言。
少年悠悠醒来,脑子似尚未清醒。经过昨日一惊,定是吓得魂不附体。青衣道人慢慢上前,坐到床边,将手平放在他脑袋上方,运起清心诀……
李小峰不知他想干什麽,只是一下子觉得有股暖流涌入脑袋里面,十分舒服。先前的刺痛渐渐化为乌有,余下来的是一番清明的快感。
又过了一会儿,暖流停止涌入,待刚才进入的暖流被完全吸收后,李小峰察觉到现在的他精神状态出奇的好,比刚吃上了十个馒头还要妙。疼痛已尽皆消失了。
这时他睁大了双眼,开始细细打量起身旁的人来。不禁大感吃惊,因为眼前的赫然是在渔舟上见到的那个人。张开小嘴试探性地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恩,就算是吧!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居然能从那麽大的水蟒嘴里逃出来,看来是命不该绝。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如以后你就跟我学道吧。”
“学道?”李小峰对这两个字并不理解。忽然想到了母亲,忙问道:“我娘亲在哪里?你们没有救她麽?我想见娘亲……”
“哎,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青衣道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你叫什麽名字?”
“李小峰”。
“恩,很不错的一个名字。我叫唐河,是玄门宫的大师兄,你以后也称我为大师兄吧!”
“大师兄?我为什麽要叫你大师兄?”
“他们都这麽叫我,如果你想替你母亲报仇的话,就必须跟我学习道法,将来好去杀死水蟒。”
“你是说我娘亲已经……呜呜……”
“哎……你妈妈没告诉你男子汉要坚强麽?”
“坚强”。李小峰停止哭泣,静静地睁大眼睛望着他:“恩,娘亲告诉我要坚强。我是男子汉,我不哭了,我要坚强……谢谢你……大师兄……”
……
滔滔东去的大江之水,在山顶间看去,却似一根丝线般狭长而渺小。其中隐去了熊咆龙吟,隐去了涛涛浩波,隐去了气势磅礴,隐去了泪史血腥……
李小峰手执金钗,深吸一口气,四望了万物百川,只心头暗道一句:“娘亲,十年之内,我必定手刃水蟒,与你报仇!”
风吹草动,花香鸟鸣。李小峰回转身头,走下身去。
日月忽其不淹,春与秋其代序。
人生如梦,岁月如梭。转眼红尘,已是三年华逝……
未雨山巍然矗立,陡峭,庄严,似乎颇藐视其下芸芸众生。嶙峋怪石,葱茏杂树,以及山巅掣出的几棵古松,无疑成为了它一道亮丽的风景。
蔚蓝如碧海似的青天,和淡金色的阳光,还有夹扎着玉谮花香的阵风,都含了极强烈的,挑拨人类心弦的力量。一抹彩霞,横在叠翠的峰峦之上。
金沙江水顺流而下,满江是赭色的急湍,夹岸对峙着悬崖峭壁,翠嶂青峰。潮涌岸阔,涛声连连,“蓝云”掩映之间,另是一番深峻的气象。
江岸一处,是一段绵延几里的沙坝。临水的边缘黄沙中,正有一小块布满茁壮成长的青草的草坪,如茫茫沙漠之中的一片绿洲,出奇般点缀了周围靡丽的异景。
沙坝上,一个身影闪动。从三年前那次变故之后,他便每日来到这里,不是对着江水黯然伤心,不是感叹人生欢悲无常,而是两手平伸,腕间挂着一个沙袋,绕着山路,走向玄门宫去。
周而复始,长年累月,就如此孜孜喾喾地重复着……
与三年前相比,他有了极大的变化,单是身高已从一百四十公分飙长到一百七十公分。样子看起来虽然谈不上成熟,但也渐进不少。
每日的沙袋练习,更使他身体变得异常强健。三年前,他还只是能勉强撑起二十几斤的沙袋,并且支持不住十分钟。
而今三年的刻苦不断,纵使两百斤的沙袋,对于臂力十足的他来说,已如轻舟行水。从沙坝起行,只消一刻钟,便能回到玄门。且疾如奔跑,到最后竟不流一滴汗水,令其他入门的弟子惊叹不已。
这是他最后一次运沙袋,因为今日一过,他便满了玄门弟子三年的筑基阶段,所以心情十分爽朗。今日一过,他便可以开始学习正宗的玄门道法了。
母亲的大仇,他半点不敢忘怀。水蟒夺去母亲性命那一幕幕,如恶梦一般,生生缠绕了他三年。每每为夜梦惊醒,已是大汗淋漓,惧意横生。而后便咬紧牙关,望着窗外。
有人说,能冲刷仇恨的除了眼泪就是时间,以时间来推移感情,时间越长,冲突越淡,仿佛不断稀释的茶。
然而他的情形却不尽其然。在道法未成之前,他只希望水蟒别离开。当道法有成时,便是与水蟒决一生死的时候……
“小峰,身入玄门,必先筑基。你已三年筑基期满,可习道法。玄门道法有千百种,其中以‘三玄’为正宗,是万法根基。”
授法堂道长领李小峰入一静室,端然盘坐,开始传授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