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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危险房客

    第三十一章
    晚饭後,程诺匆匆别了霏霏回到家,连著未来好几天都在网上疯狂查阅各种怀孕知识,越看越心惊,却也越看越……欣喜,诸多症状完全吻合,简直一一对应。
    然而他不能去医院做一个彻底明确的身体检查,除非他想被全世界无数双等著看双性人生子的兴奋眼睛围观,或者变成一只被一群两眼放光求知若渴的妇产科医生们里里外外全都看完大卸八块的实验小白鼠。
    事实上程诺也不太敢去医院。
    在他心里医院始终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地方,他很害怕那些精密的仪器会在滴答一响之後直接甩给他一个冰冷绝望的答案,彻底而决绝地粉碎他期盼已久的的梦想。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他已经深深陷在肚子里有一个他和秦深爱的结晶的幸福脑补里,欲罢不能,无法自拔。明明仍是平坦得不行的柔软腹部,先别说还不确定那里边儿究竟有没有孩子,就算有,估计也就只是个受精卵到胚胎不等的小东西而已,可是程诺已经迫不及待地幻想出了一个白白嫩嫩可爱到爆的小宝宝模样。
    那是,他和秦深的孩子。
    几天来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想起这一点,思绪根本无法控制,完全是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的沦陷。每一次想起,他都能瞬间感觉到全身上下止也止不住的柔情泛滥,和比面对秦深时那些加倍涌出的浓浓爱意。
    这样狂喜而又忐忑的心情大概持续了两三天。
    几天里,他为了防患於未然,只有把自己彻头彻尾当做一个真正的孕夫对待,该吃什麽,不能吃什麽,全部牢记於心,尽量不和电子产品接触以防辐射,以及绝对避免xxoo这等大伤胎气的不和谐之事。
    最开始程诺还很苦恼到底要想个什麽滴水不漏的万全理由来拒绝秦深的求欢(老实说他们的房事还挺频繁的,毕竟都是年少气盛热血方刚),但幸好秦深这几天似乎也挺忙的,回来的都比较晚而且面色隐现疲惫,因此每夜只向程诺索取一个绵长轻柔的晚安吻,便大赦天下放他入睡。
    直到偷偷网购的验孕棒终於到手,程诺用他一生最大的勇气,按照上面说明的操作顺序颤抖著做完全程,等待的一分锺漫长得仿佛有整整一个世纪。
    终於看到结果。
    两道紫红色线条缓慢且清晰地爬上观察窗,夺目的鲜豔瞬间充斥了程诺骤然放大的眼眶。那种笔直的坚定宛如一柄开天辟地却又柔肠百转的利刃,直直戳入了他砰砰跳跃恍若雷鸣的心扉。
    爆炸欲裂的胀痛融合排山倒海的喜悦从四面八方扑头盖脸倾盆而下,让他简直忍不住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消散退远不再存在。天地安静,他依稀听见自己的灵魂深处响起了极轻,极轻的卡擦一声。
    那是原本残缺的人生终於被圆满的契合,打上完美的烙痕。
    那一刻程诺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幸福的人。
    第三十二章
    秦深推开门,卧室里,程诺半靠床上和衣而躺,眼睛微眯呼吸平稳,头歪著睡著了。
    床头灯没关,暖暖的橙光柔软地亮著,给干净简洁近乎清冷的屋子罩出一层温馨恬淡的色泽,静谧的空气里悠悠流淌出一丝家的气氛。
    真是美极,也棒极了的感觉。
    秦深喉中一热,心下大软,霎时柔情四溢充盈五脏六腑淌遍四肢百骸,简直连呼吸都快不敢,就怕稍一用力就破坏甚至亵渎了这一幅安然美好的画面。
    他近来愈来愈能体会到家的感觉,和家这一字的意义了。人非完人,更非全能,再优秀,也需要相对的圆满,和一个停泊的港湾。
    它其实和自由是完全不冲突的。人总有累的时候。更何况既然生而为人,又怎麽会有绝对的自由。
    秦深放轻脚步慢慢走近,摘掉眼镜轻轻放在床头,小心坐在床边尽量不发声响不吵醒他,居高临下俯视程诺──他美丽的,可爱的,也挚爱的,小情人。
    昏黄的柔光细密洒下,打在这张白皙清秀的容颜,略浮肿的眼睑和之下那一圈浅浅的青黛就显得愈发清晰明显,哪怕睡梦也难掩眉间疲倦。
    粉嫩的小嘴无意识地微嘟著,偏头的角度让嫣红的嘴角隐隐有银丝垂落,一种天真无邪的诱惑。秦深莞尔一笑伸手轻拭,怀著满腔满肺的宠溺和酸涩难言的心疼。
    他知道程诺是在等他,也不是不清楚这几日程诺的身体似乎不大好,总是头晕目眩虚乏无力,还越来越嗜睡,看起来总是一副随时都可能昏倒在地的虚弱样子。
    他心疼极了,想著大概是因为最近回家晚了下厨少了,害得小东西沈寂已久的宅男属性又爆发了,不乖乖吃饭按时作息了。
    这一年程诺的身体已经被秦深的好吃好喝和健康习惯给惯得娇气了不少,所以一丁点儿的不小心可能都会导致它耍脾气闹翻天。秦深哭笑不得,心想等忙过了这一阵,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自己话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白痴小混蛋。
    但最近他确实有心无力。
    他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意料之外的重大决定,因此有一些事情,他必须立刻动手才行。先发制人,掌控全局,确保万无一失,方能安心。否则他不确信他的诺诺,究竟会遭遇什麽。
    真是讽刺。
    秦深埋下眼难以自持地苦笑。曾经他怀著满腔仇恨试图和全世界一起来伤害他,如今却临阵倒戈在他身边,同他并肩对抗全世界。
    他因为恨而认识程诺,恨却被对方变成了爱情。
    他本打算只用短短的一年来玩一个风花雪月的游戏以填充他那苍白平淡的生命,却不料结局竟是他心甘情愿拱手相呈,自己长长,久久的一生。
    恨那麽强大,程诺却打败它。爱那麽强大,秦深丢盔弃甲。
    从此他依然骄傲,但再也不敢叫嚣命运,窥测天机。
    就像後来他无论怎麽努力回想,但就是想不起来他到底是怎麽爱上程诺的一样。
    他以前从不相信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这种胡编乱凑的鬼话。秦深是冷静而睿智,冷漠又理智的,在他看来世间万物都需要理由,也都能解释。但这次被爱和爱人的经历,终於让他有点明白并非一切都是可以清楚计算的数学公式这一道理,以及爱与爱上这二者之间微妙的区别。
    爱上一个人当然需要理由,但爱一个人不需要。当你爱上他的那一刹那,你就已经忘了,你为什麽爱他。
    那速度电光石火快到不可思议,人们难以捕捉,所以才以讹传讹。
    ……
    向家人坦白的那一天,他们的反应仍历历在目,清晰如昨,几日来在眼前不断浮现,难以忘却。
    母亲的掩面惊呼难以置信,父亲的面沈如霜雷霆震怒,姐姐的悲喜交加哀伤恍惚,以及,真真那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凄厉尖叫,时哭时笑,疯魔痴狂。
    这就是秦深最担心的地方。
    他不惧责骂,不畏拳脚,甚至不惜自尊不求原谅──但他害怕,他的家人,会因此而受伤。
    他宁愿他们发疯一般地来攻击他殴打他辱骂他哪怕对他拳打脚踢甚至狠狠扇他几个耳光都行都可以!……也好过,这样的反应。
    他是秦家人。他说过,他们秦家,对家人,一向爱护有加。
    可是现在,他却亲手伤害了他们。伤害了,他挚爱的,珍贵的家人。
    只为了这世上另一个人。
    他并不是没心没肺无情无义。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程诺对於秦深的意义,已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爱人,其实,也是他今生今世除却骨肉至亲以外,唯一认定的,携手人生的家人。
    可悲的是对於他们来说,程诺,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秦深活到现在,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难堪窘迫。他一直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感觉,那是凡夫俗子才有的愚蠢。直到爱让他落下高空摔在地面,尘泥霜雪,将他变成这样一介,普普通通的凡人。
    他终於紧锁眉宇扶住眉心,略显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因为他实在无法将仇人这两个字,这个身份,和此刻身下这一张,他只要一看到,就满心满腔柔情深情潮涨如狂难以控制的清秀脸庞,联系在一起。
    诺诺,你为什麽,要帮萧岚。
    如果不这样,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毫无阻拦地一起;但如果真的那样,那他们或许,根本就不会相遇。
    天意是如此的深不可测,难以揣摩。永远留有後手,让人措手不及。如果你曾经得到什麽,请小心终有一天你将失去它,如果你已经失去什麽,或许,它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深陷入思绪一时失神,抚在程诺侧脸的左手不自觉地加大用力,在心底无法抑制地恍惚喃喃。
    程诺本就浅眠,如此一激很快转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秦深浑身一震回过神来,低头看见程诺正抬起右手轻轻挡在眼睑,立刻会意,倾身往前伸手一拧,体贴地调低了灯光亮度。
    温柔的黑暗让眼睛仿佛一刹那浸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碧湖,清凉柔软舒服至极,心亦然。有时候最简单的动作,折射出的是最刻骨的关怀。
    程诺移开右手对准焦距,挚爱的伴侣那一张无论看多少遍也依然不够的俊美容颜,就这麽直直撞进他永怀深爱的视线。
    他微笑,小睡过後的嗓音略显沙哑,带种软软糯糯的含糊性感:“你回来了。”
    刚刚睡醒泛著雾气的惺忪睡眼仿佛含了两汪饱满充盈的水波,宁澈明亮,晶莹剔透,犹似一对浑然天成的水晶。
    这是,从哪儿来的精灵。
    秦深看得心中一荡简直目眩神迷,一股暖流上涌不由脱口而出:“嗯,我回来了。”
    说著,他忍不住凑上去,大手温柔而霸道地扣住程诺的後脑勺,细密的黑发软软缠住他来回摩挲温度烫人的指头,在对方小巧挺翘的漂亮鼻尖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坏心地涂满自己湿润温热的唾液,尔後又缱绻流连至那一片有如凝脂的脸颊,蜻蜓点水般印上自己庄重柔情的一吻。
    管他什麽仇恨敌人色令智昏,他现在什麽也想不到也什麽都不想知道,只想好好亲吻,这个让他秦深搁在了心尖尖上的可爱男人。
    他曾就沈慕情强迫薛霏霏一事不遗余力地讥讽过这位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表哥,而如今面对所爱,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不遑多让,只剩下男人最原始的野兽本能。
    程诺受这一吻甜蜜一笑,本还有些迷糊的困顿睡意顿时去了大半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仰著头有些呆呆地看著身上这个正笑得一脸风流倜傥俊美无俦的漂亮男人,他的男人~~
    程诺心里其实可开心可得意可骄傲了,但他到底皮薄,性情腼腆,在对方这般情深似海目光炯炯根本就是犯规的柔情注视之下,撑不住面颊一点点升了温,显出几分羞赧迷人的淡粉。
    忽然,只见他好像下定决心那般微微抿了抿嘴,然後……羞涩地挺起半身对准秦深的嘴唇,飞快地回了他一口点到为止的浅啄。
    秦深愣了半秒,眼睛一亮立刻大大方方从从容容地受了。
    自己送上门来的猎物不要白不要,尤其是这麽百年一遇千载难逢简直就是奇迹啊的难得机会!妇人之仁可不是秦深的为人之道。於是迅速抓回,免不了一番更加深入的索取缠绵,打家劫舍。
    程诺怀了宝宝生怕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瞅准时机轻柔却坚定地推开已有愈演愈烈架势的爱人,但又不愿让对方难过或者有所怀疑,便伸出双手懒懒勾住秦深的脖子,一边帮他理著头发,顺便埋进他衣领蹭蹭鼻尖,抹干这个坏蛋刚刚留下的脏东西,一边温柔抚过秦深近日委实消瘦颇多,显出淡淡疲倦的眉心和侧脸,喘著薄气问:“你最近在忙什麽?很辛苦吗。”
    秦深心中一暖,忽然孩子气地把整个大头全部靠在程诺睡衣半斜的光裸肩膀,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起来。
    温热柔软的舌尖若有若无地掠过他那微微发红细细轻颤的可爱耳尖,湿热柔润的鼻息喷在对方敏感怕痒的耳後。
    看著自己纯良娇羞的小爱人跟只受了惊的小白兔似地瞬间绷紧了身体不住往後缩,却还拼命不让自己看出来,秦深心里乐得打滚儿软得一塌糊涂,真是美死了爱死了!坏坏地笑:“咦?诺诺你这麽问……”他痞痞地顿了顿,眨眨眼睛不怀好意的目光迅速朝下移去,往程诺藏在被里的下身含笑一瞥,声音更坏了:“是在怪我这几天,冷落你了吗?”
    “你、你……”这下连濡湿的耳根也一下子刷地红了,整个耳朵宣告阵亡全部烧了起来,程诺半是羞半是恼,一气之下张牙舞爪地挥起手来直捏秦深的脸皮,鼓著腮帮直叫:“我才不稀罕你,我、我有新欢!”
    新欢?原本秦深已经打算赶快坐起来以免压坏了他那麽瘦弱娇小的诺诺,可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怎麽都直不起腰来了,抱住怀中的小身板细细颤抖闷闷地笑:“好,新欢……哈哈,新欢。”
    ……有、有那麽好笑麽= =|||,程诺满头黑线,心里有点小小的郁闷,难道他看起来就那麽挫那麽不可能让人喜欢麽,那秦深当初到底是为什麽看上他的……
    同时也犹豫著,要不要这个时候,就把那个惊世骇俗的事实告诉秦深。唔……或者,等他忙过了这一阵再说?他最近好像真的很累,嗯,算了,还是不要让他分心了。
    况且,程诺也还是有一点怕,秦深喜欢孩子是一回事,接受自己是双性人是一回事,但双性人给他生孩子,这……这怎麽说,都有点太过荒谬超出想象了,完全不是同一个重量级,他惶恐秦深的底线禁不起自己的再一次冲击;更希望,秦深是在一个完全放松的状态得知这个消息,然後和他一样,目瞪口呆,欣喜若狂。
    他要他们的孩子,在一个充满温情和爱的家庭里,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诞生和成长。
    这世界冷暖参半,他希望他的孩子能永远活在温暖的那一面,而他曾受过的苦,他祈求,他的孩子,永远,不要再尝。
    秦深仍在那儿耳鬓厮磨笑个没玩,程诺气呼呼揉他的脸,没好气地:“不准笑了。”想到肚子里的宝宝,又扬起一脸甜蜜的小得意,使劲儿戳他:“哼,等我以後真的有了新欢,就再也不理你了。”
    秦深整个儿挂在程诺身上,笑声渐止,鼻音懒哼:“嗯,那不奇怪。”
    说完大手一扯彻底扒掉歪歪斜斜大曝春光的睡衣,再不忍耐低头送唇,在对方脖颈那一片娇腻细软犹泛热气的柔嫩肌肤上舔咬啃噬抵死缠绵,滑过皮毛的战栗,牙齿陷进肉里的余香,每一分,每一秒,既是叫嚣释放的地狱,又是百转千回的天堂。终於,吮出了一个鲜豔夺目的红痕──宛如雪中红梅,破寒惊豔绽放。
    “我的诺诺,是天使。”
    他意乱情迷地表白心迹。
    “本来,全世界,就都应该喜欢你。”
    “可是诺诺,你是我的,你只是我秦深的。哪怕全世界都喜欢你,你也只能,喜欢我一个人哦。”
    他摒弃形象不顾掩面,厚颜无耻地撒了个连小孩子听了都要羞羞的娇来。
    “谁要是敢抢走你,伤害你……”
    他顿了很久。
    “……我会杀人。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秦深俯身垂首,将脑袋深深埋在对方因为湿痒而不住抖动的小小肩窝里,声音因此显出一种闷闷的含糊,口吻模糊,语气难辨。
    程诺也看不见此刻秦深脸上那大片大片的阴影和摄人心魄的认真。他只是单纯地为秦深今晚突如其来的孩子气和无理取闹的霸道,感到了几分甜蜜蜜的好奇。直到听到这里,他终於忍不住地扑哧一笑。
    “傻瓜,但事实上,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我啊。”
    程诺张开双手,他身形瘦小并不高大,却努力尽他最大,最宽的臂弯,紧紧地抱住怀中的男人,用力得,仿佛拥抱一整个世界。
    “所以秦深,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啊。”
    程诺眯起眼睛,往後微仰著头,眉目舒展,唇角浅翘,表情享受至极仿佛嗅到风的气息。
    那是从很远很远,远到曾经让他以为自己根本不可能接近一步和到达终点的遥远远方所吹来的,风的气息。
    绵长悠远,亘古如一。如许的温情。
    忽然感觉怀中男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轻轻颤了一颤,有如末日那般惶恐惊惧。】
    程诺愣了半秒尔後了然地笑,伸出手将他往後推开了些,拉大彼此间的距离,给予对方难以察觉的温柔──
    他给他一个恢弘壮阔的世界,他还他一个星光璀璨的宇宙。
    空气里幽幽漂浮著令人沈醉的清甜香气。他们醉在其中,都不愿醒。
    半晌,秦深忽然放开双手坐直身子,掌心覆在面上遮住大半张阴影斑驳的脸庞,无奈又恍惚地喃喃低语:“诺诺,你这麽说,我能说我感到压力山大麽?”
    程诺好笑地拉开他的手:“你怕什麽?”
    多年来从未改变的清澈目光深深望进对方这一刻迷雾一片的混沌双眸里,柔和浅淡的光晕潮水般净化了其中痛苦难过的挣扎,令人心疼的迷茫,一层层剥开一切,只剩下最後一层试图闪躲,浓浓不安的怜惜。
    “我怕……”
    仿佛真的怕极,秦深话没说完才刚吐了两个虚弱至极的字来,竟脸色一变猛地一个弹身跳起,往前一抓紧紧握住程诺的手,不准他半步退後。
    那只手肌肤柔软,骨骼纤细,小巧的指尖从来修剪得圆润整齐,摩梭的指腹犹带著因为常年触碰键盘因而纹路细致的薄茧,温度则是永远不变让人舒适的微凉。
    可是,这一次,十指交缠的刹那,秦深却感到一股有如烈火穿透皮肉直达骨髓般的激战剧痛。所以他又突然哽住,如刺在喉,再也说不出话。
    他怎麽能说──他怕,怕他挚爱的家人,终有一天会伤害他的天使;更怕在自己明明已经不愿施加伤害的时候,却不得不,或者是已经,伤害了挚爱的他。
    曾经最想做的事情,变成了最害怕的可能。最想与他在一起的人,却遭到家人冷眼旁观铜墙铁壁的反对。
    姐姐,原来这麽多年,你就是过的,这样的日子吗。
    恍惚中秦深蓦地想到他的大姐,心一酸,终於有点理解,却也难以想象,她的强悍。生离所爱已是难以言说的摧残,而她竟十余年强颜欢笑全副武装,努力不被家人看出她也许从未停止过一秒锺的难过和後悔。
    每一个冰冷孤独的深夜,她抱著晴晴,是否流过眼泪。
    秦深佩服,当然也心疼她,可是不……不!他自己,却绝不能步姐姐的後尘!
    他是秦深,是秦家的男人,他们秦家应该是骄傲而强大,爱憎分明并且勇敢忠诚的,永远有勇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争取自己想要的未来,并且有能力保护他们爱上的人。痛失所爱悔恨一生孤独终老,这样的结局,不应该是他们秦家人的命运!
    秦深想到痛处,神情渐显狠厉眉眼浮出戾气,手劲不自觉就忘了控制,狠狠用力。程诺被攥得手背通红有些吃痛,轻轻拍拍秦深的手背让他放松,柔声道:“我不会走。”
    秦深恍然一震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白嫩的手背已然隐隐发红略微泛肿,俨然是被自己给弄伤了,心中一跳赶紧撤走了大半力道,小心翼翼地按摩揉搓。
    程诺就面露担忧,抬手覆上秦深的额头摸了一摸,皱眉问:“你今晚怎麽了?受什麽刺激了吗?还是……最近压力真的太大了?”他叹气,赌气般拍了拍秦深的脸,睁大眼睛认真道:“不要这麽辛苦,我会心疼。”
    说完又笑:“我养你啊。”
    “……没事。”秦深沈默一会儿低声回答,便不再开口只顾低头按揉。又是半晌安静,房内暗潮涌聚。
    他慢慢地停下动作,握住程诺的手掌翻转朝下,轻轻贴在自己一片冰凉的面颊。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如出一辙的温度在刻骨铭心的契合里锻造融合浴火重生,一种奇异的快感霎时席卷了他的全身。秦深舒服地闭上眼睛,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那一声梦呓般悠远绵长的叹息:
    “诺诺,别走。别……离开我。”
    程诺愣了一下,简直被气笑了,惩罚地在秦深头顶一阵乱揉,不满道:“你想什麽呢。要我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
    秦深身子一顿,下一秒头偏过去,双唇送出,吻住薄汗濡湿的手心。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又给出一句承诺。
    承诺谁也没见过的永远。
    被含住的皮肤像是受了火刑高温炙烤,吐舌的火苗一路灼烧渗透骨缝,激得程诺身心都扬起一阵酥麻战栗情不自禁的狂抖。
    他喘口气嗔怪地瞪了秦深一眼,淡淡地笑,扬起疏淡微赧的眉梢:“嗯,我知道。”
    他以前从不相信永远。可是因为秦深,他相信了。
    其实他相信的哪里是永远,分明是那个,让他看到永远的人。
    秦深懂,是因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以前从不轻易承诺永远,可是现在,他心甘情愿为了另一个人,囚禁他生性漂泊的灵魂。
    两人相拥而坐安静靠了片刻,程诺一边轻抚一直孩子气地倒在他怀里的秦深的背,一边神情纠结似在天人交战犹豫著什麽。最後抿抿嘴,几分迟疑地开口:“唔……对了秦深,快九月了,过几天,你有空麽?”
    “嗯?”秦深睁开眼坐起来,大手拨了拨头发,皱眉:“不一定,怎麽了吗?”
    程诺一听这回答就知道自己莽撞不想再问,急忙摆手摇头否认:“那算了,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秦深目光复杂深深看著他可爱的小情人这副脸红尴尬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的窘迫样子,许久,摇摇头无奈地笑,伸手刮了下程诺的鼻子,叹气:“虽然比起以前你已经对我随便很多了,可是诺诺,我真的不介意你再随便一点。我们之间是什麽关系,难道还需要考虑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吗?”
    他越说越佯装生气,故意摆出一脸夸张的不满,曲起指头在程诺额间隔靴搔痒般轻轻弹了一下,然而面上却又笑得一派温暖,柔情似海:“更何况,傻瓜,再重要的事,也没有你本身来得重要。快说,如果真的是你觉得很重要的事,那无论什麽我都推掉,一定会陪你去。”
    程诺眨眨眼睛,心里糖罐打翻简直要甜腻了,掩饰地揉揉鼻子别过脸,结结巴巴地解释:“也、也没有啦,只是我以前在孤儿院认识的一个姐姐,她……嗯,她的忌日……就快到了,我要去给她扫墓。”
    悲痛往事浮上脑海,时至今日程诺依然难以置信,那个孤儿院里唯一会对他好冲他笑,像一个真正的天使那般温暖对待他的漂亮大姐姐,明明离开孤儿院时是那样的快乐,清丽秀美的脸庞,大大咧开的双唇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眉间绽放的笑意灿烂得连那一日天上的太阳都能比下去,抱起那时年幼无知的自己,在碧绿如茵的草地疯狂转了好多圈,大声笑著,说她遇到了一个人,她喜欢他,而他也能给她幸福。
    那个时候的程诺还并不清楚喜欢是什麽,还不懂得,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但是他能分辨,那一天姐姐的笑容,是他那几年在孤儿院里所有见到过的,最美,最美的。
    那时候他正受尽院里同龄小孩愈来愈严重的欺辱排挤,单纯地只要以为离开孤儿院就是最幸福的,外面的世界生机勃勃五彩斑斓,就像他默默收集的糖纸,只要拿起对准头顶的太阳,就一定会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环。所以姐姐的未来一定一片光明无限美好。
    然而谁能想到,再次见到,却是在简陋的灵堂里,一张挂在墙上的黑白照。
    巧笑倩兮依旧,却已天人永隔。
    有时候命运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意想不到。
    程诺的眼眶热了。
    “你知道我是孤儿,没有血缘上的亲人,这个姐姐在孤儿院一直很照顾我。而且,像我们这种连名字都还没有就被送进孤儿院的孩子,名字都是按照取名册上的顺序一路排下来,排到什麽就叫什麽的。但好巧我们都排到程这个姓,所以我一直和她很亲,把她当做真正的,唯一的家人。她走了,我、我真的很难过。”
    秦深天生心冷无情,没那麽多多余的感情分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但因为他的诺诺,秦深难得决定迷信一次,石破天惊地睁眼说瞎话安慰道:“没事的。我的诺诺是天使,所以她现在,一定已经在天堂了。”
    程诺破涕为笑。他自然不相信秦深这一番哄人的鬼话,但也不能否认自己因此好过了不少,双手合十做个阿弥陀佛,含著笑躬腰道谢:“好吧,借您吉言。”
    秦深缓缓眯起眼睛:“所以诺诺你这是准备带我去见你的家人,正式承认我了吗?”
    程诺撩起被子从头盖住自己,声音从里传来,闷闷的可爱:“你自己想。”
    秦深微微一笑不再作答,没关系,小男人害羞,但是,反正他懂。
    但其实秦深真的不是一个好人,说老实话。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已经在吃那个死掉的女人的醋了。
    死掉也不足为惜,死得正好。他冷冷地想。
    这种时候,秦深霸道的天性会让他觉得,他的诺诺是个孤儿,其实,也没什麽不好。了无牵绊便一心一意,他只有他,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而已。
    这才是他最认同的,“唯一”的意义。
    秦深隔著被子啾一声亲在程诺的嘴唇,怕他把自己捂坏了憋闷了,一把扯掉被子扔在床尾,漫不经心随口问了句:“她叫什麽。”
    “唔……程雅。”
    再说起这个名字,程诺哀思难掩神色凄然,因而没发现秦深那一瞬间的身体僵住,表情微变。
    “我一直叫她雅雅姐。”他怀念地笑起来,真是久违的称呼。
    第三十三章
    一瞬间,秦深好像被雷劈中那般呆若木愣在当场,表情前所未有的傻气,愣了好久,回过神甩了甩头,吞吞喉咙,有些艰难又有点恍惚地问:“你说……她叫什麽?”
    “程雅。我这个程,优雅的雅。”程诺说著,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一个起身爬下床快步走到柜子边,探进身子弯腰翻找起来,兴奋地说:“我这里还留著小时候的照片,你看看,雅雅姐可漂亮啦。”
    秦深面无表情,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他坐直身子拿起床头的水杯仰头慢慢喝水,白皙的长颈隐现青筋,优美而修长的五指用力得像是要把杯子捏爆似的,漂亮的关节皱得跟拧上发条的弹簧一样紧。
    他不关心那个死掉的女人到底长什麽样漂不漂亮。他只希望世界不要那麽小,这个程雅,最好,不要是他所知道的那个程雅。
    否则他真的会觉得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是老天看他以前真的太无聊,所以现在才把他曾经缺失的艰难坎坷百转千折,全部,加倍补偿给他。
    在他已不想要,也不屑要的时候。
    “啊,找到了!”程诺兴冲冲举著相册小跑过来,一屁股坐在秦深身旁,翻开其中一页,指著某个浅笑盈盈温雅秀美的女子,“喏,就是她。真的很漂亮吧。”
    至於她旁边那个很二地举起剪刀手比了一个“v”字,笑得一脸腼腆的小男孩……
    程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嗯……这个……就是我。”
    不得不说小时候的程诺实在是萌爆了,短胳膊短腿小脚丫小手,整个人看起来又白又小软软嫩嫩的,而且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隔著照片都依稀能嗅到一股子历久弥新甜美诱人的奶香奶气,五官精致如画秀气得雌雄莫辩,介於绝世小正太和无敌小萝莉之间,直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咬上去亲一口!
    然而此刻的秦深却无心也无暇欣赏他可爱的小天使幼时那一张人见人爱的漂亮容颜,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叫做程雅的女人所撑满占据。
    黑如浓墨的瞳孔猛然放大,这一张算不上熟悉,但年少一见便再也不会忘记的女人的脸,像一个潜伏多年卧薪尝胆的幽灵,孤魂野鬼飘荡於世,久久不愿进入轮回重生做人,就是为了今时今夜,这一刻,亲眼见证秦深那一脸如遭重创,不堪一击的震惊悔恨。
    她终於大仇得报,报仇雪恨。
    秦深忽然觉得有些头晕。多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不请自来,争先恐後涌上心房,脑海中各种片段交错杂乱,电光石火一闪而过。
    半空中被风吹起,如同一朵盛开的百合花般飞舞旋转的雪色白裙,下一秒骤然迸溅的鲜血,女人像深秋树叶一样轻轻飘出落在地面的轻盈的身体,血肉模糊的脸庞,以及她眼底那一抹,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但依旧拼命挣扎不想死去的求生欲望……和最後,到底黯淡熄灭的绝望。
    那时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并且快乐地以为未来一定会更幸福的,年轻的时光,她当然不想死。
    可是她毕竟还是死了。被杀死的。
    耳畔程诺断断续续的絮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一段电影结束时的音乐,随著逐渐消失的画面一起慢慢地退远淡去,最终幻化成一个女人,如泣如诉的大笑。
    秦深也撑著额头忍不住低低地笑。
    笑这自以为是终於自作自受的自己,也笑这看似温情平和实则笑里藏刀的命运。
    原来老天真的要把他从前没有体验过的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全部,都还给他。
    对不起。
    秦深安静地闭上眼睛,感到薄弱的眼皮下浪如雨下连绵涌起一股冰凉的潮意,刺骨钻心。
    他无法再忍受,终於低头一偏张嘴一含,温柔地吞下程诺口中,那些没有讲完的话。
    他知道她很好,那个女人很好,对程诺很好。所以,对不起──他的诺诺,他的,可爱的,挚爱的天使。原谅他以前并不知道:他伤他一个弟弟,而他竟早就,夺走他一个至亲。
    “唔……”程诺正说得起劲兴高采烈,不免忽略了秦深的反应,抡起拳头推他,却只像是挠痒痒般不轻不重欲拒还迎,反而让人心软成水一阵酥麻。
    “干、干什麽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啊。”瞪著眼气鼓鼓的。
    秦深放开他耸耸肩,微微一笑:“听了啊,我谢谢她。”
    说是这麽说,但秦深已不想再看这张照片,随手往後刷刷翻了几页,然而余光一瞟,又是蓦地一沈。
    心底又一次掠过千丝万缕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秦深叹口气扶住额头忽然觉得有点无语,想著或许他应该提早看看黄历,今天大概不是什麽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捕捉到秦深的分神,程诺好奇地顺著他的目光往下,结果一看就笑了:“啊,这张啊。”他了然地点头,有些感慨:“这张是我的高中毕业照,当时除了班级照我们还拍了那一届的年级照,好几百人呢,你看,多壮观。”
    也难怪他这麽怀念。高中阶段是程诺这二十六年人生里为数不多感到快乐的时期之一。
    第一次脱离孤儿院的自由自在,第一次进行住宿生活的新奇新鲜,虽然有的老师会看不起家境不好的学生,但这点程度的歧视比起在孤儿院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北一的学生们因为大多出身优越背景深厚所以为人颇为傲慢,各种拉帮结夥小团体如日中天,对他们圈子外的人一向相当排斥态度冷漠疏离,理都懒得理,不过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对於本身也很需要个人空间极其不希望接收过多关注的程诺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秦深不著痕迹地皱眉。虽然看著程诺难得如此快乐他也感到非常开心,可是这张照片上的某人……又实在让他看得难受。
    程诺俨然一副完全沈浸在青春回忆里的狂热模样,扯著秦深的袖子兴奋地问:“你知道北一是出了名的贵族中学吧,能进的要麽豪门要麽天才,出去的也必是精英,来来来,快看看看看,现在政界商界的大名人有好多都是我们那一届出的呢。”
    秦深一听就笑了,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优雅的讥讽。
    “政界商界?呵,傻诺诺,你们那一届的北一毕业生,现在最大的撑死了也就二十七八,你以为政界商界是那麽好爬的吗?普通人这个年纪还在底层苦苦奋斗完全看不到希望。一群二世祖罢了。”
    他言辞间的不屑根本不加掩饰,一针见血,直戳红心。
    秦深确实一向看不怎麽起这些人。从他懂事以来就不断有这种人来试图跟他接触,企图拉他进他们的圈子。
    对於此,沈慕情的反应是毫不留情斩钉截铁地直接拒绝,火大得要死一点面子都不给别人留,果然很符合他激烈霸道的强势个性。
    但是秦深不。他爱玩,喜闹,想捉弄人,游戏人间玩世不恭,所以他会选择跟他们周旋,表面上和他们一起自甘堕落做著各种各样恶心下作的蠢事,但当他们high到极点丑态毕露时,他却抱臂冷笑,冷眼旁观。最後,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跟来时一样一身轻松两袖清风,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潇洒离开。
    他本来就对这种的人生没什麽兴趣。而当真的深入了解之後他终於百分之百地确信,那种人和那种生活,对他而言,确实是,无聊透顶。
    浮於表面的热闹,一群废物的狂欢。
    程诺一腔热情被秦深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瘪瘪嘴不满地嘟囔:“喂,你是不是因为当年没考上北一所以羡慕嫉妒恨啊,也不是都那麽差的嘛……”
    秦深被爱人无意识的小动作撩得胸中微动眼皮轻跳,一瞬的失神不免有些口干舌燥心猿意马,终於忍不住偏过头靠上去,用自己的鼻尖轻轻磨蹭程诺的。
    他低低地笑了:“当然。最好的那个,不就正在我眼前吗。”
    说完送上一双柔情似海暖光盈盈的双眸,透著认真的黑亮眸底,清晰地映出一点点红了脸的程诺。
    程诺顿时心跳不齐面皮升温,如被踩到尾巴的兔子那般炸毛跳起,手忙脚乱嗷嗷地叫:“谁、谁说我自己了……我、我才没那麽自恋呢!”
    秦深脑中一嗡头皮一麻,就感到一股灼热的激流从他喉咙顺势而下直冲小腹,仿佛一只受伤被擒的困兽愤怒而疯狂地四壁撞头仰天咆哮,毫无章法也不怕疼痛,只为冲出将它窒息的牢笼。
    该死的──秦深喘了几下深吸口气,觉得自己简直没办法了,心软得没有天理,摊开双手佯装无奈地笑:“好吧好吧,我承认你们这届毕业生里,的确有一个厉害的天才。”
    程诺的表情刷得亮了,拽著秦深的衣领激动地问:“谁?谁?快说!快说!”
    秦深淡淡一笑,指著照片正中的某人,薄唇轻启,吐出一个温度冰凉的字:
    “他。”
    指尖下的那人,站在显而易见的第一排中间位置,模样俊美出众,虽只是一介少年,但站姿笔直,身形挺拔,尤其唇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更让他透出一股沈静傲然的独特气质,想来就算不占尽天时地利,他也能轻松吸引人们的注意。
    这样一个鹤立群的帅哥在周围一众模糊的路人脸里简直是秒杀级别,但凡看照片的人只要审美正常都会不自觉地自动屏蔽掉旁人──大概,除了他身旁那个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脑袋凑近歪在他脸旁,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没心没肺的大男生。
    和前者不合年龄的冷静泰然相比起来,後者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一个纯粹而典型的高中生,青春明媚,神采飞扬,顾盼神飞间鬼灵精怪俏皮跳脱,天之骄子,光芒四射。
    程诺顺著秦深的手看过去,明显表情一愣,狠狠震了一下,一张口,不知为何有些结巴:“啊……是萧、萧岚啊。”
    秦深一直留意著程诺的反应,见状不由眼眸一沈,从头兜下大片阴影。
    顿了一下,勉强压下心底一时间汹涌泛滥排山倒海而来的诸多复杂情绪,指尖忽然往旁一移,口吻肯定不容置疑:“他跟站在他旁边的这个男生,是情侣吧。”
    “……啊!”程诺惊讶地叫出来,仰起头傻乎乎地:“你、你怎麽看出来的!?”
    秦深转过头深深望进程诺的眼睛,乌黑的眸子此刻竟深得格外令人心惊,像浓稠的墨汁不小心全晕在了一起,化不开去。
    “和你有关的东西,我都在意。”他轻声开口,温暖的掌心辗转包住程诺柔软的小手缓慢拖曳笔直向上,一路不曾犹豫也没有迟疑的坚定轨迹,最终落在照片左上角最後几排的一个小角落。
    人群深处,排行的间隙,一个眼神闪躲脑袋微偏,力图不被镜头捕捉的清秀男生赫然在目。那是,十年前的程诺。
    “无论什麽地方,诺诺,我第一个看到的人,总是你。”
    哪怕那儿人山人海,哪怕有人光芒四射。
    但仍是你──世界上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你。当你在我的眼睛里,我的世界,就只有你一个。
    秦深弯起唇角无声地笑,啪一下合上相册重重扔在床头,不再看了。
    过去的程诺他错过了,但现在,以及将来,他是他的,一生一世,就已足够。
    程诺早已惊呆,埋首在秦深肩窝,语气恍惚低低喃喃:“我觉得我快要幸福得死掉了……我怎麽会遇到你,秦深。我……我居然,遇到了你。”
    何其幸运。他遇到,爱上,然後拥有了他。
    程诺决定收回以前无数个趴在被窝的深夜里,他一边咬牙流泪,一边诅咒老天不公的那些话。
    秦深侧头吻他细软凌乱的鬓发:“所以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没有什麽能把他们分开。秦深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算是老天,也要给他让路。
    两人耳鬓厮磨深情相拥,静静享受了这样美好安宁的时光片刻。
    但记忆的闸门一经打开便很难收住,程诺不禁拾起久违的过去。
    “刚刚照片上,站在萧岚旁边的男生叫做楚回,是我高中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他人很好,好多人都喜欢他,一开始也是萧岚先追求他的,然後,然後……”沈默半晌,话锋一转“结果,萧岚只是骗他的。”
    有些让人失望,长久的沈默过後,竟只是一句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秦深知道那意味著一段程诺企图隐瞒并不想说的真相。
    “我不会骗你。”他想了想,绝望地发现自己那麽多话却都无话可说,而只想,也只会,说这苍白无力的一句。
    无可救药到条件反射。
    然而再浪漫的情话如果说多了也会让人无感。程诺忍不住翻白眼:“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数数这几天你都说了多少遍这样的话啦。说得越多越是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你知道不,只有没底气的人才会一直喋喋不休地发誓呢,我的秦深可不是这个样子。”
    他身子一动,笑著张嘴在秦深结实硬硕的肩头浅浅印下一排细密整齐的牙印,抬起头半认真半玩笑地冲他眨眼睛:“反正我程诺这辈子就认定你秦深了,你如果骗我,我……大概会死的。”
    一个字如惊雷厉电狂劈下来,劈得秦深心惊肉跳猛然大骇:“不准!”──他额冒冷汗瞳孔剧睁,竟然失态一时失声大叫。
    表情惊骇,前所未有的惶恐。
    程诺被吓到了,没想到秦深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他愣了两秒眨眨眼睛,忽然就捂住嘴巴别过头闷闷笑了起来,肩膀一抽一抽,伴随著从灵魂深处潮涌浮出的丝丝甜意。
    秦深却没心思玩笑。程诺不懂,他的傻诺诺还不懂──当然他也并不打算让程诺懂:当他并不当真地玩笑说出那一个字的时候,自己是真的被那一瞬间呼啸而来的巨大恐惧所一击即中。
    而他却不能告诉他为什麽。
    秦深扶住额头深吸口气,无奈又後怕地捧起程诺的脸。
    “诺诺──”他难得不那麽自信地开口,“听我说,明天我要回家一趟,把我们的事,和家里人当面说清楚。”
    这一次,他要做个决断。
    “……”程诺笑容一止全身僵住,呼吸也猛地停滞。对啊,他都差点忘了,他是个孤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会有人来关心他的成家立业和性取向问题。
    可是秦深不同,他有家,有亲人,且那还是一个健全的,温暖的,其乐融融,相亲相爱的大家庭。
    他的家人,真的会同意他们如此优秀的儿子,要和一个……难以启齿的双性人,过一辈子,作为一生的伴侣吗。
    就算他能生孩子,他也不是女人。他算大半个男人,却竟然能生孩子。这样逆天又畸形的存在,换做谁,大概都会觉得这个人和他的孩子,都是恶心的变态。
    越想,就越像一场冗长的美梦终於做到了尽头,醒来,还是和睡前一样冰冷刺骨的现实,从未改变,甚至更加煎熬。因为已经得到过,就再也忘不了那样窝心的温暖,无法忍受失去的折磨。
    秦深看了出来,心里一纠赶紧搂住怀里不断蜷缩下滑的身体,他最知道程诺一受打击就喜欢当鸵鸟逃避。
    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在程诺的脸庞和发顶,连声安慰:“放心,没事,没事的,诺诺。我的家人很好,也许……也许一开始,他们不会接受你,但是你这麽好……这麽好,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喜欢上程诺,这样几乎看不到希望的可能,就算最会说谎的秦深,这一次,也说得颇为艰难。
    那话里的犹豫迟疑连失魂落魄的程诺都听了出来。竖著偷听的耳,一点点耷拉下去。
    秦深看得心疼,伸手捏捏他垂软的耳廓,柔声哄道:“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程诺咬著唇,小声抽气:“我怕你……就不会回来了。”
    秦深扬手打他屁股,佯怒:“你这是诅咒我吗?我当然会回来。”
    “……不是诅咒。”大概也觉得刚刚那句话有点不吉利,程诺闷闷反驳一句,然後转过脸垂下眼睛就不再说话了。
    秦深叹口气,放开程诺起身走到他面前,站了一会儿,修长笔直的双腿忽然弯曲一屈,竟然就这麽单膝跪了下去。
    那低而轻的一声,却像一场重而急的雷阵雨,沈沈打在程诺毫无准备的心房。
    他惊愕地抬起头视线向下,目瞪口呆地望著第一次比他矮的秦深。
    “你、你这是做什麽……?”他睁大眼睛不无震惊地问。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不敢奢望,因为那是一个更加遥不可及的梦想。
    秦深微微一笑,温柔而绅士地执起程诺的左手送至唇边,低头在手背印下一枚点到为止不含肉欲的亲吻,仿佛被一缕湿润的暖风悠悠拂过,至高无上的尊重和无穷无尽的爱意,都深藏於此,蕴含其中。
    “等我回来,诺诺,然後,我们就结婚。”
    他仰起头,第一次以仰望的角度凝视他这一生情之所系的挚爱,丝毫不感到曾经自以为是的羞耻和难堪,只觉得身心平静万物归一,天地辽阔浩大无边无际,四周芬芳四溢鸟鸣花语,而他身在此处,好像一无所求,又似欲望无穷。
    他要的不多,只是这一个人。然而这一个人,就是世间所有。
    带著薄茧的指腹一圈圈摩挲抚过对方光洁干净的无名指,宛如对待世间至宝那般千般疼爱万种怜惜,摩擦的触感一经接触,便迅速穿越脆弱的皮肤,在程诺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幽幽燃起一团温情脉脉的慢火。
    没有一刹那惊天动地的剧痛,但短暂的一秒锺被拉伸成漫长的一个世纪,一点点销魂蚀骨酥骨挠心的折磨,也害得程诺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他尽力稳住身体颤抖地问:“你、你说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刚刚说了什麽。”
    “我知道。”秦深低低地笑。认真的眉眼透析出无与伦比的柔情,俊逸的五官简直像要融化了,声音愈发轻下去,低沈深情的话语久久回荡在四周一片柔情似水的暖光里,每个音符都仿佛有了生命,挠得人心涟漪,波澜狂起。
    “我说,等我回来,你就嫁给我。”
    …………
    一秒的静谧,程诺呼吸停止,恍惚心脏也好像定格在了那怦然膨胀的一刻,涨得又痛又满,不能自已。
    巨大的惊喜如扑头盖脸的巨浪啪啪打在他一片潮湿的灵魂里,眼底那一抹真诚神情的仰望简直让程诺无法直视几乎要昏过去,舌头打结牙齿打颤:“你、你……”他从不奢望的期待,在这一秒,变成触手可及的未来。
    秦深一拍脑袋佯装粗心:“啊,瞧我这记性,竟然漏掉了一个那麽重要的东西。”
    然後他一低头,张嘴,温柔地含住程诺无名指的指根,舌齿齐攻舔吸啃咬,一圈过去,微微黏糊的濡湿给那里套上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透明指环。
    空气里此起彼伏地响起让人面红耳赤的水渍啪嗒声。
    “是的,没错,恭喜你答对了。我就是在跟你求婚,我的诺诺。”
    他手掌发力轻轻往下一折,原本交握包裹的双手一下子就变成十指交叉用力扣紧永不放开的决绝姿态,秦深面不改色,用最甜蜜的情话耍起最流氓的无赖。
    “你只有两个选择,嫁给我,或者,让我娶你。”
    再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们注定要在一起。如果,他们注定要在一起。
    “要麽你叫我老公,要麽我叫你老婆。”
    “唔……或者你喜欢我叫你媳妇儿~~?”
    分明裸露的无名指却像真的戴上了戒指那般灼烧滚烫,箍得微疼,肤下筋脉凸跳,指骨饱涨。
    程诺眼睑一掀,感到他的眼睛似乎蓄满了足以下个三天三夜的瓢泼大雨,厚厚的云层重叠堆积,生出水光朦朦的雾气。
    “为、为什麽……”视线渐渐模糊,如同他此刻纷繁如麻的心脏。
    他早就相信秦深了,但每一次对方总是出乎意料超越想象的深情,还是让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秦深宠溺地笑,一把抓起程诺的手抵在唇间,一一吻遍那一排温度微凉的指尖:“傻瓜,这有什麽不懂的。”
    他的嗓音也有些哑了,不易察觉的轻颤,隐秘地滑过一丝压抑忍耐的艰辛:“因为我想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最好的,全部,都送给你。
    程诺笑了,轻轻拍了下秦深的脑袋:“白痴,你就是最好的。”
    秦深闻言沈默,良久:“……不,我还不够好。”
    “诺诺,你值得更好,最好的我。”
    然後他低下头,虔诚而庄重地在那一圈水光闪耀的无名指上,轻轻印下归期的凭借:“记著,我还欠你,一枚戒指。”
    程诺指节一缩,依稀感到平坦的腹部微微鼓了一下,似乎里边那小小的生命正在伸展他此刻还并不存在的四肢,只为参与他的两个父亲,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程诺烫了脸,纤长的浓睫软软垂下罩出两扇蝶翼的阴影,声音弱不可闻细如蚊蝇:“我也……还欠你一个孩子。”
    秦深微微一愣,徐徐展开眉眼,另一只支撑半蹲的腿也弯曲跪了下去。
    他埋首在程诺柔软温凉的掌心里,细细的纹路紧贴脸颊似乎能感觉出那一片缠绵暧昧的走势,百转千回,而又方向暗藏, 就像这一路走来对方羞於启齿,却始终炽热浓长的爱意。
    秦深陶醉地深吸,孩子气地撒娇摩擦不愿离去。双唇一动鼻尖微嗅,那独一无二的香气便霎时间铺天盖地,沁入心脾。
    “傻瓜,你不欠我什麽。我说过,我只喜欢,你给我的东西。”
    程诺闭上眼睛微微往後仰起头颅,露出一小截仿佛铺满晚霞涂满胭脂的诱人脖颈,自言自语般喃喃:“可我也说过,你想要的东西,你想要的东西──”
    他情到浓处,情不自禁抬起右手深深插进秦深那一头凌乱密麻的发丝深处,无比享受地感受著从指尖那一点丝丝渗入皮肤的灼人热度。
    那是秦深生命和感情的凭证,却被如此信任地落在他的手里,毫无阻碍地传进他的身体里。
    一瞬间心满满地涨潮,像怕打扰了什麽似的,他轻轻地说: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要给你。”
    这一次,他终於能理直气壮地作出承诺,不再心虚。
    秦深忽然肩膀一抖,闷闷地笑。程诺就感觉到自己掌心瘙痒,渐渐沾染暖热濡湿的水汽。
    他鼓嘴,小声而委屈:“我、我说真的。”
    秦深抬起头,一把摘掉眼镜看也不看随意扔在旁边,温润雅致的眉眼一点点绽开仿佛星辰般耀眼绚烂的迷人笑容,他孩子气地撒娇索求:
    “是吗?那我现在就想要一样东西,不知道诺诺你,肯不肯给我呢。”
    第三十四章
    他最後的语气暧昧至极而且颇为色情,微微上翘的尾音透露出的不仅是他得天独厚的性感,还有一种志在必得的自满。
    根据两人多次滚床单的经验,程诺心中咯!一下,秒悟了。
    “呃……”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噢!程诺掩面哀嚎,实在懊悔自己刚刚真不该把话说得太快太满的。
    他结结巴巴闪烁其词,带著几分内疚食言的不好意思:“秦深,今天……呃不,这、这几天……可、可能都不行……”
    他不敢说“这几天”的期限基本是未来整整九个多月= =||| 迅速环住胸口抱紧衣服,如临大敌寸步不让,一副打算誓死反抗斗争到底的自卫模样。
    秦深:“……”真是既好气又好笑,坏心地摊开手掌,大刀阔斧不容置疑地缓慢斜插进程诺敏感的大腿间,不轻不重拍了那颇有弹性的根处一下,柔声安抚:“好了,瞧你怕的,我像是那麽禽兽的人吗。你最近身体不好,我也不想让你太累。”
    程诺刚松口气,他却话锋陡转:“不过,鉴於诺诺你刚刚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所以作为你未来的老公,我还是要向你索取一点可爱的小报酬。”
    程诺看秦深那得意的劲就知道这个“报酬“绝对不是什麽好东西,瞬间提高警惕刚想问你到底要干嘛,结果一出神一不小心,忽然间感到上身一凉,一愣,头一低──
    呀!
    宽松的睡衣竟然已经被秦深整个儿掀了起来撩直脖颈,圆润白皙的肩膀,精致纤细的锁骨,和胸前那两株圆润小巧的红豆完全暴露在空气里,一览无余。
    趁著程诺这个发愣的当儿,秦深丝毫不浪费机会,居然又在不知不觉间大大分了开他的双腿,半个身体就这麽不容分说地轻松挤了进去,微微往上一挺,湿滑柔软的舌尖微微探出,在那一对粉嫩诱人的乳珠上一滑而过,下一秒毫不客气地张口含住,唇齿厮磨,舔吮啃吸。
    “嘶……”一股战栗麻痒的刺激感猛然从脚底心一跃而上直冲头皮,足让人眼睛一花脑子全空白掉。
    程诺毫无准备地倒抽口冷气全身一僵,顿时急了。他可不要他们的宝宝在还没被他的另一个父亲知晓的情况下就这麽羞死人地消失,那也太悲了个催了吧!
    “诶,诶!”奋力地推动抵在胸口孩子气地不肯离去的毛茸茸大头,程诺皱眉叫唤:“喂!不……不行!秦深,今天真的不行!”
    一向宠溺的秦深这一次居然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地径直往下, 湿润温热的舌尖盈满粘稠情色的液体,从程诺那比男人饱满却又比女人不足但反倒因此显得别具一格格外娇媚的ru头上顺势下滑,昏黄的暖光下波光闪闪的盈亮水渍在一片雪白的嫩肉上蜿蜒淌过,一路拖曳出一条春色无边的妖娆长痕。
    “啊……天!秦深你……你快停下……”当温热的唇瓣来至肚皮,有如绸缎般平滑细软的皮肉在对方吮得泛红的双唇间浅浅地皱起,褶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又美又媚。程诺瞳孔一缩腹部猛地痉挛了一下,腹腔里似乎有什麽东西鼓起膨胀砰然跳跃。他受不住地扭动身子轻吟出声,却又瞬间反应过来,臊红了双颊两手扑腾羞怒叫停。
    不知道为什麽,现在肚子已然成了程诺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肚子里有宝宝的事实给了他过太强的心理暗示,又或许这孕期的身子本就如此。
    秦深大头攒动埋在程诺腹部,把那儿用自己的粘液整个儿吮了一遍,就像一头凶猛霸道的野兽,用著最原始却最有效的方式,不给别人任何可能下手的机会,简单直接又赤裸裸地标明自己的地盘。最後,他磨磨蹭蹭来到肚脐──
    啾。吧嗒一声,秦深一改方才那不听话的不顾一切野蛮暴烈,滚烫的双唇转眼间就像是换了另一个主人,充满无限的柔情和无尽的怜惜,轻轻亲了亲那微微凹陷的可爱小圆孔,在其中印下深深的,爱的证明。
    “诺诺,你最近的皮肤真是越来越好了,好美味。”他流连地贴脸蹭著,啾啾有声依依不舍,又伸手左捏捏右揉揉程诺的腰两侧,不由地抬头笑眯了眼:“嗯,而且好像还长胖了点,摸起来也越来越舒服了,肉肉的,好软。”
    “……”程诺偏头无言。一方面是因为他现在不打算跟秦深解释,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他竟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某个部位的可耻变化,而那真的让他羞愤欲死。
    “我、我去下浴室……”他艰难地滚了下喉咙,挥手拂开秦深急匆匆打算起身。
    秦深却微笑著重新按住他,眼睛微睁佯装惊讶:“咦?诺诺你的脸怎麽那麽红,一副畏罪潜逃的样子,这是准备藏到哪儿去?”
    “……”程诺本就不擅长说谎这下更觉得自己要死了。一动身子那儿的反应越来越大十分明显,他又羞又慌,急坏了,眼神闪躲恨不得跺脚,竭力试图装出一副凶巴巴的凶恶样子,却超级没天赋地结结巴巴:“去、去卫生间还能干吗……你、你快放开我啦!唔……放、放开啦!”
    “哦,这你就错了诺诺,那可不一定哦。“秦深啧啧摇头,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看著他,眨眨眼睛笑得一脸暧昧且邪恶,贴在他耳边故弄玄虚小声说:“浴室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顿了顿,上下一扫,愈发邪气:“嗯~~不过诺诺你这麽说倒是提醒了我,也对,下次我们去浴缸里试试新姿势吧,有个动作我想做很久了呢,每次想到诺诺做出那个姿势的样子我就会硬,一定美爆了!可是如果真的和诺诺试了的话,我也许会兴奋到把诺诺做晕过去也说不定哦,哎,所以我好纠结啊,又心疼又想做……果然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再把诺诺你喂壮一点麽?唔……那可是个大工程啊。瞧瞧诺诺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养了整整一年才在腰上长了这麽一点点肉,照这个速度,那得养多久才能达到壮的目标啊,我会不会憋出毛病来?唔,如果因小失大让诺诺你失去一生的性福怎麽办?那不是得不偿失赔了夫人又折兵?唔……不行不行……”
    “……”湿热粘稠的气流,夹著流氓至极简直让程诺想要一头撞死的色情话语一同钻进耳朵,挠得他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好像抑制不住地颤抖舞动了起来,又痒又热,有如一池乱晃的春波。
    ……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秦深竟然又用舌头舔他!啊啊啊!这家夥是狗狗吗?混蛋!犯规犯规这完全就是犯规!程诺怒目瞪向秦深,不过……雪肤粉颜,气鼓鼓的腮帮,浅浅抿著的樱桃小嘴,老天,根本毫无威慑力可言。
    而因为他咬紧牙光顾著保护上半身了,所以等到意识到的时候,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叫,下半身……就早凉了。
    秦深面不改色刷地一下猛扒掉程诺的睡裤和内裤,某个可爱的小东西一跃弹出以不出意料的青涩姿态羞答答闯入秦深的视线。
    他不由地勾起唇角,俊逸多情的眉梢慢慢漾起了一圈圈细碎迷人的笑纹,眼睛一亮故作惊喜地道:“啊,刚才的一番前戏果真没有白做,我想要的报酬,这不就来了吗。”
    那赫然是程诺的……小程诺。不比正常成年男子的雄伟粗大,而像是属於一个还未成熟的稚嫩少年,小巧可爱,颜色也淡得多,此刻正半软半硬地害羞挺立著,扬起一个欲拒还迎又不知所措的微妙弧度。
    秦深凝神注视,半晌:“好美。”
    他情不自禁地发出言之由衷的叹息,喉头一动热气自丹田溢满全身,忍不住曲起手指在那粉嫩娇媚的玉茎上轻轻弹了一下。下一秒,它跟它那天性腼腆的主人一样,同时鸵鸟般地往後一阵蜷缩。
    秦深看在眼里,肩膀一颤一颤发出低低的闷笑:“嗯,好可爱的……小诺诺。”
    说完,不等程诺挥爪子抗议,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猛地俯下头去,力大无穷的双手只用万分之一的力气便轻轻松撑开了对方正欲合拢努力夹紧的腿根,双唇往前一送,做出了一个让程诺脑袋一轰晴天霹雳的惊世骇俗的动作。
    他竟然,吻上了那里。
    凉薄的唇意竟烧出滚烫的灼热,难以形容的刺激穿透过皮下密密麻麻四通八达的筋脉一点点传遍程诺的全身,热气流转间仿佛每一条血管都蒸出了的气泡,劈啪劈啪,争先恐後透过薄薄的皮囊涌上娇嫩的肌肤,在漫天雪色里开出一地绝色媚惑风情万种的桃花。
    程诺惊呆了,连阻止的动作都忘了做,脑袋一片空白瞳孔都聚不了焦,只能傻里傻气地失神喃喃道:“秦深你、你这是……啊……唔嗯……呃……”
    却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就被秦深高超技巧给弄得喘息连连呻吟不断,以至於哽咽失声。
    柔软湿热的触感从根处的小球曲折往下,一圈圈舔过不断涨大的嫩茎,直至他充血涨红的冠头。
    秦深的技术简直是绝了,更别提他现在还正卖力地揉搓著程诺胸前的ru头和他敏感的蜂腰!
    被修剪得分外圆润整齐的指甲轻擦掠过腹部,原本因弓腰的姿势而略有鼓胀的肚皮瞬间肉眼可见地往下一凹猛地轻颤,细致的褶纹往肉里勒得更深仿若丝线,而程诺就如那被那丝线控制的木偶一般无法自已地抽搐痉挛。反应之快,就像他给他下了一剂即刻生效药力威猛的催情毒。
    其实程诺早就中了毒。
    最初的毒药灌进心脏随著蓬勃的血液早已充盈全身,唯有上一次的毒液是流进了他的肚子,并且在那里边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留下指日可待的凭证。
    他又想阻止,又似饥渴地难耐扭动著身体,全身弓起有如一只被煮熟的蜷缩弯曲的虾,两只莲藕般纤细娇嫩的胳膊痉挛似地一抖,白而腻的皮肉里很快便如雨後春笋般争先恐後涌出来密密麻麻的大状颗粒,皮疙瘩也跟著冒了出来。
    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每一个毛孔甚至每一个细胞都浸淫充斥著粘稠饱满的蜜汁,激烈地滚荡翻涌,欲求不满地骚动叫嚣,不停聒噪地吼著“给我给我”和“我想要我想要!”
    脚趾绷得死紧指甲都发白了,程诺垂著眼睑咬住下唇细细噎噎地抽气,努力憋住胸肺之间那有如涨潮般一涌而上几乎冲破喉咙的羞耻浪叫,断断续续十分艰难地恳求著:“秦、秦深,快……快放开……呜……”
    秦深却头也不抬反而吧唧一声重重亲在那抬头之势已然十分明显的花茎,上面筋脉交错血色繁复纵横,泛著丝丝热气,美得令人窒息。秦深眼神陶醉深情凝视许久,炽热浓烈的眼神仿佛是在欣赏一件自己历时多年精心打造,而此刻终於完成的艺术品,鬼斧神工精雕细琢,全宇宙都无与伦比。
    “哦?现在放?”他一勾唇弯弯笑眯了眼睛,露出狐狸一样诱君入甕的狡猾表情:“呵呵,诺诺你确定?”
    程诺高高往後仰起脖子,布满汗水的长颈染著一层玫瑰般的娇红,活色生香,看起来性感媚惑得要命,左手使劲绞紧被拼命褥撑著床垫,右手则颤抖不止地搭在自己上下鼓动激烈起伏的小腹,眼神涣散眼角泛红,视线所及的一切全都浸润上潮热淫靡的水泽,眼前波光潋滟烟雾朦朦,摇摇晃晃的模糊仿佛隔著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熏得眼酸涩而胀痛。
    脸上的神情无上欢愉却又痛苦万分,程诺近乎癫痫地左右疯狂摇著脑袋,语无伦次地哑叫:“我……我……”
    然而不等程诺给出答案,秦深就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一脸遗憾地啧啧:“好吧,听诺诺的。”
    然後……擦!他竟然真的放了!!!
    程诺:“……”
    秦深抬头离开早已变得又硬又烫握在掌心就像攥著一柄烧红了的热铁一般的“小程诺”,转而捶捶大腿,右手一撑地看样子打算起身,一边轻弹膝盖上的灰一边笑眯眯地感慨:“哎,跪得我膝盖都麻了,诺诺你真体贴。”
    “……”
    “咦,诺诺你的脸色好难看,而且还流了好多汗。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擦秦深你个混蛋!”
    程诺终於爆发。
    前端被秦深撩起的快感已然汇聚成海浪涌滔天,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脸红如潮好像全身的血都往脑袋涌了上来,抬起右手用力攥紧五指再不忍耐,一记拳头狠狠往前挥去重重捶在秦深其实也骗不了人怦怦狂跳的胸口,自暴自弃般带著沙哑破碎的哭腔,拼命摇晃脑袋什麽都管不了也顾不上,第一次任性而蛮横地大叫起来:
    “秦深!我命令你现在!立刻!给我弄出来!”
    秦深愣了半秒锺,下一刻──
    “遵命,老婆。”
    他眉眼染笑似早料到,却也有几分惊讶一闪而逝滑过双眸。顿了顿──
    “诺诺你乖乖的,让老公来好好地,温柔地,疼爱你吧。”
    柔情似水的话音刚一落下,秦深便重新俯下头去,强壮有力的双手不失敏锐地灵巧掐住程诺那两只早已酸软无力瑟瑟发抖的可爱膝窝,小心却也强悍地往两边用力一撑。
    这一下,小兔子涨红了脸努力试图掩盖的羞耻秘境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遮掩物,彻彻底底暴露在了对方那一双欲火焚烧精芒狂飙的灼灼眼眸之中。
    秦深屏住呼吸凝视片刻,脸廓肌肉微颤,薄汗如珠,眸底巨澜大动,惊涛拍岸。
    忽然,他扬眉展目,宛若春风化雨,无限柔情,微微笑了。
    他慢慢地张开嘴,轻轻向前一送,便姿态决绝地整个儿含住了眼前那已然生机勃发喷射在即的青涩嫩茎。
    喉头有微微的抵触与灼烧感──他几乎慷慨地将那活儿包裹到了毛发濡湿水淋淋的根部。
    “哦……哦……嗯!……啊!”饶是有所准备但初尝之时也难免让人心旌震荡魂飞魄散的柔软湿热,让程诺瞳孔一散情不自禁骤然发出了一连串羞耻的,高亢的,而又绵长的轻叫。
    似是痛苦到极致却又舒服到巅峰。电光石火但後劲强大的滚烫激流眨眼就满足了他刚才所有欲求不满无理取闹的叫嚣感官,铺天盖地的快感排山倒海涌来,化成道道白光劈进他的脑子,绞痛他的神经,斩裂他的意识,搅乱一池春潮。
    程诺控制不了地左右扭动全身哆嗦,光滑的肚皮也肉眼可见地不断鼓动上下起伏,那幅度激烈到几乎让他害怕肚子里那还未成形的宝宝会不会下一秒就蹦出来!
    心跳快得仿佛胸腔里藏了一只捕杀猎物健步如飞的猎豹,心脏简直都要被它踩烂踏碎了。终於他再也受不了了,蜷紧五指往那不听话的腹部狠心一抓──别再颤了!
    赤裸光洁的双脚在地面上来回不断地摩擦,在那一片软如细沙的驼色地毯上留下了一长串触目惊心惊心动魄的纤细趾痕。
    “啊……快……呜……秦深你……我……嗯!嗯!呼啊……啊哦!”
    程诺的呻吟其实笨拙,毫无新意。但因为是他发出,是属於这世界上他这独一无二的存在最最独一无二的真情所露,因而落在秦深的耳朵里,就比世界上最强大的催情剂更让他心摇神荡,百死不悔,万死莫辞。
    那仿佛是从他灵魂深处一字一句绞出来的,每一声都坠著湿哒哒的水滴,还发出一阵阵新鲜出炉的腾腾热气,淫靡甜美的荷尔蒙香弥漫房间,沁入心肺──而能让平日正经羞涩的小爱人做到这个程度的,只有自己。
    作为地球上最顶端的雄性生物,男人对此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本能般的骄傲。
    但老实说男人那活儿的气味的确辛辣刺鼻,相当的……恶心,不过秦深此刻脸上那一副认真专注且迷醉留恋的表情却犹如正品味著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
    咸涩的苦味充盈舌尖直冲喉头,粗粝黏粘的皮毛摩挲扫过口腔,安静的房间除了程诺沙哑克制的浪叫便是这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淫荡水声,吧嗒吧嗒,噗噗作响,一点点溢满jing液和麝香的气息,浓重而热烈,销魂蚀骨,酥肉断肠。
    终於,在四处点火的辗转厮磨中,秦深聪明地逐渐找到了最刺激程诺的那一点。
    发现的时候他差点儿没一口白牙就这麽直直咬下去,心里暗道真是可爱的地方,果然有什麽样的主人就有什麽样的……小主人,於是愈发卖力地蠕动吮吸。
    可爱的小小诺在秦深温热的舌尖和坚硬的牙齿的双重夹击之下,有若癫痫发作那般抽搐地瑟瑟颤抖,然後一点一点膨胀变大,茁壮成长起来。
    老天作证,秦深那条可以把黑说成白把鹿指成马的灿若莲花的自大舌头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它竟会用在这种淫秽的地方。
    嘿!它的柔软和灵巧可不是用在这恶心的活计上的好吗!
    它又羞又怒,可它最崇拜的主人却不觉得耻辱甚至有丝毫的不好受。这一刻他全神贯注,他甘之如饴,他爱意满涨,他心无旁骛。
    略微弓起的背脊长而笔直,锋锐而凌厉似一柄饮血嗜杀天下无双的利器,从来宁折不弯的高傲灵魂在这一刻却心甘情愿为了那一片魂牵梦萦的湿地低下头颅,跪拜臣服。
    精壮漂亮的肩胛骨犹如雨後的春笋般凸出耸动连绵起伏,奇异地蕴含著一种微妙融合了凶狠和温柔的神奇力量,不断往上顶出一个个强悍而唯美的弧度,薄薄的白色衬衫被强硬地撑开拱起,结实匀称的肌肉比例完美极富力感,强壮发达却又不至於夸张到让人心生厌恶,和他这个人一样恰到好处的高贵优雅,翩然如风。
    饱满的曲线在濡湿透明的布料下清晰可见一览无余,从程诺居高临下的角度望去,仿佛一朵朵沾满情色的欲望之花,从无穷无尽的汗雨里破水而出妖娆绽放,娇豔夺目,射出光华万丈的锋芒。
    湿热的舌尖卖力地一次次灵巧滑过,纵情吞吐,秦深竭尽所能用他所有,为他口中这个他能感觉出来正在不断膨胀扩大变硬变热的肉茎卖力地服务。
    它每涨大一分他都为此感到无限的喜悦,满足,甚至是骄傲。他想不到别的,只想到眼前这个人是他今生挚爱,一世唯一,他想给他幸福,在任何一个意义上。
    他并不是把自己的尊严给了出去,而是觉得让他爱的人快乐,就是他至高无上的自尊。
    欲望渐攀巅峰。
    程诺就觉得不断逼近的情潮像一波波排山倒海的巨浪,潮涌般低吼著咆哮著不断拍打上他的内脏,体内水波鼓动左摇右晃,声嘶力竭地澎湃叫嚣激荡肺腑,欲生欲死简直快要被折磨疯了。
    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蝴蝶在他的胸口汹涌集结,蠢蠢欲动,展翅欲飞,几乎要破膛而出。
    “啊!天……噢!噢!”
    突然,程诺全身一绷猛地僵住,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充盈体内的蜜液被逼到极限忍无可忍,血管劈啪作响都要爆了。
    沙哑破碎的呻吟戛然而止在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下一秒,本已往後仰得几乎折出了一个九十度直角的上半身再也控制不住地往後倾翻一倒到底。
    秦深眼疾手快地抬起大掌重重抵住程诺纤细柔软的後腰,然後迅速往前一捞。
    就像一只被狂风扫过力挽狂澜的落叶,身体柔软到不可思议,纤细的腰部大幅度往前甩回,快速的旋转连带洒落了原本坠在发梢的好几滴晶莹饱满的汗液,溅在洁白干燥的被单点缀出水光潋滟的情色,流动的空气也充斥著情欲饱涨的气息。
    程诺整个人被牢牢扣回了秦深强壮宽阔的臂弯里紧紧地锁住。
    一瞬间,对方身上浓烈熏人的雄性荷尔蒙香简直铺天盖地盈满了程诺不曾设防的鼻腔。两人的心跳在轰鸣作响的耳膜里噗通撞在一起然後逐渐跳跃合一,共享同一个频率,鸣奏出全宇宙最壮丽的舞曲。
    他呼吸,深深,浅浅地呼吸,吸毒一般的恍惚无神,如痴如醉,心荡魂迷,神驰魄摇,眼神散至四宇无法聚焦,但却无比确定地感觉到此生再不会有比这一刻更美妙的依靠。
    哪怕未来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用永恒时光精打细磨才能雕琢出的完美,哪里比得过这一刹那浑然天成的契合。
    那是一片和风细雨无边安宁的港湾。清晰传入耳中的,却是秦深同样躁动不安铿锵有力的心跳。噗通,噗通,气势磅礴,激越昂然,比程诺体内暗藏的猎豹更凶猛,更危险,更戾气,也更残暴。
    那头不知为何的野兽正露出一双炽热贪婪的眼睛对它的猎物虎视眈眈,全身暴凸的肌肉,每一笔每一画都蕴含著一种蓄势待发呼之欲出的爆发的美感。
    它悄无声息蛰伏在暗,屏息凝神不疾不徐,耐心但嗜血地等待那一击致命的最好时机。
    终於──
    “唔……嗯!”
    身体深处电光石化掠过一丝粉身碎骨般的痛快激畅,情急之下程诺蓦地张开小嘴一口啃上秦深生猛耸动的肩膀,两排乳贝似的洁白细牙穿透衣衫用力嵌进对方柔韧水淋的坚实肌肉里,努力吞下高氵朝降临的尖叫。
    但毕竟心之所至情之所发,再怎麽掩饰也还是不小心漏掉了两声。
    而秦深期待已久的报酬,便随著我们可爱的小猎物这一声细细的闷哼,犹如从肺部深处艰难挤出的呜咽,一触即发汹涌释放,汩汩喷射在了秦深那堪比火山一般热气四溢,烈焰袭人的口腔壁上。
    灼热接纳灼热,滚烫叠加滚烫,粘稠的唾液晕啊更加粘稠的jing液,通过某种神奇的化学作用发生反应,蒸腾的气泡此起彼伏劈啪作响。而当一切归於平静,它们终於融合成足以毁天灭地烧尽一切的岩浆。
    …………
    像是被子弹一枪击中,秦深身形一滞猛地顿了一下,双唇不动静止片刻,没有很快著急地退出去,仍然尽忠职守地完整包裹著。而那沈浸享受的姿态简直安详得像是要就这麽一直持续到时光尽头的永恒。
    不要打扰,他要一遍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回味之前那令人心旌摇曳,目眩神迷的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而那不过区区数分锺转瞬即逝的短暂光景,却犹似胜过整整百个世纪千秋万代的辉煌荣耀。
    那麽多青史留名的壮怀激烈,都比不过这片刻难与人言的魂驰魄摇。
    一滴水里,或许蕴藏著比大海更加波澜壮阔的浪涛。
    许久,秦深轻轻垂下双眼,慢慢地退了出去。
    离开滑下的每一步,唇肉贴合玉茎,快感转瞬即逝,临终的电流回光返照,乍泄流窜,挣扎著涌上彼此都只剩下最後一丝力气的疲惫身躯,刺激得两个人都浑身一震猛地激灵。
    仿佛一瞬间心灵相通了那般,皆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种依依不舍的艰难。
    终於,完整的茎脉从秦深饱蘸蜜液湿亮润泽的的殷红唇舌间缓缓剥落露出,得以一窥全貌。
    上面沾满了湿淋淋的水汽,紫红充血的顶端坠著一小串乳白的液滴,稀疏的黑丛柔顺黏腻地紧贴,shè精过後的余韵让它在最後的最後小小抽搐了两下,而後逐渐疲软蔫蔫地垂下去。
    到底是累坏了。
    它射出的液体味道毕竟太过呛人,饶是秦深也忍不住捂著嘴巴低低咳嗽两声。
    程诺被唤回神,高氵朝过後的身体筋疲力尽近乎虚脱,暂难动弹。
    蜷曲的手指僵硬地抖动,哪怕转个眼珠都累极了,挣扎著勉强掀开眼皮低头望去,就见秦深低埋著头阴影笼罩眉目,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心里又急又痛正想让秦深赶紧吐出来去漱个口,却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秦深竟然喉结一咽,咕噜一声,将它们尽数吞了下去。
    “……”程诺惊呆了,比刚才秦深含住自己欲望的那一刻不遑多让的惊呆。愣了半秒猛地反应过来,立刻睁圆双眼伸出手去拍他的後背。
    只可惜刚过高氵朝的他没有力气实在有心无力,只能干巴巴地急切催促:“你、你干什麽!你疯了吗?那麽脏!快、快吐出来!吐出来!”
    秦深抬起右手在溢出残液的嘴角随意一抹,原本普通的动作却总是能被他做出来一种行云流水恍若风流浪子的潇洒意味。
    他仰起头,脸上的神情完全不是程诺所担心的痛苦屈辱,反而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痞笑:“不,味道很好。”
    说著咂咂嘴巴,探出鲜红未褪的舌尖,在那晶亮湿润的唇角边暧昧地一舔,故意而为的邪魅狂狷看得程诺一阵脸红心跳的头晕目眩。
    “这是诺诺的味道,诺诺的精华,我要连肉带骨一滴不剩,全部都吞进肚子里边。”
    “就像把诺诺也吃进了肚子里一样。”
    “诺诺,你是我的。”
    “……”肉麻露骨的情话听得程诺脸红欲烧耳根发烫,简直羞死了,正想抡拳打他,却见秦深的身体慢慢往後仰去,一手捏住他精致白皙的脚踝,辗转握进自己干燥微热的手掌心里,无限温存地揉搓包裹,眼神专注,神情认真,久久地凝视,舍不得走。
    程诺的脚很美。和那些大老爷们儿的汗臭脚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长久的宅男生活和特殊的身体构造让程诺的脚兼具男性的修长健美和女性的灵巧柔媚,柔嫩细腻的足底雪肤轻薄,仿佛从血管深处析出来一层浅浅淡淡,若隐若现的娇媚粉色,修剪得圆润整齐的趾尖,此时此刻,因为紧张和羞涩而正略微蜷缩,可爱地绷著。
    而那股不安的骚动和微凉的温度,挠得掌心痒痒也人心痒痒,掌心凉凉却人心暖烫,就更是迷人得要了命了。
    秦深莞尔一笑,连连摇头喟叹:“真美,真美。”弯下腰低头俯身凑近,将唇瓣上最後一抹渴望回归故土的残余,用这柔情万种的一吻,轻轻涂在那最敏感害羞的脚心。
    柔若无骨,但刻骨铭心。
    “诺诺,我秦深这辈子,只为你一人,做这种事。”
    今生今世,给了你第一,就再也不会给别人的第二次。
    “噢……嗯……”脚心酥麻湿痒何等敏感,程诺没有准备又一不小心吟了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已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呃……那啥,真的太累太累,程诺恐怕自己现在又要可耻地硬起来了。
    但这一次他没来得及脸红,一低头,就对上了秦深也刚好抬起的双眸。
    一望醉心的清澈遇上浓得化不开的琉璃般的乌黑,到底是清澈净化了浓黑,还是浓黑融化了清澈,不得而知。
    唯一确定的是相遇的那一刹那,两个人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仿佛被一场倾盆激荡的狂雨淋湿浇透,整颗心都满涨,宛如柔柔荡漾著一池涨潮的春水,一时间皆是无法言喻的心摇神驰,失魂落魄。彼此对望的片刻,整个世界都退後远去,不闻声息,似乎全宇宙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相爱相伴,厮守永恒。
    房间静谧,昏黄陈旧的暖光摇荡出一片唯美涌动的温情。呼吸弱不可闻,连心跳都是杂音。
    秦深抬起另一只手抚上程诺正泛起浅浅红晕试图闪躲的眼周,温柔地强迫他看向自己,不许他走。
    微微发烫的指尖轻柔地掠走眼廓周围那几许由他而生的湿意,疏影斑驳的脸上闪烁著令天上星辰都黯然羞愧的光泽。
    秦深俊美无暇的五官以肉眼可见的弧度一点点柔和地软陷下去,柔情如画的眉目落在程诺此刻分外恍惚的眼里,摇摇一晃,竟模糊地重现出两人初见时那只用一眼就不由分说地夺走了他用以续命的呼吸和心跳的温文尔雅,温润如玉。
    秦深微微一笑,用不可能比这更加甜蜜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道:“诺诺,你知道你现在的眼睛,开出了两朵蔷薇花吗。”
    明豔璀璨,耀如珠宝。
    程诺眼睛一眨眼角溢出笑纹,眼底却蓦地湿润:“这就是你要的报酬?”
    他的嗓音微哑,透著股千娇百媚糯糯软软的娇嗔,恍若杏花微雨的江南,春雨一夜暖风十里,无限柔意万千风情──纵然世间千万人,他却唯予眼前人。
    白首不相离,若得一心人。
    “秦深,你真变态。”他噗嗤一声吃吃笑骂。
    秦深却笑眯眯地点头竟不否认,目光真诚而柔软,仿佛一汪沈静深邃的蔚蓝色大海,在壮丽辽阔的暮色下泛起缠绵如吻的轻澜,低声笑著:“嗯,我就变态。”
    “……”程诺囧,“神经病。”
    秦深无所谓地耸肩,抱著软软的小肉脚我亲我蹭我摸啊摸,的薄唇从一溜香喷喷白嫩嫩的可爱脚趾丫错落滑过,偶尔张口一含满是情色地舔吮啃咬,那麽大年纪居然还不要脸地用娃娃音撒娇:
    “我就神经病。”
    “……”程诺大囧,“白痴啊!”
    秦深撅嘴:“我就白痴。”
    “……”程诺狂囧後背冷汗直下,掩面扶额受不了地呻吟,“顶著这麽一张大男人的脸学人家小姑娘卖萌撒娇,秦深你敢不敢再雷人一点……”
    “哦……”秦深恍然大悟,话锋一转两眼放光,“那我还是当变态?”
    “……你!”程诺被堵得差点儿没一个噎住背过气去。咬牙切齿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无可奈何地怒目瞪他,奈何伸手不打笑脸人,而秦深现在笑得跟个什麽似的,憋了又憋最後没办法,只能一字一句闷闷吐出两个字:“混、蛋。”
    “……”秦深微微一愣,这一次,竟没有再跟著他说。
    “不,我不混蛋。”
    许久,他微敛笑意,面容正色。
    “永远,不会对你混蛋。”
    他仰望的眼睛浓墨渐褪,铅华散尽,竟恍惚地逼近程诺这一双全世界最清澈的眸了。
    凝望的刹那却比永恒的厮守还更久远,仿佛饮下一滴清甜醇香的美酒,让人一醉入梦,怦然心动。
    宛如一泓璀璨千年的星湖,又似两枚万古温润的琥珀。
    “你……”程诺翻个白眼儿既好气又好笑,一副“傻瓜谁真的说你是混蛋了”的表情。伸手揉揉秦深的脑袋,屈指轻弹他的额头,忍著笑,带著几分得意洋洋的甜蜜,在他耳边喜滋滋地窃窃私语:“我看你不是混蛋,是笨蛋。”
    秦深仰头望去,程诺那一脸笑得有若一朵盛放的玫瑰般灿烂夺目的幸福表情被他一览无余尽收眼底,看得他神色微动眼波轻荡,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漾出一圈圈百爪挠心的涟漪。
    “好吧,是笨蛋。”
    他宠溺地一笑。然後张开双臂环住程诺的腰肢将脑袋深深埋进去,来来回回孩子气地蹭,不说话了。
    唔,诺诺最近真的长胖了,肚子上的肉都多了。不过软软的,真舒服。嗯……而且,还很香。不止是沐浴乳的清香,还有诺诺本身的味道,又甜又暖,他喜欢。最喜欢。
    程诺没办法地抱住这颗不听话的大头往自己暖暖的小腹贴近一点。毛茸茸的头发顶上细嫩滑腻的皮肉,那种扎扎的感觉分明很不好受但磨来磨去久了,倒渐渐还挺受用。程诺搓著大头心中暗道:宝宝,记住这个男人,他是……一个笨蛋。
    程诺不知道秦深其实真的挺混蛋的。这男人不仅经常遇上混蛋,身边很多混蛋,而且自己曾经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但是──
    诺诺,他永远,不会对你混蛋。
    “诺诺,我很快就回来,”略微沙哑的嗓音从程诺犹泛情香的肚皮闷闷传出,亲昵地宠溺,“快到让你还没感觉我走了。”
    纤美的五指柔柔拂过对方每一寸凌乱濡湿的发丝,程诺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怎麽办呢秦深,你还没走,可是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第三十五章
    程诺本打算送秦深的,但秦深没给他这个机会。
    第二天程诺从超市提了一大袋菜回来,想著给秦深践行,顺便炫耀一下他最近进步神速的厨艺,结果没等到人,只看到冰箱上面贴了一张醒目的小纸条,上面是秦深独有的龙飞凤舞的行草字体,无比欠揍地写著:亲爱的老婆,乖乖等老公回来娶你哦mua┌(┘3└)┐
    程诺:“……”
    心跳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粉嫩的脸蛋微微涨红冒出黏糊糊的热气,程诺不自觉地嘟起嘴喃喃自语:“秦深你个混蛋……还敢说自己不是混蛋。”
    说是这麽说,但口是心非永远是人的天性,程诺手上的动作是无与伦比的轻柔细致,小心翼翼将纸条压平收好,连折叠都不舍得,平整放进了卧室的抽屉里。
    ……哼,这是凭证!
    几天後,在程雅忌日那天,程诺自己回了趟孤儿院。
    程雅的墓碑就立在孤儿院的後山。那块地也属於孤儿院,不过是专门拿来埋死人的。长眠於此的人大多是没能在孤儿院长大成人就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的的小孩子。
    但程雅,她在这里艰难地成长,长大,离开──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可以离开,却最终被无情的命运推了回来。
    她至死都没能离开这里。
    程诺不知道雅雅姐当年爱上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但无论是谁,从他竟然连一块好的墓地都不愿给雅雅姐准备,就这麽无情地抛下她,让她永远孤独地呆在她一辈子都在渴望逃离的孤儿院这个事实来看,程诺实难苟同,那会是一个好男人。
    他替他那麽好的雅雅姐不值。
    这些话犹响在耳清晰如昨,却已是故人故言,阴阳永隔。
    夏日微风徐徐拂过面前简陋的墓碑,上面只有草草程雅这两个字,和一张历经多年风吹雨打霜降日晒而显得泛黄陈旧的黑白照片,简单得连句墓志铭都没有。
    程诺凝眸注视良久,又遥忆当年如花笑颜滴滴点点,不禁心中一痛,一声叹息,双眸便湿了。他慢慢弯下腰,将手中抱著的大捧百合,轻轻放在地面。
    那是程雅生前最喜爱的花。只是百合明明代表祝福预兆幸福,摆在这里,难免让人感到一种世事无常的苍凉悲悯。
    她说她终於可以离开这里,最後却永远地长眠此地。她让他乖乖等著自己来接他,结局却是他年复一年地来看她。
    谁也猜不透老天的真正想法。有的人表里如一一心向善,却反而受尽磨难一世凄惨,有的人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竟偏偏长命无忧金玉满堂。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一阵风过,地上百合花幽幽晃动,洁白柔软的花瓣如羽毛般在半空中无依无靠地瑟缩颤抖,大概,它也不懂。
    为什麽像雅雅姐那麽好的人最後会得到这样的结局,或许,真的人各有命。
    程诺以前信命,以为他这辈子既然天生缺陷,大概就注定了他未来艰难坎坷,怨不了人。所以他总是走一步算一步,自卑,内向,忍耐,怯懦,以及无休止地忍让退缩,对待人事的态度不是积极地去争取而总是消极地想逃避,永远当一只笨笨的鸵鸟,一遇到自己解决不了或者不想面对的事情,就无比阿q地把脑袋埋进沙里,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重复默念一百遍。
    如果不是真的被逼急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绝对不会主动寻求改变。就连加入也不能算是程诺真正意义上一次对不公命运的绝地反抗,充其量只不过是逆来顺受,随波逐流而已。
    当然事实上那时候对方也没有给程诺拒绝的机会。
    他确是没有勇气,除了他本身的身体状况,成长经历以及性格因素以外,更重要的,其实是因为他始终没有找到能让他奋不顾身去改变的理由。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有了必须反抗的理由。
    程诺仰头望天,微微眯起双眼。
    夏日黄昏的天空透出绯色,余晖绵延千里一眼望不到头,灼灼其华,瑰丽霞光。
    他抬手放在腹部,目光更是前所未有的清亮坚定。只要一想到那个名字和身体里的小东西,他便感到自己此刻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让人热血的激情。
    前所未有,无所畏惧。
    他准备好了。
    快七点的时候回到家,程诺意外地在家门外发现自己竟有一位多日不见的访客。
    陆宝贝双腿交叉靠坐墙壁,头一歪眼一垂,睡著了。
    黄昏的楼道安详静谧针落可闻,唯一的声音便是那断断续续回荡著的轻轻憨憨的呼噜声,右边的嘴角还“藕断丝连”地垂下来一条银光闪闪的丝线。看样子应该是等了一下午,後来实在撑不住睡过去了。
    程诺心中奇怪又不禁好笑。陆宝贝实在是一个很难让人讨厌的家夥,因为无论他怎麽故作凶恶,都掩盖不了他本质里的可爱青涩。
    程诺摇头失笑,推推陆宝贝的肩膀,轻声唤道:“喂,小宝,起来了。”
    没想到陆宝贝一个挥手翻身,含糊嘟囔:“唔……混蛋,别闹。”
    熟悉亲昵的语气让程诺不由愣住,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上次和霏霏见面时她带来的劲爆消息。
    啊!难道……
    程诺顿时玩心大起,打量了面前睡得迷迷糊糊还口齿不清说著梦话的陆宝贝一会儿,忍不住逗他:“小……宝宝,我是谁?”
    陆宝贝在梦里皱起眉:“哈?你脑子有毛病啊……”
    “……”程诺满头黑线再接再厉,“好吧,那脑子有毛病的是谁?”
    陆宝贝不耐烦地啧嘴:“你啊!”
    = =|||
    程诺还不气馁:“那我到底是谁?”
    陆宝贝的剑眉紧锁皱成一个扭曲的“川”字,额角青筋隐隐涨凸,终於爆发了:“我擦秦真你到底要干嘛!这回又想玩什麽!?”
    …………
    程诺呆了。说不上晴天霹雳但也是大吃一惊。
    秦、秦真……!?
    如果他没有听错,而宝宝口中的这个秦真也真的就是那个他所知道的那个秦真的话……
    这个世界还能更小一点吗!
    陆宝贝骂骂咧咧:“混蛋秦真……就知道玩我,不玩我你会死啊!唔……”
    程诺:“……”
    老实说此刻程诺的心情著实挺复杂的。有点高兴,也难免……觉得怪怪的。
    嗯,怎麽说呢,就好像是本来可以成为一对情侣的人最後居然变成了……妯娌?啊呸呸呸!他在想什麽!
    程诺胡思乱想得自己把自己弄无语了。这雌性荷尔蒙的威力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宝宝你还是悠著点长啊,爸爸已经是怪物不想变得更怪物了…
    陆宝贝终於完全睁开眼睛彻底清醒,抓著头发狠眨几下眼睛眼睛缓了几秒,一定神──
    “啊!程诺!”他惊喜地大叫出声。
    程诺看著面前这个终於长大,不再幼稚地说喜欢他纠缠著他的可爱大男孩,眼神之认真,表情之严肃,直把陆宝贝瞅得忍不往後一缩浑身一哆嗦,这才扶著墙慢慢站起,微笑:“小宝,我现在终於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了。”
    陆宝贝一呆:“……哈?”赶紧拍拍屁股也站起来,英俊的五官皱得像包子,表情有点慌眼神也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举起爪子手忙脚乱地掩饰:“什、什麽啊!我、我喜欢的人……不就是诺诺你吗?”弱弱的语气,越说越小声。
    “……”程诺无语,真想拿棒槌狠狠敲这熊孩子的脑袋一下,看看他究竟是真的榆木脑袋还没开窍呢,还是装得死不认账口是心非。
    “别想掩饰和抵赖了,刚刚你在梦里都告诉我了。”程诺翻个白眼,不给这傲娇别扭的小屁孩任何反驳的机会,“秦真,我可都听见了。”
    ! ! !
    他说得轻,但听在陆宝贝耳朵里,却堪比震耳欲聋石破天惊,陆宝贝吞吞口水,结结巴巴地反驳:“屁……屁啊!才、才不是!诺诺你胡说什麽啊,梦、梦里讲的话,怎麽能当真呢……”
    哎,这段话说得,真是要多没底气就多没底气,那语无伦次的慌张让程诺简直都不忍心继续听下去。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他不由生出一种自己正在欺负未成年儿童的愧疚感来,顿了顿,放缓语气,温柔地一针见血:“傻孩子,梦里说的话才最真呢。”
    “……”陆宝贝张嘴结舌,彻底歇菜了。
    毛茸茸的脑袋一点点耷拉下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斗志全无,除了两边耳垂逐渐染上的各一抹可疑又可爱的浅浅粉色。
    当然这一点程诺就好心地没戳破了,歪头想了想,程诺恍然大悟:“你今天来这里,其实不是为了见我,而是为了见秦深吧。真不巧,秦深前几天回家去了,等他一回来我就马上打电话通知你……”
    “诶?他也回家了!?”陆宝贝没等程诺把话说完就急急出声打断,浸著浓浓的担忧之情:“那是不是他们家出什麽事了?那混蛋前几天也跟我说他要回家一趟,表情难看得要死比天塌了还阴沈,吓我一大跳!所、所以我才想来问问秦深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没、没想到……”他垮下一张俊脸,眼角眉梢的关心毫不掩饰。
    程诺闻言一愣,随即苦笑,心想大概是秦真无法接受自己的哥哥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的事实,所以赶回去阻止了吧。
    他倒没想到秦真现在不也正跟陆宝贝各种暧昧纠缠不清吗。
    毕竟在他的世界观里,能不当同性恋就一定不要当同性恋。这个社会是很残忍的,再强大的个人也生活在一定的社会规则里。秦真自己栽了,不代表他愿意让他的哥哥,他的家人,也接受别人一辈子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
    程诺出神地望著对面嘴巴一张一合不停自言自语碎碎念的陆宝贝,一会儿咬牙切齿地骂秦真混蛋,一会儿又颇为委屈地埋怨秦真不把事情说清楚害他担心。
    这模样似曾相识多麽熟悉,可不就是一年前的自己。
    程诺无声地笑笑,眉眼温和彰显出一种过来人的理解从容:“宝宝,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会这麽关心一个人,而你居然还不承认你喜欢他。”
    “……”喜欢这个词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把陆宝贝炸得全身激烫猛然一震,骨子里的傲娇属性又让他下意识想跳脚炸毛,刚准备开口辩解──
    一抬头,对上程诺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乍一看里边空无一物一望到底宛如一泓深邃平静的湖,然而看得久了人却会不受控制地被吸进去,仿佛头顶这片无边无际的天空。
    它洞察一切,包容一切,也净化一切。只短短一刹的注视便让陆宝贝张嘴难开口,欲辨已忘言,那些企图骗人和自欺欺人的力气抽丝剥茧般从他上一秒还按捺不住的热切身体里,一点点消失殆尽。
    他感到自己的可笑。在这双眼睛面前,他根本浑如赤裸,无所遁形。
    陆宝贝慢慢地重新垂下了眼。
    “……我、我不知道。”半晌,陆宝贝低低开口,声音沈沈的沙哑像粘了一喉咙胶著的泥浆,艰难地往外挤话:“我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挺、挺有意思的。他虽然经常耍我,嗯……戏、戏弄我,但是……但是……他……他……我……”
    “嗯,我懂的。”程诺体贴地没让陆宝贝再继续说下去,波澜不惊的语调拥有一种安抚人心让人平静的神奇力量:“没事,我都明白,我都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陆宝贝那让人捉急的别扭性子,而能让对方坦白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
    程诺懂,是因为他也曾如此腼腆地难以启齿,开不了口。
    越是真心,就越说不出那许多冠冕堂皇信手拈来的情话。
    陆宝贝抬起头充满感激地看了程诺一眼,那巴巴的眼神让程诺莫名想到街边某只常常冲他摇尾吐舌的小狗狗,真可爱。
    他好高兴,身边的每个人,都那麽幸福。
    程诺转身拿钥匙开门,陆宝贝见状恍惚了下,沈默片刻缓缓地道:“程诺,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能进你的家吗?”
    开锁的手猛然一顿,程诺抿了抿嘴,轻声反问:“可你还喜欢我吗?”
    “……”这句话问得陆宝贝简直像膝盖这中了一箭,他瞬间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程诺拉开门,扶手顿住,回头朝陆宝贝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容,一字一句:“我当然可以让你进我的家,小宝,我和……秦深的家。但是你真的觉得,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
    言尽於此,那些还没讲完的话,彼此心知肚明,无须再说。
    陆宝贝撑住额头肩膀轻颤,发出一阵苦涩的闷笑:“程诺,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
    他终於在离别的时候坦白了他迟到多时的表白。於是这段天下皆知的暗恋,终於连遗憾都不再有。
    程诺进了屋准备关门,门缝越来越小,传出他逐渐稀薄的回音:
    “我高中也暗恋过女孩子呢。”
    房门轻声关上,把陆宝贝孤身一人留在暮色笼罩一片漆黑的楼道。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脑海中不断回想和回味著程诺最後的那一句话,很久很久,忽然弯起眉眼咧开嘴角,愈来愈收不住地微笑起来,唇梢的弧度越扬越高越拉越大,然後抓抓头发,头也不回地走掉。
    而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在一个转身离去的帅气动作里,勾勒出一种成熟男人的畅快潇洒。
    人生滚滚向前,遇见的不是都能得到,得到的难以长久拥有。有的人让你一时心动──
    也只是,一时的心动。
    陪你一生的那一个人,还等在未来某个天长地久的地方。
    当终於放下,他终於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