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谈杀

作品:《花间医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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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带着一阵风从里堂里走出来。鱼油灯闪烁了几下终是没有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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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胡三一走进厅堂来,王家三兄弟先是站了起来,王大郎惊喜大喊:“三哥,你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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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笑道:“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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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站起来向胡三拱手行礼:“三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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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又笑着拱手道:“方里正好,几年不见,比你三叔有出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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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暄几句,胡三拉过竹椅坐下,让大家都坐着说话。马三四十岁上下年纪,一身精悍之气,晦暗灯光下可以看出他脸上那点点白斑,刀削般的脸庞与胡四爷极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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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环视着周围几个人,点着头:“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那我就直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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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里正,我三天后跟安州有一笔买卖,十船盐。我想跟你借十条渔船下峡州,运十船盐到安州去。”胡三直爽爽向方隐仙说出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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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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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盯着方隐仙又道:“能运到安州去,一条船五十两银,十条就是五百两,也就是五十万钱,现银交易。方里正若能助我走这一遭,我也有办法帮你在峡州买到十船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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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也盯着胡三,倏地笑道:“三叔是要我打点归州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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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哈哈笑道:“我爹说得没错,方里正果然是个明白人。若方里正答应入伙,江禁一事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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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沉默半晌,向胡三道:“在归州官军里,和我熟络的只有坛子岭下罗三通。若要破江禁,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也不能明白说了。三叔您借我们十条渔船有什么妙用,能否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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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抚掌大笑:“方里正能问这个,你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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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由心而发地笑着,来到这个时代,奇遇实在不少,现在终于要入伙为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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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一脸笑容回道:“三叔能给如此机会,我岂能不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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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那张坚毅的脸庞绽开了笑容,心里快活极了,伸手拍着竹椅:“方里正长得文弱,却是个痛快人,好啊,到了峡州,三叔带你见见弟兄们,大家一起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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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胡三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只有绿茗又望了一眼方隐仙侧脸,心里觉得东家怎可能文弱呢,真是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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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经入夜,婆娘小花煮好了一锅鱼粥,一人一个瓦盆分好,见大家已经说完了话,便分给了各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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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粥,方隐仙又问胡三江禁轮哨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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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帮鸟官军看得极严,没有换哨空缺,只能是方里正带着十条渔船当天从峡州运盐,晚上回太平溪。只要不靠近兵寨被看出吃水位,是太平溪的人和渔船应该不会被查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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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又接着说:“这一遭盐我会和方里正一起走,大体就是这样安排,到时有变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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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胡三这一次,以后也有这一条路子好走,并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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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听胡三说一次性运盐,方隐仙觉得有些不妥:“三叔,四天后一次性把盐运过来,还不如明天开始,每次二十五石盐地运,屯在太平溪里,待四天后绕过兵寨运去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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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爷在请愿那时一听到‘禁渔令撤了’便约方隐仙讲话,正是看中太平溪的地利及渔船。方隐仙虽然对盐窝操作不了解,但对归州江禁还是明白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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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五十万钱,干吧。方隐仙在心里笑着,有了这第一笔,以后任何事情都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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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方子儒没有留下什么钱,太平溪茶户更是穷得毫无分文,就算胡三不找方隐仙这路子,方隐仙也会想办法走私盐赚点外快,最终要去荆州交易茶叶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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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这个提议胡三倒没有反驳:“这事就由方里正你来做主,船和人都由你来挑,我跟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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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又问起峡州那边的具体情况:“三叔,峡州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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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一听笑了:“复杂,三方势力在峡州交错,一个是侗伶人原住民,武装得很好,又有城寨,兵精粮足,一方是成纳的水军旧部在经营着铁具生意,一方是初来荆门的高季昌军队,每月都来骚扰,不过成不了什么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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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一听明白了:“三叔是跟侗伶人有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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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促谐一笑:“都有往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峡州那边人都在等着归州张瑭能早点死了,江禁一除,大家都有条活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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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现在民间渔船一放回,便有胡三站上门来,江禁已经有了这个突破口,现在找上方隐仙,终有一日他们会找上兵寨,再找上张瑭,这个江禁也自然而然的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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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目光灼灼盯着方隐仙,忽然问道:“方里正恨不恨张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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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不加思索回道:“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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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嘿嘿地笑了:“可有想过把张瑭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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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楼里所有人都听得一怔,方隐仙想起胡四爷方才说的那番话,挑眉瞅着胡三,道:“是恨不得把他给杀了,但不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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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眉毛垂了下来:“是你与他有私情,觉得不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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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摇头:“每次见张瑭,我都恨不得把这人给杀了才能出胸中一口恶气,哪有什么私情可言。但杀了此人,我们能保证新官顺着我们的意吗?就算杀了他,我们自己当这个刺史又能如何呢?就能阻止川军日后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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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眉毛扬起:“什么川军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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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比他们多了千余年的见识,方隐仙对历史,特别是五代这个时期已经看透了这种争斗,能置身度外就置身度外,以杀止不了杀。特别是自己这一只蝴蝶,不必把翅膀扇得太厉害,在大势下,自己还势弱力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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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笑了:“你觉得王建一平川东,不会顺流下归州?当务之急,便是民间这一年里多与川地交通,博得川人好感,或能避过日后一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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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楼里诸人静静听着这名十六岁的少年分析峡江川地大势,方隐仙说话不激烈,却有着极强煽动力,一时间便让人听入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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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三皱眉想着,对方隐仙反驳他杀张瑭心中始终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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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仙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拱手道:“明晨寅时,在乐天溪等三叔。咱们一起去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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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带着绿茗与王家三兄弟转身出竹楼。